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大衍宮

如今兩人臉上都帶着易容,也不擔心被認出來,回客棧這段路便不像剛來時那般倉促,提着一只燒雞和兩壺好酒,沿着狹窄的小路并肩往回走。

疑似易容成圖南的鳴木雀興致似乎挺高,嘴角全程都挂着愉悅的笑容,只差沒在臉上寫‘開心’兩個字了。他似乎之前做過不少準備,知道狄三先以前沒來過這邊,便笑眯眯地尋着路邊比較有當地特色的東西,細致地給他介紹,并且對他手裏提的這只鹦鹉表現出了一定興趣。

走着走着,看狄三先神色放松,他才不經意道:“咦~對了~江湖傳言不都說圖南是個正人君子,為何你這般避他不及?”

“避之不及倒不至于。”

“那就是确實有避咯?”易容成圖南的鳴木雀一雙狐貍眼眯起來,笑道:“我天不怕地不怕的狄大俠竟也有躲的時候,你若是不說原因,我可是連覺都要睡不好了~~”

狄三先:…………

狄三先太了解好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雖然有些奇怪他對這件事怎的如此執着,但左右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索性坦白道:“二師兄實在太過喜歡捉弄人,從前便罷,自上次懸湖森林一面,他就變本加厲了。”

“咦~”圖南聞言,眼睛笑得更彎了,又在被發現前将神情變回正常的樣子,繼續道:“這不說明你是特別的嗎~~要知道,總有人會去捉弄喜歡的人,以此來博取對方的注意。”

正在向前走的腳步一頓,狄三先忽然對好友接下來要說的話産生了一種不香的魚幹。

果然,下一刻,他便聽鳴木雀模仿着二師兄的語氣道:“萬一圖南是因為喜歡你,才格外喜歡捉弄你呢~”

狄三先:………………

腦海中忽然閃過二師兄用扇子遮住嘴,笑得不懷好意的樣子,狄三先猛地打了個寒顫,堅定地否認道:“絕不可能! 二師兄從小與大師兄一起長大,感情甚篤,我幼年與劍為伴,幾乎沒有見過他幾面,真論起喜歡,也當為大師兄才是。”

喜歡藏鈎那個自戀狂?

疑似鳴木雀的圖南的狐貍眼中又眯了幾分,嫌棄之意盡顯,不置可否道:“那依你之見,他為何總是這般捉弄于你?”

這個問題狄三先其實也想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卻總也猜不透那只狐貍的想法,不過如今得到好友啓發,他倒是忽然生出了靈感,道:“許是因為讨厭我吧。”

圖南表情裂了一瞬,随後又神色如常的岔開了話題,轉而說起了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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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般走了一路,臨到客棧門口,他像是發現了什麽東西,将手中包裹着油紙的燒雞遞給狄三先,笑眯眯道:“你且先上去,我去給咱們買個橘子便回。”

點了點頭,狄三先一手鹦鹉,另一手提着酒和燒雞,便上了樓。待完全見不到人,假裝轉過路口的圖南便自袖中拿出一柄折扇,‘刷’地一聲打開,‘又玉’兩字遮住了上翹的嘴角,只露出一對狐貍眼笑得彎彎,道:“咦~南對你如此好,你竟如此曲解,實在讓我傷心啊~”

說到這裏,他嚴重笑容更深了幾分,自言自語般喃喃道:“那~便給你點小小的懲罰吧~”

另一邊,回到客棧的人在路過好友門口時,正好門從裏面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陌生男子走了出來。見到狄三先——尤其是他手中的酒,對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開心道:“你可算回來了!我正要去拜訪一位老友,咱們有酒,就能一起喝一杯了!”

木雀?!

那剛剛的人是…………?!

狄三先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來不及細想,條件反射地就将手中的燒雞酒壇統統扔了出去。可他到底還是低估了自家師兄的功力,見那燒雞與酒飛遠了,還以為躲過一劫,誰知下一瞬,一道極度耀眼的光芒便自他另一只手提着的鳥籠中發出,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将兩人籠罩其中。

失策!

此時再想脫手已來不及,腦子裏剛浮現這麽個念頭,一陣強烈的暈眩及拉扯感便奪走了他所有的意識。再睜開眼時,哪裏還有什麽竹屋客棧,哪裏還有什麽陵城,放眼望去,只剩下那仿佛接連到天邊的莽莽黃沙。

兩人:…………

“…………怎麽回事?”鳴木雀左看看,又看看,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便試探性地伸出右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直接給疼得龇牙咧嘴,眼淚差點都下來了。可是再擡眼看看周圍的環境,他還是有些懵,一臉茫然道:“我們在哪?我們怎麽來的?”

好友不懂,但被坑了無數次的狄三先又豈會不懂。他渾身的氣勢冷了幾分,呼吸着那帶着沙土味道的炙熱空氣,只覺得腦門上的青筋一直跳,簡直都快突破血管的束縛爆出來了。

他低頭看了眼将他們傳送到這裏的罪魁禍首,就見那個裝着鹦鹉的籠子被傳送靈術弄壞了,裏頭的鹦鹉也不知所蹤,不曉得是傳送前飛走了,還是傳送時出了什麽差錯,另送到了別的地方。

靈修修煉到他們如今的地步,雖說四五日不吃不喝也無事,但到底還是**凡胎。現在即沒水,也沒有食物,在這隐藏着無數危險的沙漠中,境況着實不容樂觀。

而能落到如今的地步,全與一個人脫不了幹系!

“又是你……”狄三先磨着後槽牙,心裏早已将那狐貍的毛拔了千萬遍。可他到底還是相信自家師兄雖然心黑了些,總歸也不會要至自己于死地,只得深吸一口氣,暫且先抛去恩怨,有些抱歉地沖好友道:“方才我将二師兄誤認做了你,此事當為他之傑作,只是不知他有何目的,獨獨将我們送至此處。”

“哈哈哈~原來是他!”一聽到圖南的大名,鳴木雀的心就放下來了。他半蹲下·身,好奇地抓起一把幹燥的沙土,直覺得跟拿了團火球似的,手心的皮肉都有種被燒灼的痛感。

不在意地随手将沙土灑下,他引頸眺望着四周,笑道:“難怪我從小到大,每次見到圖南都覺得這人不簡單,陵城方圓千裏內可都是沒有這沙土地,我可從未聽說世上有能将人傳這麽遠的靈符,他這一手實在是厲害!”

“我同樣首次聽聞。”平日見到的那些靈符頂多将人傳一兩裏地,制作還很消耗靈力,尋常靈修都用不得。乍一聽到這次傳送的距離,饒是狄三先見多識廣,自小便不缺資源,也略感意外,不過這些都是後面讨論的了,首先還是想辦法解決水源和食物問題。

他對圖南有幾分了解,即然是有目的的被傳送到這裏,總不至于一點線索都不留。但狄三先同樣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要想給自己身上放東西,又不能引起自己注意,即使是二師兄那個老狐貍,也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抱着這樣略顯懷疑的心态,狄三先用食指點在眉心,淺紫色的靈力若一陣青煙,袅袅纏繞在身上,搜尋了半天,果然也沒發現任何東西。

難道是和傳送靈符放在一起了?

心念一轉,他眼睑輕垂,靈力便轉而附到了那已經碎成幾段的鳥籠上,沒過多久,卻仍舊什麽都沒發現。

狄三先:…………

那狐貍還真想讓我在沙漠裏自生自滅!

鳴木雀在旁邊見證了好友黑臉的過程,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行了,有我在你身邊,你怎麽還淨想着他?你就不怕我吃醋麽?”

“……木雀。”剛剛積聚處的一點愠怒均被打破,狄三先實在不擅長應對好友這種沒正行的人,無奈道:“慎言。”

“你啊就是太正經,無怪乎圖南那個狐貍總喜歡逗你變臉!”鳴木雀摘下了臉上的面·具,仔細地收到懷裏,笑嘻嘻道:“咱們還是先找出路吧,這面·具戴得怪悶的,你也摘了吧!”

狄三先活動範圍大多都是在中原,東邊海島倒是去過一回,但從未來過漠北,再加上周圍連個鬼影都沒有,也覺得沒必要繼續帶着,便一道卸了下來。

但辦法總是要想,他雙目輕阖,直立在滾燙的沙子上,雙手靈訣急速變換,快得簡直能看見殘影。紫色的靈氣在他面前凝聚成一個球狀的東西,随着時間推移,逐漸越變越大,裏面蘊含的威能也漸漸增加。

這靈訣倒也不算麻煩,不過幾息的功夫便已成了型,随着最後一道靈訣落下,他雙手的動作一頓,面容沉靜,長**浮在身後,低喝一聲:“去!”那團足有人腦袋大的靈力便自中間炸開,迅速向着四周擴散開來。

“你這搜靈之術用得好!”發自內心地贊了一聲,鳴木雀微微彎下腰,湊上前去,興致勃勃地問道:“如何?可有什麽發現?”

“向北有水氣。”眼睑擡起,狄三先一雙紫眸中靈力流轉,道:“也有靈修,太遠,無法判斷人數。”

“哈哈哈,有水便好。”鳴木雀自小便四處辦案,大江南北不說走了個遍,也少說過半,荒漠自然也到過,心裏頭最是清楚水源的重要性。他把手上的沙子在衣服上拍了拍,笑道:“是敵是友暫且不管,咱們先去會會呗!”

心裏覺得有理,狄三先便率先腳下一點,風一般地向水氣傳來的方向飛去,被落在後面的鳴木雀遙遙喊了聲‘哎,你怎的偷跑!’,便也趕緊跟了上來。

飛了約莫半個時辰,兩人便見到了一路商隊,也在向着水氣傳來的方向前行,似乎與他們要去同一個目的地。為首的那個商人臉圓如滿月,看起來和和氣氣的,一隊十八只駱駝排成一排,腳印踏着腳印,再被風沙掩埋,只知去向,不知歸途。

銅之的駝鈴叮叮當當,合着夾着沙土的呼呼風聲,頗有些天地蒼茫的意味。

兩人均是當世高手,僅看了一眼,便知曉這商隊中大多都是普通人,僅有的兩個有靈力的人靈力也不怎麽精純,當只是尋常商家,沒什麽威脅。

正用輕功飛着的鳴木雀看了看狄三先,用眼神詢問是否要去結伴同行。對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沒必要去搭話。

可這頭還沒搖完,狄三先眉頭忽然蹙起,又和今早一般,感覺到了誰的視線在看自己。

難道是我看走眼,這幾人中還有個練家子?

以為是被那商隊發現,當做敵人,他本想直接離開,用行動證明一下自己并無惡意,誰知不經意一回首,便又撞到了一對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自己。

狄三先:………………

怎麽又是你?

旁邊的鳴木雀見他動作慢了下來,便也跟着放慢了腳步。見好友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似乎帶了點無語,他的好奇心登時就被挑了起來,立刻順着對方的視線看了過去,就見一只羽毛火紅的鹦鹉被綁了腳,跟綁山雞一樣蔫蔫的綁在一根長矛柄上,看起來慘極了。

季清一派均是捕快,專門管理江湖上的事情,最善觀察入微,雖僅僅餘光瞥過一眼,還是立時便想起了這只鹦鹉的來歷。瞅着那個可憐的小東西,他一個沒忍住,笑道:“哎呀呀,三鮮,這不是你的那個小寵物麽?怎麽又被人抓住了?”

狄三先心裏頭也覺得這只鳥是真的倒黴,但既然是自己救下的,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再入魔爪。沒有回答自加好友的話,只是伸出右手,在風沙中一張一合,那拴着鹦鹉的牛皮繩便斷裂來。

手勢再變,靈力随着心意化作無形的繩索,将那只翅膀都沒來得及張開的鳥兒再次綁住,指尖一勾,便将整只鳥帶了過來。

那鹦鹉倒也乖覺,被帶過來的時候都安安生生的,連撲騰一下都沒有,完全沒有引起那路商隊的注意。

救下了鳥,自然也沒有再停的必要,兩人運轉靈力的速度又快了些,遠遠地就将那路商隊抛在了後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終悵悵  的一個地雷,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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