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

佟玲離開旅館,已經快淩晨五點了。

外面仍然黑漆漆的,漫漫路燈撒落在她的四周,月亮在淡藍色的夜空望着她。

從灰暗中浮現一條橙黃的路——那些汽車亮着車燈,飛快掠進了夜色朦胧的城市。

一股潮濕的空氣,随着她快步往前走,附在了脖頸上。有一點冷。

前方不遠的店裏亮着燈,門口的白色瓷磚閃爍光澤。

香噴噴的油條、豆漿、肉包子,濃郁的氣味,仿佛無形的手抓住了跑過店門的佟玲。

她咬了咬牙。叫不到車。望着家的方向。自己還沒吃早點。肚子空空的。脖子也有點落枕。

但現在一秒都不能停下奔跑。

風呼嘯過她的耳邊。長發蒙住了眼。她感受着小腿繃緊,随後邁開步子,用大腿發力落下。

沒跑多遠,佟玲就覺得足踝的筋軟了一下。

手機響了。姐姐問她多久回家?她只是一個勁兒說“快了,就快回去了。”

快回去了。……

她吞下口水,捶捶自己的小腿,望着十公裏以外的家。

正要把手機塞進兜裏,繼續咬牙奔跑,發現然姐昨天晚上發來了消息:“我明天去不了店,拜托你了,玲。”

佟玲累得嘴裏的口水都是鹹的。她在路邊慢下腳步,看着手機,蹙眉。

然姐忘了嗎?跟她說過今天要去婚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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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玲把光滑額頭上的發絲朝上慢慢抹去。

覺得然姐現在可能還沒起床。

要是她今天去不了店,那今天誰去開門?婚禮至少要用一上午的時間。

小陌,小陌……她現在應該還沒法一個人賣衣服。

佟玲沒時間去想了。已經快六點了。她必須繼續奔跑。

一輛輛汽車飛速地從她的邊上掠過。沒有一輛是出租車。

她雙手扶腿,喘個不停,感覺嘴裏仿佛吞了火。嗓子裏的口水都是幹的。

跑了一段路,歇息幾秒,準備給然姐打過去電話,剛好叫車APP有了響應。

一輛車開了過來。

看着時間,佟玲坐進後車座,順手把手機放在了耳邊。

鈴聲響了一陣,等她以為對方不會接的時候,然姐的聲音響了起來。

“喂。”

“喂,然姐,”佟玲聽出然姐還在床上,“那個,我今天要去我姐的婚禮,要到下午才能回店裏,這要怎麽……”

“婚禮?啊,對,我給忘了。”片刻的停頓,然姐繼續說,“下午才能回去啊,那,沒事,你去婚禮吧。”

“那店裏……”

“小陌今天上午在店裏對嗎?”

“嗯。”

“讓她——”

“讓她的話,”佟玲吸了口氣,用另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她還不太搞的明白。”

“沒事,就讓她在店裏待一上午,客人來,她要是不明白,就讓她問問你,行嗎?”

“嗯,好吧。”

“那行,我這就跟小陌說說。”

不一會兒,車停在了小區的門口。

佟玲下車,望見不遠的路口出現了一支車隊。黑色轎車。都在車門上裝飾了很多粉紅小花,車前蓋上還有一個色彩絢爛的大花團。

她拍上車門,立刻跑進小區,“噔噔”地上了樓。

家門敞開着,很多人都來等着望一望新郎新娘,門裏門外都是人。

佟玲擠了進去。

親戚們也都來了。鬧哄哄的,家裏哪個地方都有人。

她直接跑進了自己的房間,看見姐姐佟瑗去影樓剛化了妝回來,正坐在鋪着紅毯子的床上。

幾個女人圍着她有說有笑。

“怎麽才回來?”媽媽從佟玲的背後走了出來。

佟玲來到姐姐佟瑗的跟前,房間其他人的視線瞬間集中過來,佟玲開口說話的聲音小了:“我看見他們來了。”

佟瑗一件正紅金線旗袍,端莊坐在紅毯子上,往常的短發插着很多華麗的簪子,有珍珠,有鍍金的。

眼線也翹,紅唇優雅,露出正紅袖子的一雙白手腕輕輕疊放在腿上。

她看見佟玲進來了,朝着妹妹的黑色鉛筆褲和運動鞋一瞥:“嗯,你快去找件裙子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佟玲看看自己現在的衣裳。也不錯,就是太松散了。

她去找了件小黑裙。自己不習慣裙子。感覺雙腿涼飕飕的。走着走着,她就用手往下扯一扯裙擺。

佟玲整理一下發型,讓自己及肩的長發順滑垂落,在太陽光下閃爍一種淡淡的金黑色。

鞋。

她駕馭不了高跟鞋,就找了一雙露出大塊腳背的小皮鞋,沒有跟,但比運動鞋要正式。

剛走出洗手間,就聽到一群人跑上了樓梯,鬧哄哄的說笑聲很快從門口奔湧過來。

迎娶佟瑗的隊伍來了。

其他人離開了房間。佟玲跟幾個女人将房間的門朝裏鎖上。也就是傳統的“鬧洞房。”

佟玲實在覺得鬧洞房沒意思,其他人去堵門,她不去。心裏只想着這場婚禮能趕快從她家裏離開。

她們各種不讓新郎他們進來。

新郎他們就想盡方法進來。

最後,佟玲房間的門把手被扯了下來。她忍了。他們一擁而入,從桌子上爬過去,将她電腦桌上的東西搞亂,不知誰還打開了櫃子。

她繼續忍着。

姐姐結婚,佟玲的房間卻被搞得亂七八糟,看着桌子上的腳印,看着新郎将她姐佟瑗抱起來走了出去,落下了一片狼藉。

紅毯子還被一個人掀開,不為別的,大概就是好奇,讓進房間的人都看一看佟玲睡過的被子。

佟玲什麽也沒說。

又能怎麽做呢?大家都在笑,姐姐結婚了,家裏人多開心啊。誰會去關心佟玲的心情?

在他們都走出了房間後,佟玲一個人默默地将地上的東西——她的東西都撿起來,擦去桌子上的泥土。

讨厭。

喜歡。

她的嘴角隐去了悲傷,一笑,任由強迫的想法攻擊過來。

讨厭。讨厭。讨厭。

佟玲的脖子漲紅起來。臨走,将房間的門拍上,發現門把手被他們扯得搖搖欲墜。

她注視着門把手。沉默了幾秒。眼眶湧現蒙蒙的淚光。

佟玲用力地将門卡了上去。

強迫想法總是這麽不識趣地在她腦子裏浮現出了一個讨厭的人。

“啊。”她使勁拽了一下門把手。

她笑了,一滴淚從眼眶擠了出來,大叫着狂拽着門把手。

那些人都下了樓,空無一人的房子,只有佟玲獨自在喊叫。把剛才擠壓的憤怒一股腦的都噴發了出來。

好一會兒,她才擦幹淚,抓了抓頭發。

試着在腦子裏想着一個喜歡的人。佟玲發出一種凄笑。覺得自己這麽做,多麽滑稽可笑啊。

就算在這種情況下,她都擺脫不了強迫行為。

佟玲看了一眼陽臺的窗戶,已經搞不清楚是強迫的想象,還是自己主動的想象了。

她飛奔去陽臺,用力拉開窗戶,跳下了樓。

沒有感覺。……

佟玲呼出一口氣,帶着顫音,擦紅了眼角。拍拍自己的雙頰。

深吸一口氣。

佟玲在走出家之前,一瞥那個快被扯下來的門把手,寒光閃爍地把淚憋了回去。

小區門口停了十幾輛車。有的人直接坐進自己開來的車上,跟着車隊先去新郎家坐一會兒。

有沒開車的人,關系比較近的親戚,會直接去坐車隊的車。

在新郎家,雙方家的親戚都齊了,才會一起去酒店。

有人跟佟玲打招呼。她也回應,但會立刻回頭,仿佛被背後的東西吸引去了注意,假裝在望着某個地方。

她只是在調整呼吸,盡力讓自己開心一點,才朝親戚們望去。

夜色褪去了。太陽爬出來的時候,他們也趕去了酒店。

酒店的門口放有兩個大花瓶,铮亮光滑,寫着對新婚夫妻的祝福。大堂也有佟瑗和潘小千的婚紗照。

佟玲來了酒店後,就跟幾個女人去一個房間,準備幫襯姐姐佟瑗。

房間裏沒放多少東西,只有一個銀色衣架,挂着提前拿來的白色婚紗。

佟瑗正在用手去摸旗袍的拉鎖,短發上的簪子晃悠悠,佟玲這麽看着,想着姐姐也能這麽優雅,化的妝也好,就跟個明星似的。

覺得有一點認不出姐姐了。

沒多久,其他幾個人離開了房間去找東西,剩下佟玲一個人陪着她。

佟瑗拉不下背後旗袍的拉鎖,擠出了雙下巴,悶出口氣:“幫我一下。”

燈光下,佟玲走上前去,扯着她後背的拉鎖。看她快立不穩的姿态,一笑:“我咋覺得這旗袍有點緊啊,是你吃撐了,還是你買小了?”

她覺得拉鎖不是很順滑,緊繃繃地撐起了一塊。

“早上我什麽也沒吃,旗袍也不小,就這種的款式。”佟瑗從旗袍釋放出了一部分裸背後,吸了口氣,輕輕捏着旗袍的腰間往下拉。

“你……之前咋套上的?”佟玲歪着脖子,朝前看她姐想立刻脫下旗袍卻又不敢用力的表情。想上去幫她。

“旗袍本來就不好脫。”

“你這麽脫對嗎?我怎麽記得不這麽脫啊。”

“就這麽脫。”佟瑗加了點力一拽旗袍,卻卡在了她微微大了些的肚子上,“法克!”

佟玲忍不住笑了:“老姐,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髒話,還是英文呢。”

“這旗袍根本就脫不下。”佟瑗用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坐下來,喘起了粗氣,

那件旗袍此刻就這麽耷拉在佟瑗的腰間部位,仿佛她被纏在了網子裏勒緊,顯得她狼狽。

佟玲看看房間四周,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她走過去,蹲下,仿佛接生婆,抓住了旗袍:“擡腿。”

佟瑗一擡雙腿。

佟玲立刻用力地往下拽。

“別扯破了。”佟瑗趕緊放下腿,推開了她的手,“快停下。”

“那你怎麽着?我不會扯破的。”佟玲把手繼續放上她的旗袍,擡頭看着她,“相信你妹妹。”

佟瑗蹙眉:“別,玲,會扯破的!”

“你不相信我?”

佟瑗看着自己的旗袍被她拽着,用力地推開她的手:“不是相不相信,這旗袍不能扯破,還得拿給婚紗店。你快行了吧,玲。“

佟玲走開一步,攥緊了自己的手腕:“是啊,就當我只是個無法被信任的小孩,對不對?”

“什麽啊?我就是怕你扯破了旗袍。”佟瑗瞪了她一眼。

“那不就是不相信。”

“行了,我不跟你吵架,今天忙來忙去的,你快起來吧。”佟瑗像條美人魚,在凳子上胡亂蹦跶,自己往下拽着旗袍。

“算了,我也懶得管。”佟玲一笑,心想不能讓之前憋回去的淚淌出來,咬了咬牙。

“法克。法克。法克!”佟瑗滾在了地上,還是沒有脫下旗袍。

佟玲看着她仿佛條死魚躺在地上,深吸口氣,又走了過去。

她蹲下,拽着旗袍的下擺,在佟瑗躺着不動的情況下,仿佛扒下了皮似的,把旗袍“呲啦”脫下來了。

她看着手裏搖搖欲墜的旗袍,帶點她姐的溫熱,沒被扯破。

“好了。”佟玲把旗袍扔在坐的地方,看着她姐佟瑗從地上爬起來,“快拿婚紗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要是扯破了怎麽好?”佟瑗直立起來,去拿婚紗。

“不是沒扯破?沒扯破,就別這麽說了。”

正說着,門被敞開,其他人回來了。

她們一起幫着佟瑗将婚紗整理好。拍拍裙擺。稍微補了一下妝。

佟玲把頭紗給佟瑗戴上。看見她在房間沉默了下來。目光跳閃。姐姐明顯有些緊張了。

“怎麽樣?”佟瑗回頭看着佟玲。

“嗯,很好。”佟玲對她微微一笑,看着白色婚紗裏的姐姐,內心仿佛潭水激不起浪花。佟玲生不起氣來。

說不清心裏的感受。只是……

姐姐要嫁人了啊。

佟玲抿緊了唇。她看見姐姐的手在輕輕發抖,上前一步,握住了手。

佟瑗提起自己婚紗的裙擺,另一只手握緊了妹妹的手。不抖了。

“去震撼全場吧,老姐。”佟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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