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臨陣倒戈

孟知樂比孟祁安大三歲。

在孟祁安剛剛能記事的時候，他就記得阿姐用她同樣瘦弱的肩膀一次又一次背着他，走過一條又一條陰冷髒亂的街。

那時候母親才離開了他們，孟知樂年幼，孟祁安更是走路都不太利索，成日坐在空曠的木屋裏玩父親做的木劍玩具，樂呵呵不知父母雙亡為何意，笑着等着阿姐回來。

孟知樂五歲的時候便學着從分辨，能從什麽樣的人手中獲得食物了。而她從小便聰慧過人且敏感多疑，光是從一個人的眼睛裏，便能讀懂他內心的想法。

若是遇上面目慈善的婦人，便是運氣最好的時候，都不用她多說什麽，單單看着婦人哭泣，便能獲得一個熱乎乎的饅頭，甚至是包着肥肉的包子或者大餅。

她也早早知道了什麽叫做面目可憎。明明她只是想要獲得食物，那些壞笑着的人卻想着把她拐了賣錢，或者把她當作無知的人，随便一顆糖便能騙她回家。

孟知樂還有一個弟弟要養活，她沒那麽好騙。

起先她也是養得起弟弟的。弟弟年幼，吃的也少，她努力要回來的食物雖然不多，但勉強也能讓姐弟倆活下去。可後來父母一直沒有回來，觊觎他們木屋的人便露出了貪婪的嘴臉，硬生生把他們趕了出去，連父親給弟弟做的木劍也沒來得及拿出來。

姐弟被迫流落街頭，挨餓又受凍，幾乎都要活不下去。

孟知樂想過死的。年紀小小，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已經想到了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這表明她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了，也失去了将弟弟好好帶大的希望。

是什麽讓她足足撐了大半年，撐到路過的孟氏族人經過，認出了她出生時便印在眉間的火焰紋？

是祁安啊。是她總是挂在嘴邊的小錢，是她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弟弟啊。

他那樣小，那樣軟，睜着一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笑呵呵的喊着：“阿姐，吃，阿姐，先吃…”

“阿……阿姐？”

少年人的聲音是玉一般的潤澤，和她為數不多的意識中不斷重複的聲音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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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是你嗎？”

那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和顫抖，身戴鎖鏈的白衣女人微微歪了一下頭。

她的眼睛很美，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神采，灰灰的，好似失去了所有生命力一般。她稍稍歪着腦袋，看向了草叢內若隐若現的少年人。

她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呆呆看着草叢裏的少年。

楊晔簡直要被這個女人吓死了！

他本就趴在最前面，白衣女人往前走的這一步險些踩到他的臉上，他‘啊’的大叫一聲，照出靈劍便向白衣女人刺去。

“妖怪！受死吧！”深知紅顏禍水的楊晔才不管這豔鬼有多貌美，提劍便是一個猛刺。而他突如其來的攻擊的确讓白衣女人沒有防備，生生刺上了她的心口。

女子身上浮起一層淡淡的黑氣，而那黑氣如铠甲一般将女子包裹在內。

“當！”只聽見一聲脆響，楊晔那柄造價不菲的靈劍當場斷成了兩半！

“我靠？！”

楊晔被震吐了血也顧不上，手腳并用一邊翻滾逃跑，一邊大喊：“這豔鬼刀槍不入啊！”

孟祁安護姐心切，被楊晔突如其來的攻擊吓得心中一緊，險些反手就把楊晔打倒在地。見阿姐沒事，反而楊晔被震得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吐在了身前的草地上後松了口氣。

剛松了口氣，又覺作為‘抓鬼小隊’一員，被少年們發現他這般身在曹營心在漢也不行，又慢半拍将摔得四仰八叉的楊晔扶了起來。

楊晔渾身虛軟，八爪魚一般貼了上來，“多、多謝……”

見死對頭這樣狼狽，鶴玉哪裏肯放過嘲笑他的機會，輕哼一聲便抽出縛靈長鞭，手腕一抖，那長鞭便如同毒蛇一般飛射出去，“小慫慫，姑奶奶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實力！”

縛靈索可是上品法器，改成的長鞭一樣威力驚人。那長鞭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直勾勾朝着白衣女子激射而去，又化為群蛇一齊湧上将她死死裹在其中。

“鶴玉住手！”孟祁安一把丢開想要靠上自己肩頭的楊晔，往前沖了好幾步，手搭在鶴玉的肩上，“她——”

剛想靠在孟祁安肩頭、被震得氣血翻湧的楊晔被這狠狠一扔，又噴出半口血來，一臉懵逼的看着孟祁安：“趙、趙公子……你幹啥呢……”

不就靠個肩？有必要這麽大反應麽？！

“趙公子，你這是何意？”楊林代替孟祁安扶起族兄，臉上有些怒意。

原本毫無表情的白衣女子表情變了，一開始是疑惑，而後是惱怒，似乎是在惱怒竟然有東西能困住她一般用力掙紮起來。

鶴玉甩開孟祁安搭在肩上的手，“幹嘛？你別以為你救了我一次我就得聽你的！”

又見楊晔腳步虛浮下巴上殘留着血跡，道：“哼，還說我打不過你！瞧瞧，你姑奶奶我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驚人！怎麽樣？楊抒文，你有沒有話想對我說啊？”

楊晔見鶴玉那得瑟樣子就來氣，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手中的斷劍，卻因氣血仍未平息，好言相勸：“你先別、別得意了，先看好她！這豔鬼……很厲害，上品法器不一定就能制得住她！”

雖生在安遠淮家，家境優渥的淮瑾看着鶴玉手中的縛靈長鞭也十分眼熱。要知道這等法器族中非結丹者不可擁有，他們這個年紀的同齡人又有幾個能結丹？故有些酸溜溜道：“你師父可真寵你……”

鶴玉臉上的笑意更放肆了，招出刻有天火符文的靈劍來，對準被制住的白衣女子便用力刺去。

孟祁安哪裏顧得上少年們的質疑！眼前的人和阿姐孟知樂一模一樣，他是必須要保住的，兩指并攏用力點在鶴玉肩頭之上，鶴玉持靈劍的胳膊當即虛軟了下來。

淮瑾靠的近，見孟祁安臨陣倒戈生怕鶴玉會出事，疾沖過去代鶴玉拔劍斬妖。

白衣女子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雖被縛靈長鞭困住，卻反客為主，原地轉了幾個圈，将鶴玉硬生生扯向她的方位。

她看着纖弱，實則力大無窮，鶴玉壓根扛不住這樣的推拉，直接被拽的踉跄向前。這一動又撞到了剛趕到身前的淮瑾，淮瑾只感到背後一陣沖撞，手也不經抖了起來，而靈劍果然因為這樣的晃動而刺空了。

“啊！”鶴玉又被長鞭拽着往前撲了幾步，吓得大叫，“快來幫幫我！”

衆人紛紛上前拖拽住鶴玉，唯有淮軻大喊：“不好！快放開她！”

鶴玉堪堪因夥伴們的幫助而站穩腳，那白衣女子竟平地起飛在半空中旋轉起來，拽着一根長鞭上的幾位少年們往空中一拉一松，一夥人便疊羅漢一般摔在一起哎哎喊疼。

白衣女子踏在虛空之上，身上的縛靈長鞭因主人脫手而松開，變成一條普通的長鞭墜落在地上。孟祁安繞過摔成一團的孩子們一步一步走向她，仰起頭看着她面無表情的臉。

“她不是鬼，是活屍！”淮軻扯着嗓子大喊，“快！快離開這裏啊！活屍以生人為食，我們都會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孟祁安：我和朋友們一起來抓鬼。然後我幫鬼一起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