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冷落
吵架是很心煩的事,讓我變得不像自己,讓我無謂的折磨自己,然後,最心煩的莫屬我會傷害你。
會被情緒操控是人與機器的區別,這算是人類的缺點還是優點呢。
門被推開的聲音讓柯布睜開眼,腳步聲卻讓他閉了眼。如果此刻假裝睡着,再次睜開眼時,是不是什麽事都可以過去了。支理看了一眼緊閉着眼睛的柯布,又看向窗外,冷冷地問:“繼續?”他的兩個字有嘲諷,有挑釁。柯布沒有回答。
“睜開眼睛看着我。”
“不想看。”
“是嗎?”支理踢了下床腳,柯布能感到晃動,柯布對這樣毫無溫柔的對待方式感到憤怒:“我不能沖你生氣,我還不能自己睡覺了?”
“不能。”
“那你想繼續什麽,還有什麽可繼續的。我不會道歉的,憑什麽道歉的總是我!總是我!就我是最好欺負的嗎?就我該忍受嗎?憑什麽啊,憑什麽啊,受不了我就離開我啊。”結果,所有的攻擊都轉向了支理,柯布收不回了,停不下了,他厭惡這樣的自己,重複地吼着:“我不會向你道歉,我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大錯,現在的我不想和你說話,你能不能走開,走開!行了嗎?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我很滿意。”支理淡漠地吐出這四個字。他沒有動怒,沒有反駁,就簡簡單單地說出了四個字而已,這樣要如何理解呢,吵架結束了嗎?他原諒自己的氣話了嗎?一定是這樣的,他不打算和自己計較了。柯布剛想張口,支理一把拉開被子,被子掉在地上:“那柯布…”他的膝蓋壓在床沿,手撐住牆,聲音很低很低:“我不會再碰你了,也不會和你說話了。”和支理吵架,最疼痛的地方就在于,他會順着自己的殘忍說出更殘忍的話,給他的冷漠,他接收後雙倍奉還,這幾乎是他的本能。
柯布睜開眼睛,拉住支理的衣領:“是威脅我嗎?你混蛋在威脅我嗎?有本事你一輩子都不要和我說話,有本事你一輩子都別碰我。”從開始的賭氣,演變成這樣,已經無關于熊樂樂了,憤怒的剎車失了靈,收也收不住。
“現在是誰在威脅誰。”支理站起身,柯布的手抓不緊他的衣領,一點點從他指尖脫落。他轉身了,柯布站起來:“你來這裏不是想繼續吵架的嗎?架沒吵完,你去哪裏?”支理拉開門,又關上了門,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門縫間,一點不剩。
自己說的話卻做不到,碰了他,和他說了話,真該向支理學習,他說到做到,不碰自己,不和自己說話。那麽多年了,依舊無法習慣支理帶來的暖意,也習慣不了他帶來的寒意。那麽冷的溫度他是從哪裏弄來的,凍壞了指尖。指尖的冰涼又到達臉頰,柯布沒有表情,沒哭沒鬧沒追出去,這是場比賽嗎?看誰先低頭。
城市的人口真有那麽多嗎?真有那麽擠嗎?不管站在哪個位置,都有人來和自己争,熱情變成冷淡原來只通過一場争吵就能轉換。
撿起地上的被子,柯布重新躺回床上,一直睡到下午。醒來時他按掉手機鬧鈴,揉了下眼睛打開寝室門,支理也正好從寝室裏出來,想要裝作看不見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他們在一個班,他們住在一個樓層,明明看到一次就會痛一次,但柯布絕不向老天許願讓自己看不到支理,他知道,吵架的疼痛絕對,絕對比不上分開的疼痛。
他們一前一後,往同一個方向。
支理沒有回頭,沒有放慢腳步,他的手機鈴聲響起,是柯布替他設置的,他停下來接起電話,柯布繼續向前走,十米,五米,一米,當他們的手臂快要碰在一起時,支理側了下身子,就這樣,沒任何接觸,柯布越過了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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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舉動而已,卻把柯布傷得不輕。
怪啊,真是怪啊,他來找自己時,自己把他推開,真的推開了他後,卻害怕他再也不回來,毫無意義的互相折磨,追求痛感,是愛情的惡趣味?
柯布在教室裏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翻開書,這時,旁邊有人坐下來。柯布的嘴角浮出一絲苦笑,難怪沒有人想和支理作對,他太知道如何給人痛苦了。他轉頭盯着支理,支理卻盯着黑板,如此近的距離,他卻當自己不存在,他的眼裏有任何人,就是沒有自己。柯布捏緊筆,想質問他:我是你什麽人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可柯布不敢問,他怕支理會反問他同樣的問題,是從他自己開始的不是嗎?
他們這樣過了兩節課,下課後柯布将頭趴在桌上,他看着支理的鞋子。以為發點小脾氣,沖他發點火,他就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能哄下自己,這樣的小聰明卻失誤了,生活是個從不按劇本走的任性玩意,早知道結果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最開始就投入他的懷裏,讓他哄着自己,那高傲的自尊心,有什麽用,又值幾個錢,為什麽會放不下!
寧願他刺痛自己,也不願意被他冷落。
支理站起身,就這樣離開了。
如此的場景,如此的心情似曾相似,最近會不會太頻繁想起以前了,不同的心情回想起來的是不同回憶,和支理有關的過去也不全是溫暖的,就像現在,如果現在所發生的事也變成回憶時,柯布大概不願意去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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