34 鬧別扭

“我想出去逛逛。”陸壓站在山洞口， 腳尖碾着地面，微微低着頭，低眉順眼看着自己的鞋面。

他以前穿的都是山下換來的灰色的粗布縫制的鞋子， 現在穿的是大妖給的靴子。

是件法器， 能根據主人的腳調整大小， 不僅合腳， 還有踩下去非常舒服的內層高，陸壓很是喜歡。

尤其是在跟着大妖爬山采蘑菇回來之後發現靴子一點沒髒， 根本不用清洗的時候更是高興，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總覺得穿上這雙靴子，和大妖的距離都近了幾厘米。

此時，他穿着這雙靴子，想違背大妖的意思， 獨自出去。

半晌沒得到回答，陸壓有些心慌， 抑制不住地想要擡頭，想看大妖的表情，想知道對方是不是生氣了，但他不敢。

他怕， 他怕對上大妖那雙深邃， 似乎能看透他內心的眼睛。

雖然他也沒什麽好欺瞞大妖的，但莫名就是心虛。

好像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他只是想擺脫幼兒園小朋友出門還要帶帶家長的身份而已。

一個人？在這特殊的時候？

孫悟空手背後，尖銳的指甲刺進掌心，面上不動聲色：“去哪兒？”

陸壓知道大妖不喜歡他提起大聖爺， 但他更不想撒謊， 尤其是不想對大妖撒謊，在說與不說之間猶豫了不到十秒鐘， 老老實實說道：“這兩天出去，每次看到那座山峰的時候我都有種奇怪的感應，好像……”

他悄咪咪掀開眼皮，瞄見大妖冷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咬了咬牙繼續說道，“有什麽在召喚我，我想，那座山可能确實與衆不同。”

“哦？有什麽與衆不同的？”孫悟空語氣平淡，但陸壓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低氣壓，沉重的要将自己壓趴下似的。

他甚至有些承受不住，兩條腿都在打哆嗦，上下牙齒咯吱咯吱，顫抖着嗓音勉強說道：“我，我猜測，齊天大聖可能被壓在那座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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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大聖爺在出口的瞬間變成了較為疏遠的齊天大聖，似乎這樣就能讓大妖的怒氣減少點。

但顯然——根本不能。

“卡擦——”一道非常輕微的斷裂聲，陸壓耳朵尖動了動，他瞄了一眼大妖，對方穩若泰山，紋絲未動。

或許是他太緊張，幻聽了？

孫悟空慢慢松開緊攥的拳頭，折斷的半節指甲掉在地上，這次沒發出一點聲響。

他舔了舔幹澀的起皮的唇，極其緩慢說道：“是嗎？看來你追星成功了？你的信仰成功傳遞給他了？他都召喚你了？”

“……”就算傻，陸壓也聽出大妖的諷刺之意了，他耳朵熱了熱，“這倒不是，我沒感應到他。”

他要是和大聖爺有感應，就不會因為莽撞尋找大聖爺誤入好幾個不同種群，被群毆了好幾次。

陸壓回頭望了一眼洞口的方向，從這個角度看不到西方那座高聳入雲，直插雲霄的山峰，但只要一想到那座山，他就不可避免想到那束金光。

第一次沒看清楚，但後來出去的時候，陸壓有意識地注意過幾次，還真讓他捉到了一兩次。

這裏是五行山，又出現了金光，不是紅光，也不是白光，而是金光，非常特殊的金光！

陸壓不能不多想。

“我只是想去看看，也不一定真在。”這句話說的非常沒有底氣，因為衆所周知大聖爺一定被壓在這座山下，這突如其來的奇象絕對和大聖爺有關。

之前他武力太弱，找遍整座山想都不敢想，後來也是因為大妖似乎對大聖爺有某種偏見，他有意識的克制自己不去想起，再加上前段時間被法術咒語搞得頭暈腦脹，根本騰不出空來想。

現在——見一見偶像的念頭充斥着他的整個腦子，陸壓也不知道見了之後他要說什麽，要做什麽，甚至還是不知道大聖爺願不願意見自己，但他就是覺得，那個地方，自己一定得去。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牽引。

孫悟空背在身後的手鮮血淋漓，眼底滿是深沉壓抑的隐忍，他甚至不敢多說話，生怕洩露此時的暴虐情緒。

“今天不行！”孫悟空壓着嗓音，就像是在按捺住即将噴發的火山。

“嗯？”今天不行？而不是不行！

那就意味着，明天，或者後天，反正總有一天是行的？

即便是可疑掩飾，但陸壓還是不可抑制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忙不疊點頭：“好，反正我也不着急，不過……”

“我想一個人去……”因為大妖看起來很不喜歡大聖爺，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大聖爺現在确實稱得上落魄，他怕大妖去了會露出輕蔑和不屑的意思，那就是對大聖爺落井下石了，不太好。

“好。”

“！”本來都已經做好得一哭二鬧三上吊才能讓大妖勉強點頭答應的陸壓猝不及防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反倒沒有剛才那麽狂喜了，甚至還有點不知所措，心裏空落落的。

他手指使勁絞着衣角，擡頭正準備說些什麽，正好看到大妖轉身，急忙跟上去：“你要幹什麽？”

被大妖那雙無波無瀾的眸子一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連忙亡羊補牢地給自己彌補：“我，我就是想……”

“你放心，既然我同意了就一定會讓你去的。”孫悟空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随即轉身，“我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陸壓差點脫口吼出來，可大妖一副不想跟她說話，甚至想盡快遠離他的疏離态度讓他已經伸出去的手頓在了半空中，愣是不敢像平常那樣抓着大妖的胳膊撒嬌。

看着大妖漸漸遠去的背影，陸壓抿了抿唇，在心裏補充上剛才沒說出口的話：我只是想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如果你生氣，我真的——很難過。

不是愧疚，是很難過，尤其是因為自己大妖才生氣的。

雖然得到了大妖的外出許可，但陸壓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開心，甚至還覺得提出這個要求的自己太過份了。

明明大妖對他那麽好，可他竟然還想着別的男人！

現在的他就好比追星時瘋狂安利Idol，甚至還要親自去現場給Idol打Call時被吃醋的男朋友用控訴的眼神盯着，進退兩難。

陸壓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該做什麽，在山洞裏胡亂轉了兩圈，幾次三番經過大妖都想說話，但對方就像是被冰凍住一般，徹底把自己和陸壓隔離開來，一副勿近的狀态，讓陸壓不敢湊上去，也不敢随便開腔。

他沒事找事地吃了點東西，也沒嘗出什麽味道，只覺得咀嚼的聲音在此刻空氣仿佛都凝滞了的安靜的山洞裏都很大，囫囵吞棗咽下去，縮手縮腳地坐到了書桌旁。

他翻開咒語冊子，想着反正無事可做，還不如做點大妖喜歡的，順便讨他歡心，于是便坐在一邊乖巧抄寫咒語。

但他其實一個字都沒認真寫，眼睛就像是502膠水一般僅緊緊黏在孫悟空的身上，時時刻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只要對方一旦開口，他就能立刻跑過去，化身脫口秀達人，說夠四十分鐘都不帶喘氣的。

可別說搭理他，自始至終大妖一直背對着他，雕塑似的一動不動。

陸壓看着大妖落寞寂寥的背影，甚至産生了一種大喊一聲我不去了的沖動，但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制下來。

先不說他這次去能不能見到大聖爺還兩說。

就說理智明明告訴他，他只是去看看大聖爺，順便鼓勵鼓勵自己的偶像，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這麽件小事，心理活動這麽多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

大妖平常就很沉默，不一定是因為這件事生氣才不說話的。

搞不好是他想多了，可……

思緒百轉千回，好的壞的一個不落全都想了。

道理他都懂，但腦子卻無法控制地胡思亂想，最終還都是停留在壞的上！

陸壓嘆一口氣，試圖集中心思抄寫咒語，轉移下注意力，制止自己自作多情的可笑心思。

但紙上的字密密麻麻，但一個個都像是小螞蟻，小蚯蚓似的，歪七扭八就是不願呆在原來的位置上，陸壓深呼吸再深呼吸還是靜不下心，最後索性直接撂下筆，盯着大妖的後背——發呆，外加任由思緒橫飛！

作者有話要說：

孫悟空：穿着我的衣服，穿着我的鞋，去見別的野男人？

——好像有哪裏不對？

如此勤奮的我值不值得鼓勵一下，順便親親抱抱舉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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