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伊蓮諾這次沒有回頭。

少女微斂藍眸, 用一種略帶嗔怪的語氣說:

“……亞撒,別鬧。”

伴随着她話音的落下,周圍華麗而陰暗的場景, 如玻璃般破碎了。玫瑰花窗和角度詭異的黑袍教士們也消失不見。

她出現在了一片虛無之中。

——這片虛無,和他們一行人墜入冥界時, 将米洛的使魔吞噬的虛無, 別無二致。

但伊蓮諾卻并沒有消失。

她好奇地朝四周張望, 卻什麽都看不見。

一聲輕吟從黑暗深處傳來,沙啞而低沉。

“嗯……”

是亞撒的聲音。

但又與名為“亞撒”的騎士長聲音不同。

同樣華麗、古典、悅耳,猶如綴滿星辰的綢緞, 卻染上了難以說清的厚重和遙遠, 仿佛來自時間的彼端。

這是黑暗神的本體發出的聲音。

伊蓮諾感受不到祂的存在, 直覺卻又判斷出,她身旁盡是祂。

湧動的黑暗, 恒久的虛無,全都是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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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似乎……很喜歡她。

原本在伊蓮諾和亞撒二人的推演中, 她這具分.身抵達冥界之後, 就會因為身上的光明氣息引發黑暗神本體的憎恨。

可誰知, 黑暗神的本體似乎也很喜歡她。

虛幻的霧氣輕撫着她的裙擺, 流淌的液體覆上了她的腳踝。祂似乎想将她拖入黑暗的本質當中, 以沒有定型的黑暗之軀化為囚籠, 将她永遠地藏匿在祂的體內。

伊蓮諾:……這喜歡似乎有點變态。

不過,她顯然也無法與一團睡着了的黑暗講道理, 索性任由黑暗中伸出的虛幻觸手,将她拖入了更為濃郁的黑暗之中。

就算死了也沒什麽。伊蓮諾想,這不過是具化身而已。

耳邊卻響起了華麗醇厚的聲音:

“我怎麽會允許你死。”

這次是亞撒。

伊蓮諾擡起眼睫,朝周圍的黑暗看去。

她遲疑着, 輕聲喚出祂的名字。

黑暗湧動着,化為一位俊美無俦的銀發青年。

他身披華美的黑色長袍,狹長翠眸在幽冷中透出奇異的溫和。銀白的長發垂落在法袍的前襟,恍如深暗夜幕上高懸的銀河。

“你成功融合本體了嗎?”她問,“艾爾呢?”

“啊,你只屬于我。”銀發的神明一點點彎起了唇角,“不論是艾爾,還是亞德裏恩……他們都只是虛幻的影子。”

想起銀發少年和金發的王子,伊蓮諾忽然有些黯然。這不代表她不喜歡亞撒,然而,融合了所有意志、包括黑暗神本體的亞撒,還是之前的亞撒嗎?

黑暗的神祇低下頭,冷綠的眼眸染上了一絲不解。

“我說錯話了嗎。”他擡起修長蒼白的手,用指背輕柔地摩挲着少女的側臉,“還是你更喜歡他們。”

伊蓮諾瞥了将她抱在懷裏的青年一眼。

“放我下來。”

“你要去哪兒?”他低聲問。

“去找米洛、薩缪、埃倫和維拉。”

伊蓮諾直視着那對幽暗中的翠眸。那無機質般清冷的眼睛裏,倒映出了她散發着微光的長發和臉頰。

“哦?”眼睛的主人輕微地歪了一下頭,“原來你更在意他們。”

伊蓮諾不理會這個自大而傲慢的神明,徑自朝黑暗深處走去。

他在她身後閑散地說:

“如果你執意去尋找,我當然不會阻攔。”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

“但我可以在你找到之前,殺掉他們。”神明聲音輕淡,卻清晰地傳進了伊蓮諾的耳中。

伊蓮諾停下了腳步。

金發少女并沒有轉身,而是緩緩地轉過半張臉來。黑暗之中,少女瑩白的臉頰如月光般姣好。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銀發的神明。

他容色清冷,相貌與她的騎士長亞撒相同,卻多了非人的冷淡與漠然。

他不關心世上的一切,除了她以外。

——‘那就殺了他們好了。’

話在嘴邊,伊蓮諾卻沒有說出口。

借黑暗神之手殺了勇者們,可以杜絕後患。

但他們已經向她獻上了臣服。她不可能因為書中的一個關于未來的可能性,就為他們定罪。

身為神明的她,自身就是律法與真理。

但前世的經歷塑造了她的性格,讓伊蓮諾無法因為賭氣就說出這句話。

她一旦說出來,黑暗神會真的殺了勇者們,包括她的天使。

這是二人心照不宣的一點。

“你在猶豫。”亞撒低低地笑了一聲,走到了她的身邊,“你不是光明女神。”

亞撒的敏銳并沒有出乎伊蓮諾的意料。

她仰起頭,輕笑着看向銀發的神祇:

“所以你為什麽不殺了我呢?”

亞撒低下頭,月光般的發絲滑落在她的肩上,有着金屬般冰冷的質感。

“我怎麽舍得。”他将她的臉頰扳過來,直視着她的眼睛,“你将我從黑暗中喚醒,你要對我負責。”

神明的眼睛清透而遙遠,冷色調的瞳孔比起人類更像是某種冷血生物。

伊蓮諾凝視着那對華麗而冷淡的神眸,輕聲:“你不是亞撒……”

黑暗神輕笑,“你可以這麽稱呼我。”

“我會好好扮演,”他漫不經心地眯起狹長雙眸,“你忠誠的騎士的。”

“或許——”他攤開雙手,“你更喜歡王子或者那個小奴隸?”

伊蓮諾憤憤地看了銀發黑袍的青年一眼,忽然踮起腳,主動勾住了他的脖頸。

吻了上去。

她懷裏颀長的身軀有些僵硬,像是被對如此亵渎感到羞恥。但他又無法做到推開她,身體早已先于思維做出了回應。

銀發的神明只是僵硬了一瞬,就狠狠地攬住了少女纖細的腰肢。

他很快就搶回了主動權,侵略着她剛拉開的陣線。

唇舌癡.纏之時,她輕柔地別開臉。

“你是誰?”

“你的騎士。”他立即回答。

清冷的氣息如破曉時稀薄的霧氣,拂過了她的唇瓣。

“剛才是暴露了本性?”

果然那個忠心的騎士長是裝的。

空氣可疑地靜默了一霎。

他再次吻上了她的唇,不讓她再刁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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