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憶篇：定下來的排名

剛升上高中的柯布沒有任何的不适應，因為高中其實和初中的氛圍差不多，不會立刻變得成熟，癡迷游戲的依舊會翻牆出去，不愛學習的依舊渾渾噩噩。柯布懶洋洋地趴在窗口，望着樓下來來往往的學生，已經開學好幾天了，他還從沒看到支理的身影。明明是他讓自己來這所高中的，他卻不見蹤影，該不會是耍着自己玩的吧，如果真是這樣，再碰到他時一定撿塊最大的石頭砸死他。

想到這裏，他的身體不知哪裏出了問題，總有些不舒服。他和支理只是在初中定了個如小孩子般過家家一樣約定，說到底，支理只算個名義上的男朋友。他們并不是真的在談戀愛，沒有彼此的聯系方式，更不知道家庭住址，關系像絲線一樣脆弱。要是支理真不來這所高中讀書，那說不定以後都再也見不到了。

上課鈴打響，柯布移動上半身，雙肘放在桌面，他來不來跟自己也沒關系吧，就當作年少時一個過客，一段回憶，過幾天就會忘了的。數學老師在黑板上畫着奇怪的圖形，真無聊；學生們目光吊滞地看着黑板，真無聊；被老師抽中的學生底氣不足的上到講臺，真無聊，一切的一切，都那麽了無生氣，那麽的無聊。

這席卷而來的無聊感快要在柯布胸口炸掉，他想找點事來做，又不知道要做什麽，筆劃破了練習本。

一節課的時間柯布什麽也沒聽進去，他慢吞吞走進洗手間，拉下褲子拉鏈，看着眼前泛黃的牆壁。這時，一個人站在他旁邊，他往左移了一步，邊轉身邊拉上拉鏈，餘光裏那個人像烈日，連餘光也承受不了，導致他亂了手上的動作，拉鏈夾到了肉。

“痛痛痛…”他捂着下身蹲下。

“你怎麽了。”支理的聲音有了變化。

“我怎麽了，你管不着！”柯布擡起頭，只不過一個暑假而已，支理不只變了聲還變了身，他到底還要進化到什麽地步才滿意。

“我只不過問下，也沒想管你。”

“不想管你就別問。”

“我在自言自語。”

柯布給了他一個仇恨的眼神站起來，路過他時，故意用肩膀撞了他的背。

這節課還是數學課，老師講課的樣子看起來很認真，同學們也全神貫注地聽着，被老師抽到講臺上的同學衣服顏色挺順眼的，剛才劃破的練習本，柯布畫了個塗鴉蓋上。學生的本職就是學習，怎麽能覺得無聊，高中三年，也這麽平淡地度過吧。

那個年少的過客，那一段回憶，再延長一點，自己也沒什麽損失。

食堂就像戰場，大家争先恐後地擠着，本來走到食堂的柯布又掉轉頭向小賣部走去，他買了個面包和其他吃的往回走，支理坐在男生寝室前面的長椅陰涼處，他的雙手都搭在椅背上，直視着太陽。柯布放慢了腳步，他沒看支理，他才不想主動和支理打招呼，不然他還以為自己見到他很高興似的，他從支理面前走過了，五米，十米，十五米。

“喂，把冰水給我。”

Advertisement

原來被人叫住是這種心情嗎？柯布強忍着快要暴露出來的表情，不情願地轉過身：“想喝不會自己買嗎？”他将冰水遞過去，順勢坐下拆開面包。籃球上幾個男生脫掉上衣打着籃球，拿着飯盒的女生們邊吃邊聊着，一位女生臉紅着追在男生後面打鬧着。柯布咬了一口面包：“從開學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你。”

“你在找我？”

“誰，誰，誰會找你，無聊就問問。”

“我不太想回答無聊的提問。”

“該不會是暑假交到女朋友，然後沉迷約會到連學也不想上了吧。”柯布輕描淡寫地問，支理手裏被冰過的礦泉水，瓶身有水珠滴下來，他側過頭：“你是不是想聽我否認。”

“我沒有！”

“前幾天太熱了。”

“這就是你錯過開學的理由？”

“不夠充分？”

“不只不夠充分，連當個理由都不能，真虧學校還讓你繼續上學。”手裏的面包被捏得扁掉，他嘟哝着：“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聽起來你挺難過的。”

“當然難過。我，我剛想終于看不到你了正高興，你就出現了，我非常非常難過…”柯布還沒說完，不遠處那幾個女生的話音蓋住了他的聲音，她們似乎在熱烈地讨論着排在心裏第一位的偶像明星。

“對瘋狂的追星族沒法理解，有些極端的好像為了個熒幕上的陌生人死也願意。”柯布嘴裏塞滿面包說。

“你心裏的第一位是誰。”支理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柯布想了想，他其實沒對身邊的人排過名，現在一時半會還決定不出來，他喃喃地回答：“應該是爸媽和家人吧。”

“我呢。”

支理毫無表情和聲線變化的問題讓柯布被面包嗆到了，他不斷咳嗽，咳紅了臉，支理将水遞過去，柯布連喝了好幾口才止住了咳嗽。

“我幹嘛要在心裏給你排名。”

“讓你爸媽和家人去其他空間待着，第一名是我的。”

“你想讓我當不孝子嗎？”

他又在說些讓人難懂的話了，一直這樣的他，就沒考慮過自己的心情，他對其他人也是這麽說話的嗎？還是只對自己，他的表情讓人引起不了任何誤會，要怎麽理解才算正确的，果然該認真學習才對，再長大一點，會不會就能弄懂他了？

多年後的柯布回想起來時，多想嘲笑當初的自己，那麽多心情，那麽多證據，都在表明，那時的自己已經很喜歡很喜歡支理了，真的很喜歡，為什麽要花了這麽久才發現呢。

以前的自己絕對是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