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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的節禮就是嬌嬌同小姑子錦娘一起操辦的,做的不好不壞,也算是勉強合格了。

因此,眼瞅着中秋将至,大太太羅氏滿臉笑意的喚了兒媳和小女兒到跟前,先誇贊了二人一番,随後便将中秋節禮一事,順理成章的推給了她們。

嬌嬌:……

錦娘:……

姜還是老的辣,這話真的是一點兒也不錯。前頭為了操持端午節禮的事兒,姑嫂兩個差點兒忙瘋了。結果,才過了這麽點兒日子,中秋節又到了。

而且,這回同上次大不一樣,上回好歹羅氏還派了人幫襯,最後也仔細檢查過,生怕她倆出岔子。可這次卻是徹底的放了手,表示一回生二回熟,等中秋節禮安排好後,正好順便就将年禮準備一下。

正好?順便?

嬌嬌和錦娘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絕望。

偏長輩的話還不能不聽,倆人得了信兒來正院時,還是高高興興的。等離開正院時,卻是哭喪着臉,滿身都是悲切凄涼。

“嫂子,你要想想,這個家遲早都是你來當的,母親這麽做也沒錯啊。就是,我還小,再說我總是要嫁出去的,實在是不好太……”

嬌嬌拿眼望向錦娘,成功的讓錦娘羞愧的低下了頭,只喏喏的道:“我是還小嘛。”

“你這話該同太太說去。”嬌嬌也很絕望啊,她突然覺得嫡母秦氏其實對她是真的好,看以前就算再怎麽嫌棄她,最多也就是讓人教導下規矩,再麽也就是讓她管好自己的小跨院。

跟置辦節禮年禮比起來,管一個小小的院子簡直是再容易不過了。

姑嫂倆站在正院外頭,四目相對,一個是想找借口推卻此事,另一個堅決不肯。要知道,哪怕錦娘能幫忙的事情有限,可好歹身邊有個伴兒也能壯些膽氣兒。

“哎喲,你倆這是幹什麽?”二太太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令人費解的一幕,“怎的不進去?”

嬌嬌笑着解釋說,是剛從太太那兒出來。錦娘正悲傷着呢,順口說了要安排中秋節禮的事兒。

二太太面上的神色很是複雜,但還是讓她們各自忙去了。待目送倆人離開後,她才略整理了下情緒,盡可能保持平靜的走進了正院。

見了羅氏,二太太先照例跟長嫂問安,之後才道出了來意。

原來,這幾個月裏,她一直都不曾閑着,而是為她所出的二少爺婚事奔波。按說,只要一天未曾分家,底下小輩兒的親事都應該由當家太太代為照料,可羅氏明顯沒這個意思,二太太不得不自己四處托人打聽。

她出身一般,嫁的二老爺還是庶出,長房的态度又始終微妙得很。這些個事兒加在一起,直接導致她兒子的親事不上不下的,早先還打量着嬌嬌年歲輕,想哄嬌嬌幫忙,在絕了希望之後,她也只能認命了,盡量在矮子裏頭拔高個。

各種想法在二太太心頭纏繞着,叫她十分的不好受,偏有些事情又是真的沒辦法,尤其她相中的兒媳人選,還需羅氏親自出面才能定下來。

整了整情緒,她只道:“說來也是湊巧,我相中的不是別家,正是大嫂你的娘家侄女。就是羅家二房的三女,庶出的那個。”

最後那句話,二太太說的很輕,不過吐字卻還是很清楚的,清楚到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飽含着些許的不甘不願,又無可奈何。

“羅家二房庶女?”羅氏皺了皺眉頭,仔細的想了想,卻還是想不起是誰,“我沒什麽印象了。不過也無妨,中秋前我要回一趟娘家,到時幫你瞧一眼。”

“也帶上嬌娘和錦娘?她們年歲相仿,倒是能多聊聊。”

“成。”

“大嫂,那這事兒可拜托您了,我就這麽一個嫡子,就盼着他能娶一房好媳婦。”

妯娌倆又說了幾句後,二太太便識相了離開了。

**

中秋團圓節,那肯定是得在自家過的。

羅氏說的在中秋前去趟娘家,實則去的時候,卻是提前了半個多月的。到了七月底,嬌嬌和錦娘剛将要送給各家的節禮備好,就被告知要去走親戚。

年輕小姑娘誰不愛出門?哪怕嬌嬌那性子還算坐的住,見錦娘那高興的模樣,她也跟着對出門這事兒起了興致。

七月底,白日裏天氣還熱得很,晚間卻有些涼意了。這羅家雖也住在府城裏,不過既是去了,少不得要留下用飯,怕是等回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因此,底下的丫鬟婆子們準備的還是很充分的,扇子要帶,保暖的氅衣也要帶,看的嬌嬌目瞪口呆。

丁嬷嬷還強調,身子骨康健最為重要,寧可做了無用功,也不能讓嬌嬌着涼。

嬌嬌:……

“丁嬷嬷,早先着涼的人是你?”

這番吐槽的話,完全沒被丁嬷嬷放在心上,只徑自安排出門事宜。等魏大少回到東院時,看到這架勢,還被唬了一跳,忙開口詢問事由。

“是太太明天要回娘家瞧瞧,準備帶上我和錦娘。”嬌嬌看了一眼丁嬷嬷,強調道,“早上出門,傍晚就歸家了。”

魏大少長出了一口:“我還道你在家受了委屈,準備回娘家呢。結果卻是太太要回去?”

“嗯。對了,羅家那頭是個什麽情況?大爺同我說說呗。”

羅家……

魏大少突然覺得腦殼疼。

按說,魏大少作為羅氏獨一個親生兒子,在外祖家該是極為受歡迎才對。事實上也的确如此,就是受歡迎的方式,讓魏大少每每想起就忍不住頭疼。

這年頭最時興的是什麽?中表親。

羅氏是高嫁的,自然她的閨女不可能再下嫁回娘家,不過她的兒子倒是可以娶娘家的侄女。羅氏本人對這事兒一直抱着無所謂的态度,她的兄弟也是如此,卻架不住她嫂子、弟媳心頭火熱。

最後的結果就不言而喻了,魏大少深以為,他那些舅母們肯定不會喜歡嬌嬌的。好在,羅家也是典型的商戶,甭管心裏想的是什麽,起碼明面上該給的顏面還是會給的。

魏大少盡量委婉的跟嬌嬌說了羅家的事兒,盤算着橫豎也就是逢年過節去個一天,沒什麽大不了的,這才放下心來。

可這會兒,嬌嬌的心思卻飄到了別處。

她早就知道婆婆姓羅,也知曉羅家是生意人家,可很多事情不是你知道就能同別的事兒聯系在一塊兒的。就方才聽了魏大少的話,她隐約覺得羅家好像挺耳熟的,似乎在哪裏聽說過,确切的說,大概是在上輩子聽過?

“羅家是做什麽生意?”嬌嬌問。

“主要是錦緞布帛。”魏大少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記得似乎是從年初開始,羅家舍棄了不少廉價布料生意,專攻錦緞,還花了大價錢組織了商隊,前往蜀城購買了一大批蜀錦。”

蜀道難,人進出尚且不易,要攜帶大批量的貨物當真是難于上青天了。偏蜀錦名聲在外,又因運輸不便的原因,在各地都是有價無市的狀态,若真能将其運出,絕對是翻了好幾番身價,保準賺個滿盤缽。

“蜀錦?”嬌嬌愈發覺得這席話耳熟了,可思來想去還是沒能回憶起到底在哪裏聽說過,“那不是成本很高?”

“對,成本相當得高,甚至可能比海上運輸更費錢。不過,如今國泰民安,路上歹徒倒是少見,雖說錢費的多了,時間也久,但風險還是很小的。除非……”

“除非什麽?”

魏大少失笑道:“沒什麽。我是說,除非賣不掉。不過這又怎麽可能呢?我外祖父和幾位舅舅也都是有本事的人,既是打算做這樁大買賣的,自是做了完全的準備。”頓了頓,他又道,“等回頭蜀錦到了,咱們少不得也要多購置一些,自家做衣裳,給姊妹添妝,或者拿去送人都是很體面的。怕只怕,蜀錦一到,就被搶購一空。”

說是這麽說的,魏大少明顯就是開玩笑的口吻。魏家同羅家是姻親,兩家雖然因為當初中表親不成産生了些許嫌隙,可那也是後宅女眷,羅家的老太爺和老爺們可依舊是把魏家看得極重的。

只是,嬌嬌有點兒笑不出來,因為她終于想起來了。

羅家會倒大黴的!

這世間本就沒有所謂萬無一失的生意,既是生意就必然會有風險存在,只是有大有小罷了。就像羅家這次的生意,看似是沒有什麽風險,仿佛貨一到就能脫手,甚至好多商行已經急吼吼的奔着府城而來,雙手奉上重禮,只為了到時候能多得一些貨。

結果……

嬌嬌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她想起來了,今年十月,老皇帝駕崩了。

本朝的規矩是,皇帝駕崩後,舉國戴孝,一年之內不可嫁娶,三年之內不許張燈結彩鼓樂鳴奏,即便家有喜事也只能低調行事。

而蜀錦,偏偏就是以花紋五色燦爛聞名的。

蜀錦華麗且價格高昂,試問就算是富豪之家,也不可能明知道未來三年不可用,而大量購入的。至于那些個本就是以盈利為目的的商行,更不可能提前三年囤貨,造成資金大量積壓。

上輩子,嬌嬌聽說這個事兒時,已經是年關裏了,她那時的夫家甄家做的并不是錦緞生意,但也提前準備了不少錢,打算購入一批上好的蜀錦,用于來年送節禮年禮。當時的嬌嬌從未見過蜀錦,好奇了好幾個月,結果卻落了空,還聽了一耳朵新鮮事兒。

羅家千算萬算,也沒能算到老皇帝會在今年十月駕崩。

好在羅家家大業大,又有親朋相助,雖說這次會倒大黴,卻不至于徹底玩完。但經此一役,羅家卻是元氣大傷,沒過多少年就跌出了府城富商行列。

發家致富可能需要好幾代人共同的努力,可一朝崩盤,卻往往只需要短短幾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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