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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終于散去時,待繁華殆盡後,一切歸于平靜。

府城有宵禁,在這之前,賓客們便已陸續離開,也有人約了下回敘舊的日子,還有趁着魏家的此番好事,提了幾句關于兒女親事的話頭。

魏家這頭,往上一輩自是不必多言,均是早已嫁娶。及至小輩兒們,以前僅有長房嫡長女嫁了,如今又添了魏大少爺本人,可往下的弟弟妹妹們,卻皆不曾定下。

擱在以前,盡管魏家在府城富商圈子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與他們家地位財富相當的人家也不算少。因此,他家的兒女并不是很緊俏,長房的嫡子嫡女倒還罷了,像長房庶出的,以及二房那頭的,都不大引人注意。

随着嬌嬌嫁入魏家,倒是在無形之中拔高了魏家小輩兒的身份地位,旁的不說,光是今個兒來沾喜氣的賓客都有不少,更有人狀似無意的提及兒女嫁娶,想着趁此機會順勢将親事定下。

有了這一茬事,卻是幫着嬌嬌在魏家刷了一波好感。

……

是夜。

魏家大宅裏一片寂靜。

唯一燈火通明的,也只有東邊大少爺大少奶奶婚房了。

洞房花燭明,燕爾雙舞輕。

徹夜不熄的花燭燈影,映照在窗紙上,搖擺不定,忽明忽暗……

這魏家大少爺單名鴻,他祖父去的早,因此名字是魏大老爺起的。魏大老爺起名時,心頭想的是鴻運當頭、財源廣進,這夢想是直白市儈了點兒,可擱在商戶人家倒也常見。又因着喊着也算順口,且乍一聽也挺含蓄的,起碼比同行裏頭給兒孫取名金啊玉啊財啊,含蓄了不止一籌。

魏大少爺時年十八,比嬌嬌年長了兩歲。這個年歲,擱在男兒身上還真不算大,魏家長房倒是不着急他的親事,只道是慢慢相看着,等緣分到了親事自然能成的。

長房是不着急,卻是急壞了二房。

二房長子僅比魏大少爺小了一歲,偏方方面面都次了不止一籌。這要是自身條件好,當然是不着急了,反過來要是自身不行,可不得心急火燎的趕緊相看好成家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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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如今二房倒是如了願。

……

次日一早,嬌嬌便随新婚夫婿一同離開東院,前往正院拜見翁姑及各位長輩。

魏家正院名喚福滿堂,位于整個大宅的正中心,一等一的好位置,同時自然也預示着長房當家人的地位。

說起來,魏家大宅的布局倒是同馮家差別挺大的,兩家雖然都是大宅院,但興許是因為魏家人口不多,整個宅子有大半都是園子,饒是這會兒已經入了冬,看着風景也是極佳的。

這魏家大宅是府城裏比較常見的院套院的宅子,相當于好幾個四進、五進的宅院連在一起的。又因着魏家連着好幾代認定都不興旺,很多地方逐年進行了改建,可哪怕拆了些房舍改成園子,仍有不少空屋子。

仔細說起來,前院可細分成三個院落,一為宴請賓客,二為留客小住的客院,三為魏氏家塾。

後院就複雜多了,正院如今是由魏家大老爺和大太太所居,代表着一家之主,長房嫡出的傳承。大太太生養了一子兩女,嫡長女早已出嫁,如今留在膝邊的只餘一女,住在緊挨着正院子後頭的小跨院裏。

年歲最長的魏老太太則住在偏園子的西面,端的是風景無限好,是最為适合調養身子骨的榮養之所。

僅次于這兩處的東邊院子,便是嬌嬌夫妻二人所住。

至于二房諸人,則住在北院。又有二房所出的兩位嫡小姐,同長房的庶女一道兒住在了北邊靠西面的繡樓裏。同馮家的情況類似,未出閣的姑娘們時常會聚在一道兒,品茶聽戲,嬉笑玩鬧。

這些事兒,有一小部分是嬌嬌原就知曉了的,其源頭自是由馮四老爺打聽了來,通過太太秦氏輾轉告知她的。不過,更多的卻是丁嬷嬷今個兒清晨等她梳妝時,同她細細道來的。

“少奶奶有所不知,這爺們看事與咱們不同。其實這魏家,光看長房嫡出确實簡單,可因着還有個庶出的二房在,人口也不算少了。”

“長房這頭,嫡出大姑娘前幾年便早早的嫁了,往下便是大少爺本人,再下邊就是嫡出二姑娘。不過,長房還有一庶出姑娘,同二姑娘同年所出,估摸着應該就是太太有孕時,提拔了跟前的丫鬟當通房。”

“這事兒很常見,少奶奶不必在意。單看家中,嫡出的比庶出的年歲大一截,便知是懂規矩的。嫡子嫡女都立住了長成了,多個庶出的也沒什麽。”

“還有啊……”

丁嬷嬷抓緊時間為嬌嬌科普魏家諸人,生怕性子嬌憨的嬌嬌回頭吃了那不知事的苦。

不過很顯然,丁嬷嬷這是多慮了。

等嬌嬌同魏大少爺一道兒往正院去時,走到半路上,魏大少爺便出聲提點道:“在家裏,長輩們都是和氣的。同輩之中,我那已嫁的嫡姐極少回娘家,如今只餘一嫡妹養在母親跟前。旁的,你都無需介懷。”

嬌嬌點頭應下,心下暗道,還真叫丁嬷嬷說對了,爺們的想法果真與她們有所不同,像她親爹馮四老爺就完全不把魏家二房諸人放在眼裏。

魏大少爺側過臉瞧了剛過門的嬌妻一眼,他其實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只因馮四老爺特地強調過愛女不懂規矩。當然,除卻這個,府城裏關于馮家這位嬌姑娘的流言還有不少,總得來說,都是貶大于褒的。

在這個大前提下,等魏大少爺親眼瞧過嬌嬌後,倒是大感意外。

沒有外人所說的豐腴過了頭,最多也就是稱不上苗條罷了;不通規矩也暫時看不出來;唯一能計較的,也就是略有些拘謹,不怎麽愛說話。

可怕生不是很正常嗎?任憑誰剛到一處新家,都會束手束腳的,旁的不說,他嫡姐在家時多能鬧騰的一人,嫁出去了還不是乖乖的孝敬長輩愛護弟妹。

所以說,有時候将希望值降到了最低,反而更容易接受,甚至在見了嬌嬌真人後,魏大少爺原本只是想相敬如賓的心都有着些許松動。

思量之間,新婚夫妻便到了正院裏,進了垂花門,便有守在廊下的丫鬟急急的進屋報訊,還有丫鬟上前幫着打簾子、引路。嬌嬌一面瞧着魏家種種,一面在心底裏拿去同馮府做比較。

區別肯定是有的,馮府的老太爺還在,哪怕大老爺也已經有些春秋了,但依然不曾真正的當家做主。他都這樣了,大太太明着是執掌府上中饋,實則還得繼續聽老太太的命令。也因此,單論身份地位,馮府雖高了魏家不止一籌,但魏家大老爺和大太太卻是十足十的當家人。

福滿堂裏,除了年事已高的魏老太太外,其餘魏家人皆已在此。

正堂上座自是魏大老爺和魏大太太,下首處則是二房諸人,落座的只有二老爺和二太太,不過他們身後倒是立着幾個年輕男女,對面則坐着一個十來歲的未及笄小姑娘。

嬌嬌提前知了魏家衆人的身份,又因着各人的區別不小,沒有弄混的可能性,只掃了一眼,就将每個人的身份對上了。

彼時,丫鬟已經捧了茶盞過來,請新進門的大少奶奶給翁姑敬茶。

這不過就是個儀式,魏家上下對這門親事滿意得很,就連二房哪怕私底下有些羨慕到眼紅,可明面上還是很給面子的,笑盈盈的說着一些吉祥話,同時紛紛送上見面禮。

長輩們給的是首飾一類的禮物,其中又以大太太最為大方,給的是四樣禮,皆是成雙成對的赤金首飾,樣式新穎、成色極佳。

又因着同輩之中,以魏大少爺最為年長,免不了得嬌嬌贈些見面禮,這些事兒原就有丁嬷嬷想着,自不會為難到嬌嬌。

待略說過幾句話,魏大老爺便同他二弟、侄兒離開,大太太則領着嬌嬌往老太太那頭去,其餘人皆陪同。

嬌嬌學規矩時,差點兒逼死了太太秦氏和丁嬷嬷,可事實上也不能說是全無收獲,起碼她懂得了一件事兒。

——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時,就閉嘴,同時保持微笑。

正好,嬌嬌本就生得一副乖寶寶的樣兒,哪怕如今看着清減了不少,可比起其他閨秀還是略豐腴的。圓潤的小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來,魏大太太不由的就想起了已出嫁多年的大閨女,頓生好感。

“老太太年輕時吃了太多的苦,如今身子骨有些不适。這平日裏呢,老太太是不出門,也就是春秋兩季,挑着天氣不錯時,略往園子裏逛逛。”有了好感,魏大太太便多提點了幾句,不過她并不覺得婆婆會不喜嬌嬌,只因嬌嬌這模樣吧,身為男子不一定立馬愛上,可對于中老年女性來說,卻有着頗大的殺傷力。

嗯,瞧着比她那糟心二閨女讨喜多了。

魏二姑娘要來年開春才滿十五歲,她長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從剛才就開始滴溜溜的轉着打量新嫂子,哪怕她沒怎麽開口說話,也能輕易的看出來,這姑娘的性子是偏活潑的。

嬌嬌也在打量她這個小姑子,以她本人的經驗來看,長輩們就算略有些不好相處,卻也不會為難她。就拿馮府的老太太、太太們來看,都快被她逼死了,還不是忍住了沒發脾氣,繃着臉看似兇了點兒,可實則啊,都是好人。

說白了,她半點兒不懼長輩,也是因為從小到大,所有年長的,不分男女都對她和顏悅色的。

可同輩就有些麻煩了,尤其她夫君也說了,同輩之中只需要在意已出嫁的大姑姐,以及眼前這位小姑子了。

思量之間,便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等見着了真人,嬌嬌才明白為什麽婆母要特地提一句,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了。

如今正值寒冬,老太太的屋裏早已燒起了熱乎乎的地龍,可老太太本人看着精神頭卻很差,靠在暖炕上,神情恹恹的。哪怕瞧着兒孫過來了,也只是勉強露了點兒笑意,命人拿了見面禮贈予孫媳婦。

只這麽繞了一圈後,嬌嬌又同夫君回了東院。

“家裏事兒不多,大事有母親管着,瑣事也有二嬸幫襯。不過,你若是想幫着管家,等回門之後,我同母親說去。”魏大少爺自是知曉管家權有多重要,可因為如今執掌中饋的人是他親生母親,他又是父母唯一的兒子,倒也不是那麽在意。這要是換做馮府,能多掌些權利,那是連幾位老爺都心動的。

嬌嬌思及在馮府遭受的那一連串的打擊,頓時心虛不已。

虧她上輩子還是掌中饋的當家太太呢,那掌家理事的本事連丁嬷嬷想吹捧都尋不到一個合适的詞兒來。種種打擊令她不得不懷疑,上輩子的她大概是當了一個假家吧?

為了不禍害家裏,嬌嬌再不敢吹噓自己,忙不疊的推辭,最後也只接了東院的事務。

“其實也無妨,母親當家自是偏着我們的。”魏大少爺見她推辭也不以為意,只回頭吩咐安排回門禮。

回門一般都是成親後的第三、六、九天,越早去越是給面子,若是出嫁一月還未回門,卻是直接打臉了。當然,要實在是路程遙遠自是另當別論了。

像魏家和馮府,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東,那必是成親後第三日回門的。

不光要趕早,這回門禮也要細細準備。

事實上,魏大太太極為不放心兒子,早在月餘之前,就提前備下了厚厚的回門禮。饒是如此,她還怕不夠給面子,特地同兒子說了,讓嬌嬌仔細瞧瞧,若是有什麽缺失,也好趁着今個兒趕緊給補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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