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多餘的人

“你是真的這麽想嗎？”柯秦追問。

“恩。”柯布點頭。

謊言比真話更容易說出來。

柯秦在柯布年少時與隔壁柯布最喜歡的大姐姐産生了感情，他與柯布的媽媽伍茜是相親結婚，結婚這麽多年他們一直有的只是親情，所以當他找到愛情時，愛情卻讓他一不小心弄碎了他的家庭，伍茜察覺到柯秦的感情後，即使他和丁駱園什麽也沒做過，家也回不到從前了，因為精神上的出軌其實比肉體上的出軌更嚴重，他的心裏除了有這個家外還有另外一個女人。接着最黑暗的日子開始了，無休止的争吵，哭聲和罵聲還有無聲，成了這個家庭僅有的東西了。戰争的受害者往往是最無辜的人，柯布不知道要怎麽面對疼愛自己的駱園姐姐，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變了心的爸爸，更不知道要怎麽面對整日以淚洗面大罵吵鬧的媽媽，三個他最親近的人，在他眼裏都扭曲了，連他自己也扭曲了。

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在柯布滿身傷口時遇到了支理，上天給了他一個災難，随後緊接着又給了他一顆糖果，他體內的魔鬼吃掉了柯布的痛苦，在最後柯布放下了，成全了這一對愛情路上走得很坎坷的情侶，可，他高估了自己，聽到他們要結婚，聽到爸爸不是和媽媽而是和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女人組建自己一直向往的家庭時，他沒有自己想象的潇灑了。

爸爸默認了自己和支理，作為回報自己也要默認他和丁駱園的婚姻。過去太多年，自己的家庭不可能回來了，不同意難道讓爸爸孤獨終老嗎？正當的理由和想法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可就是人都是自私的，柯布也一樣。

柯布盯着地面，問：“之前都沒有跡象，突然這麽倉促決定是有原因的吧。”

“之前我和駱園都想在一起就可以，不結婚會讓你心裏好受點，不過，駱園她懷孕了，我”柯布打斷柯秦的話：“我知道了。”

“要是”

“我說我知道了！不要再說了，我同意，我都同意，孩子有什麽資格去幹涉爸媽的婚姻，你還是回去照顧她吧，我會去參加你們的婚禮的。”

站在原地沒動的柯秦一直看着柯布，許久，才轉身離開。柯布看着他的背影，他即将有他的家庭了，可他的家庭裏只有自己看起來像外人，對啊，也許不止爸爸，媽媽總有一天也會找到新家庭，那自己這個從破敗家庭裏多餘出來的東西，該如何放置。

“很痛嗎？”支理的聲音被寒風送到柯布耳邊。

柯布搖着頭：“你都聽到了？”

“沒有。”支理雙肘撐在欄杆上。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問。”

“你現在的表情不是我想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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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籠統的答案，誰會明白。”柯布趴在欄杆上，柯秦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校園的盡頭，現在去追還來得及，阻止他結婚，人就該這麽貪心的，我過不好，為什麽要他和駱園過得好。就算自己把這種陰暗的想法告訴支理，他不會反對的，也不會看不起自己的，支理從不會教自己做人，教自己怎麽做是好的，怎麽做是壞的，他任由着自己。

“如果我現在追下去拉住爸爸，把我最真實的想法告訴他，他就不會和丁駱園結婚的，他一直對我有愧疚，他一定會聽我的要求。”

“那你去追吧。”

“我做不到，你能幫我做嗎？”

“不能。”支理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以前就很清楚的告訴過你，會後悔的決定別讓我幫你做，要後悔就自己承受，我不做你推卸責任的借口，你不是好人，但，我也不是，我不用我不喜歡的方式來履行這種所謂對你好的事。”他真的說得很清楚，有些決定只能由自己來做，他不會沾上這渾水，讓事情越來越複雜，到最後甚至會威脅到他的感情，在這一點上，支理永遠是冷漠的，誰說愛是盲目的，他的愛明明如此明确。

“做了這個決定我會一直活在負罪感裏嗎？對爸爸的，對丁駱園的，對那個未出世孩子的。”

“為什麽要問我，答案只有你自己清楚，還不去追？”

柯布轉身走下臺階，只走了兩步，他就轉回來了，發現支理正看着他，他的眼裏什麽也沒有，情緒和雜質，都沒有。

“我會變成一個多餘的人，支理，我是多餘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支理指了指自己身前的位置：“我這裏空着，正需要一個多餘的人幫我擋着陽光。”柯布不知道要怎麽回應支理的這句話，支理沖他偏偏頭：“過來。”他走過去，被支理拉進了懷裏：“剛好。”

“什麽剛好，幫你擋住了陽光，陽光都照到我身上了。”

“你不是怕冷嗎？”

明明什麽都不了解，他憑什麽安慰我；明明什麽都不了解，他為什麽，真的安慰到我了。

我過得不好，為什麽要爸爸和駱園過得好，這句話只是氣話吧，我過得真的不好嗎？那抱住我的這個人又是誰。有時都會感激當年的孤獨和苦痛，是它們讓我能站在這個空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