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截胡在路上

孫蓉是在坤寧宮門前遇到皇上的。這在她的計劃範圍內。

她早上聽說, 聽誰說的呢，好像是柳枝和坤寧宮的

一個小宮女竊竊私語時，她路過不小心聽到的。

聽說, 皇上和皇後娘娘在鬧別扭。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早前她們這一批采女進宮時, 皇上和皇後也在生氣。經過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下來，他們也還是過得好好的。

但這一次，好像是突然的。

皇上黑着臉從坤寧宮出來，這是少見的。

孫蓉一開始聽到時, 還有點擔心。但後來, 心裏有個角落，不可控制地冒出了一個小想法。

一個小小的, 有點冒險，但她卻想去嘗試的想法。

她想見皇上。

從進官開始，她們就從未見過皇上。在坤寧官偶遇, 從未有過。節日宴席, 皇上只帶皇後出席。就像去年那次豆腐比賽，也是如此。

孫蓉從未奢望她能越過皇後，但萬一呢, 萬一皇上看中了她的某個地方呢？萬一，皇上賭氣選了她呢？

懷着這樣隐秘的心思，孫蓉在臨近午飯時間時來到了坤寧宮的那條宮道上。

她不敢去乾清宮到坤寧空的那條道，那個被打進冷宮的采女, 她不敢忘。

這個方向和乾清宮來的方向是相向而行。孫蓉一直注意着遠處的拐角, 在宮道上慢慢走着。

臨近中午的陽光，帶着熱氣, 也不知是被太陽烤的，還是她心裏的緊張、激動, 孫蓉覺得自己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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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那個拐角，一刻也不敢松懈。

不知是不是她心裏的祈求被上天聽到了，那個拐角處，真的出現了人。而後，一頂熟悉的明黃色禦辇出現了。

孫蓉的心，怦怦直跳。

全後官都知道，只要皇上有空，皇上都會來陪皇後用膳。她只是賭一賭，準備這幾天用膳前，都找借口來坤寧宮轉轉。

可沒想到，她第一次就成功了。這是不是個好兆頭，預示着她可以心想事成。

孫蓉覺得自己心裏好像有個小人，不停叫嚣着，快上去，快上去。

可她反而低下頭，裝作自己一直埋頭前行。

到了坤寧宮前大門前，她這才擡起頭來，裝作剛剛

發視的樣子，不知所措。

恰巧這時，李修啓從禦辇下來。

孫蓉咬了咬唇，嬌羞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章青鶴送走宋琳琅後，閑着無事，就翻出一本書來看。誰知正在看書，腦內突然出現熟悉又陌生的警示音。她已經很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

哔哔直響，吵得她腦仁疼。

翻開系統一看，根據系統提示來看，是孫蓉的圖标發出預督。

【注意！注意！檢測到某攻略人物對皇帝好感度直線上升！直逼宿主！請宿主做好應對！立即采取措施！】

章青鶴站起來揉腦袋，連她在哪裏我都不知，我怎麽立即采取措施。

就在此時，門突然被敲響，小福子站在門外報道：“娘娘，皇上駕到，孫采女也來了，就在門口。“

章青鶴沒有半分猶豫，立即起身。要不快一點，小命就沒了。

走出殿外，剛巧看到孫蓉向李修啓低頭行禮。

章青鶴有一瞬間是想發出“原來如此”的感嘆來着。

但還是小命要緊，眼前的問題得解決。

腦內的提示音一直在響，這更加增加了章青鶴的緊張感。

章青鶴想了想，臉上帶着笑意，快步走上前去，“蓉蓉，你怎麽來了？”

李修啓的動作一頓，不敢相信皇後競然越過他，先和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采女打招呼。

他面無表情越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采女，越過章青鶴，徑直走進殿內。

他一進去，章青鶴的腦內終于重新安靜下來。

章青鶴沒空細想，她走到孫蓉跟前，托起還在屈膝的孫蓉，柔聲道：“中午有些熱，你怎麽出來了？吃午膳了嗎？”

孫蓉沒有擡起頭，她聲音甕甕地答道：“回娘娘，我有點急事想找娘娘商量，就想快點過來，還沒用午膳。“

即使孫蓉仍低着頭，章青鶴也注意到孫蓉的臉色尤其白，裝作沒看到這件事：“那也不能在大太陽底下走那麽久，看這臉色白的，身上有不舒服嗎？“

孫蓉點點頭，“好像腿有點軟，還有點暈，是沒吃東西，又走得急……”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不可聞。

章青鶴趕緊招呼人扶住她，“那快進來歇歇，我找人宣太醫來。“

孫蓉忙阻止，她現在一步也不想踏進坤寧宮，也無顏承受皇後娘娘的關心：“娘娘不必，我回清風閣休息一下就行。”清風閣是孫蓉現在住的地方。

章青鶴雖然知道孫蓉剛才想和皇上搭話，但眼下見人實在虛弱，好像身子真的不好，當然是真心勸她留在坤寧宮，讓太醫瞧瞧。

可孫蓉執意要走，章青鶴勸不住，也只能随她。

“那你坐轎子回去，有不舒服記得叫太醫。”

這時，站在章青鶴身後的平嬷嬷主動請纓道：“娘娘，不如讓老奴送孫采女回去。”

章青鶴自然答應，她正愁要派誰去比較好呢。平嬷嬷是個有身份的，要是路上有什麽事，平嬷嬷也好處理。

“嬷嬷看着些，若是蓉蓉需要什麽，嬷嬷盡管去取。“

“娘娘放心，老奴定辦得妥妥貼貼。“

孫蓉本不想讓平嬷嬷跟着，可一看平嬷嬷這不容拒絕的樣子。她又發怵了，只能妥協。

“孫采女可好些了？”平嬷嬷一邊走，一邊問轎子裏的人。

孫蓉聲音輕輕的，恭謹答道：“好些了，辛苦嬷嬷跑一趟。”

“不辛苦，不辛苦，老奴怎能喊辛苦，還是皇後娘娘最辛苦，"平嬷嬷的聲音帶着點疼惜，“皇後娘娘每日要操心那麽多事，她都不喊辛苦。”

她又像想起什麽，說道：“對了，孫采女，娘娘昨呢還說到你呢。過兩日就是采女的生辰，娘娘念叨今年定要送一份大禮。”

孫蓉絞着手帕的手一緊，眼眶不禁一酸。

她怕被人看出失态，忙低下頭去。可轉念一想，這轎子裏，除了她自己，還有誰？

好像解除了禁锢，孫蓉的眼淚一下流了下來。

皇上剛才看都沒看她一眼，連她行禮的聲音都置若罔聞，仿佛她整個人都不存在一般。

她當時心裏就涼了。

周圍還在那麽多宮人看着，她就像是個笑話一般。

最後還是皇後娘娘幫她解圍，那麽溫柔地問她，關心她。

她卻起了那種心思……

這一刻，孫蓉覺得自己的心思龌龊極了。

章青鶴見孫蓉和平嬷嬷等人走遠了，才回到屋內。

一進門，就看到李修啓氣鼓鼓的樣子。

當然，李修啓的臉并沒有鼓起來，他只是表現出自己很生氣。

他在榻上正襟危坐，眼神充滿控訴，滿臉都寫着“我很生氣”。

“青鶴為何剛才理都不理我？”

李修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下意識遵從章青鶴的習慣。就像現在，他知道章青鶴不喜歡他幹生氣，什麽都不說，她喜歡把問題明着擺出來，于是他就問了出來。

章青鶴坦蕩蕩答道：“皇上沒發現孫采女的臉色不好？我擔心她會暈倒，自然要先上去問她。”

李修啓：好吧，他好像無話可說。

李修啓皺着眉，沒再揪着這個問題不放。

倒是章青鶴坐下來問：“皇上今日來是為何事？“

“來陪你用膳啊。”李修啓自然得很。

章青鶴秀眉一挑，“我以為皇上生氣，不來了。”

李修啓皺眉，“我什麽時候生氣了？“

章青鶴意味深長笑了，“可是那天早上，皇上不是臉色很不好嗎？”

李修啓明白過來章青鶴說的是什麽時候了。他輕咳了一下，才說：“那是我沒睡好。沒睡好，心情

自然不好。”

又補充一句，“與青鶴你沒有關系。“

“原來如此。”章青鶴恍然大悟。

李修啓見她臉帶揶揄之色，并不是生氣，心情立馬放松下來。

章青鶴提起正事，“皇上，我有事與你商量。”

“何事？“

章青鶴幹脆利落甩出兩個字：“選秀。”

一聽到這兩字，李修啓內心一緊，下意識看向章青鶴，發現對方笑得別有深意。

他立馬堅定道：“青鶴，我得跟你說一下，我不辦選秀，以後也不辦。”

見章青鶴還是不搭話，他舉起三指發誓，“我

發誓。“

章青鶴撲嗤一聲笑出來，“不是皇上你選秀，是我選秀。”章青鶴指向自己。

李修啓懷疑自己聽錯了，眨眨眼睛，“你選秀？”

章青鶴點點頭，确認道：“沒錯，既然皇上不選秀，那我選秀好了。我打算放些宮人出去，所以得選些宮人進來。”

李修啓松了口氣，原來是這事。

“那就辦吧。”

“這次的選秀，标準會有些不同...…”接下來，章青鶴就講了一下未來宮女的選拔标準。

美貌不是關鍵，關鍵是手藝和能力。手藝就是比如廚藝、繡活。能力就比如學習能力、語言表達能力。

李修啓表示沒有任何異議：“青鶴，你想怎麽弄就怎麽弄。”

李修啓發現今天的章青鶴對他有點不同，他也說不出具體哪兒不同，反正就是能感覺到不同。

章青鶴确實改變了對李修啓的态度。

因為她想通了。

之前她為什麽拒絕和李修啓更進一步，是因為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只有李修啓這個選擇，好像就規定好了似的。

宋琳琅的話和孫蓉這事點醒了她。她發現，好像現在其實也還不錯。

論身份，李修啓不用說，論才貌，也沒問題，而在對待感情的态度上，李修啓說得沒錯，他做的并不少。

章青鶴之前拼命說服自己，接受現狀。而現在，章青鶴不會選擇接受，而是享受現狀。

接受和享受是不一樣的，前者帶着被動，後者卻是主動。章青鶴想主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