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少年們

孟祁安也一驚，要知道他真沒想到顧杉還能将這副樣子的他認出來。他連忙探頭向下看，見顧杉沒有摔下去，這才松了口氣，問：“鶴玉也在這兒？”

他說之前怎麽聽到一男一女的聲音有些耳熟，原來還真是倆熟人。還希望着後會無期，怎麽這麽快又遇上了呢？

真是孽緣。

顧杉完全将之前腹诽九條命跟着趙兄都不夠花的廢話全吞回了肚子裏，用力将自己從那個可怕的坑底送了上來，“在、在呢，就在下面……拉我一把……趙兄……”

少年人的手掌溫暖又有力，顧杉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趙兄拎了出來，又是劫後餘生興奮不已，又是忌憚這個厲害的少年。

“一個一個來，都出來吧！”孟祁安又朝着坑底喊。

雖然都是道修，這一批小輩身體一個賽一個弱，竟然還比不上顧杉這個終日上山打鳥爬樹的凡人。顧杉之後上來的便是鶴玉，她也差點被孟祁安吓得摔回坑裏，還好有了前車之鑒，孟祁安直接探下身去将她穩穩的撈了出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個登徒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孟祁安将鶴玉的話當耳旁風，将一個又一個可憐的小輩從坑裏撈了出來，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将藤蔓甩到一邊，“我怎麽會在這兒？我還要問你們怎麽會在這兒呢。”

除了顧杉鶴玉，坑裏還救出三男一女。那個變聲期的少年雖然方才吵得最兇，禮節卻是最到位的，一上來就向孟祁安施禮，然後一同幫着拉聲音軟乎乎的少年。

變聲期的少年叫楊晔，字抒文。他的臉有些黑，一看便是沒少上山下河，幸而濃眉大眼生的好看，看上去十分陽光。另一個也是楊家人，叫楊林，字木棉。身量稍低白白淨淨，估摸還沒到變聲期，聲音有些稚氣。

“楊木棉？”孟祁安打趣，“這位小友五行缺木？”

楊林像是被吓了一跳，奶聲奶氣道：“你、你怎麽知道？”

孟祁安：“……”

這不很明顯都寫名字裏了嗎？

最後爬出來的一男一女恭敬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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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遠府淮瑾，淮雲心。”

“安遠府淮軻，淮輕寒。”

竟是安遠府淮家的子弟。

安遠府的淮家本算不得，可淮家可是出了一位‘蝕心者’淮安明，不僅是雪霁宗現任宗主，更是西金大陸金靈域‘本鏡域’的域主，絕對的掌權者。

淮氏也因淮安明，在安遠府的地位水漲船高，出門在外誰都要給他們一些面子。

少女淮瑾面目清秀格外安靜，淮軻倒是更明朗些，歡快的打了招呼：“救命之恩我淮氏子弟定會相報，不知恩人姓名？”

“趙錢！”鶴玉學會了搶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孟祁安，“你這個登徒子！我說過你別再落我手裏！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怎樣？”

孟祁安将狼狽的少年少女打量了一番，“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們的靈力短則三個時辰，多則一天都被封住了吧？”

鶴玉被他這番話吓得雙手抱胸，“啊啊啊你個臭淫賊！你想對我們幹什麽？！”

“……”孟祁安語塞。這到底是雪霁宗哪位大佬教出來的孩子，頑劣些也就罷了，滿腦子都塞了些什麽不健康的東西。

不比鶴玉的胡攪蠻纏，楊晔提了一個建議：“各位，此地離赤水最近。大家不妨先去乾坤域修養，不然出門在外靈力盡失太危險了。”

衆人紛紛同意，除了一個人，那便是鶴玉。

“哼！我才去不起你們‘中土楊家’呢！忘恩負義，背信棄義，只知道把乾坤域抓在手裏，別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有所作為？！成德大旱，災民流離失所民不聊生，你們都能視若無睹！現在施恩？施給安遠淮家看的？”

楊晔簡直氣成了炸毛的貓，“元鶴玉！我不許你這麽說！”

這一番話信息量大的吓人。以前孟祁安還調侃成德楊家得混的多慘，成徳才有人開始逃難，竟原不是混的慘，而是混的太好？

除此之外，孟祁安還有疑惑：問：“乾坤域不是無主之域麽，中土楊家是什麽意思？”

靈域都是有主的，或者換言之：鎮壓之主。

各個靈域因靈氣濃郁、天材至寶衆多，古往今來都吸引着數不清的妖獸鬼魅齊聚。旁的那些小靈域便罷，一兩個不入流的道宗或者仙門世家便能鎮壓，成為其鎮壓之主，或稱之為域主。

六合內最大的五大靈域，為五行靈域。分別為金屬性的本鏡域、木屬性的無相域、水屬性的八法域、火屬性的冶烊域以及土屬性的乾坤域。

這五大靈域內藏有無數修為駭人的大妖，極難降服占為己用。萬年以來經過數不清的強者征戰，其四都已有了域主。

西金大陸本鏡域的域主為‘蝕心者’淮安明，正是同淮瑾和淮軻一同出自安遠府淮家。

東木大陸無相域的域主為‘藥修聖尊’書蒼術，在浣雲宗做一個隐士閑人，低調至極。

北水大陸八法域的域主則是六合內名至實歸‘第一人’的陶長煜，數千年前便已修成道聖。雖為萬霆宗長老之一，卻雲游四海鮮少露面。

南火大陸冶烊域當年被各方勢力争奪不休，後集風吟、花倚、月裳三宗之力，終将冶烊域內大妖鎮壓。此後，冶烊域沒有域主，為三宗共同管理。

獨獨只有中土大陸的乾坤域背靠十萬大山，內藏數不清的隐世大妖，至今無主。

那個叫淮軻的少年生怕孟祁安這個問題會激化鶴玉和楊晔之間的矛盾，當即悄悄上前，低聲向孟祁安科普起來：“百年前，鎮壓乾坤域留鳳府、澤蜀府的孟家和莊家被邪修屠戮殆盡。在那之後，這個成德楊家便趁機坐大。他們召集天下散修前來相助，且報酬頗豐，百年來乾坤域也算得上相安無事，便自稱‘中土楊家’，以域主自居。”

“澤蜀莊家？！”孟祁安對留鳳的結局沒有疑問，可聽聞莊家也遭大難，難以置信問，“莊青是陶長煜的關門弟子，是千年來崛起最快的天生至尊……萬霆宗竟然沒派人前來護住澤蜀莊家嗎？”

“當然派人來了。”淮軻嘆了口氣，“邪修現世屠戮仙門，四方震動。可那時乾坤域的傳送大陣被人為破壞，萬霆宗根本沒辦法從八法域傳送過來。而那時的楊家……為了自保，并未出手。等萬霆宗弟子從北水大陸禦劍趕來相助，都已經是四天以後的事情了。”

“留鳳覆滅，化為鬼域，寸寸山河燒成焦土。澤蜀稍好一些，活了小半凡人，可澤蜀莊家的人，一個都不剩了。”

孟莊兩家一直以來斬妖除魔，鎮壓着乾坤域內外妖獸鬼魅，從未退縮。

就算孟祁安不喜孟氏很多族人，但他也必須承認，邪修現世之時，大多數孟氏子弟都為了守住天下安寧而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可就因為一個可笑的‘懷璧其罪’，整個留鳳府覆滅，連帶着澤蜀府的莊家也一同走向了末路。

如水的記憶化成腐爛的樹葉，一層一層堆疊起來，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孟祁安将口中血腥氣吞入腹中，苦笑道：“可惜了。”

“是啊，可惜啊。”淮軻唏噓了一番，而後壓低了嗓音道，“可我聽說，當年莊青也回了澤蜀竹外，卻不知為何，人失蹤了。”

“失蹤？”孟祁安十分驚詫，莊南海分明就墜入熔岩地獄身死，怎麽只是失蹤？

“那、那為何不認為他已經死了？”他問道。

淮軻瞪大了眼睛，連連擺手：“哎呀，趙公子這些話不能說這麽大聲的！……莊青的本命靈玉未碎，自然是沒有死的！當年萬霆宗去竹外為莊氏斂屍的弟子沒有發現他的蹤跡，直到現在都是這般。無論是誰，只要有莊青的行蹤或是物品，都能去萬霆換個大價錢呢！”

孟祁安偷偷捏住玉佩，細細摩挲着上面三個小字。

沒有死？怎麽會沒有死……他分明就死在自己面前……

“你瞧着吧。”淮軻又怒了努嘴，示意孟祁安看鶴玉，“元鶴玉肯定瞧不上楊晔和楊林，估計還有的吵。”

孟祁安暫且按下心中疑惑，看向正在鬥嘴的鶴玉和楊晔。少年人争得面紅耳赤唾沫橫飛，看樣子短時間內根本停不下來。

倒是奇了。面對成德楊家，站在留鳳府孟家的角度，他們懦弱且不義，孟祁安會不喜歡他們是正常的。

可沒想到鶴玉竟然也是個有骨氣的人。

楊家現如今已成為‘中土楊家’，手握乾坤靈域，連安遠府的淮氏的子弟都不敢多說什麽。可她身為雪霁宗子弟，能因成德楊家的不作為導致百姓流離失所而憤恨，因成德楊家亂世之中只看利益而鄙夷。

想起之前他還腹诽是誰教出鶴玉這個頑劣的孩子，現在想來，那人不過縱她所想，讓她保留本心罷了。

見鶴玉和楊晔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孟祁安上前将其打斷，“好了好了，我們去赤水，這總沒問題吧？”

赤水一半為凡人城鎮，另一半則是為了隐藏乾坤域施了障眼法的。凡人不小心踏入也無妨，繞着繞着就會走到無涯外圍去——當然也有修士會故意抄近路，從赤水繞去無涯，可比飛過那十萬大山來的安逸。

去赤水這個提議總算讓鶴玉安靜下來了，她臉上還有些不滿，卻已經不算明顯了，微微點頭，“嗯。”

至此，這群孩子終于達成一致。

孟祁安低聲問淮軻：“話說回來，你們怎麽會都掉進這個坑裏的呢？”

“……”淮軻表情有些微妙，“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淮軻繃着臉不願說。

顧杉從一旁蹿了過來，胳膊想搭在孟祁安肩上，卻沒想少年比他還高一些，只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背。

“這個我知道我知道！趙兄，讓我來告訴你！”顧杉向來喜歡講故事，而且還講的不錯，毛遂自薦說起了今夜的荒唐旅程。

作者有話要說：  孟錢：奇了怪了，怎麽一個二個都認出我了？

顧杉＆鶴玉：別問，問就是印象深刻畢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