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齊寒落座在向玲身邊,兩人互相禮貌地打了招呼後,向玲就一直處于懵逼的狀态,良久沒有回過神。
齊寒先叫來服務員,才道:“讓工作室負責人看管了。青協的韓大部長一天兩天的,昨天招惹季又夏,今天招惹蘇夜純,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正兒八經地女性……女,朋友放在眼裏?”
向玲:“!”
蘇夜純:“……”
韓煥濃墨重彩的眉微蹙着,“女……朋友?沒睡,稱不上。你什麽時候讓我睡了,再來管我,現在就別顯擺你那更年期了,好聲好語地跟你說話,別淨整這些陰陽怪氣的。”
“韓煥!你好好說話!”
一頓飯的功夫,蘇夜純頭一次知道,齊美人生氣不拍桌子,也不潑水,更不扇巴掌,而是将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一股兒搗騰到她讓怒火中燒的始作俑者碗裏。
韓煥看着小半碗的大蒜和生姜,臉都要僵硬如鐵了。
吃完後, 蘇夜純抽過紙巾擦嘴,見齊寒也停了動作,舒緩地靠在沙發背上,才開口道:“齊小姐,我有幾句話想問一下。”
齊寒示意道:“說。”
回想起牆上的那副畫,蘇夜純有些莫名地揪心,仿佛所有的回憶都被放大的油畫揭開,令人膽寒的回憶填滿了她的腦海,将她淹沒,深緩了一口氣才道:“《飛出牢籠》這幅畫,齊小姐可是借鑒?”
她希望能以一本正經地态度跟齊寒詳談這件事,因為《飛出牢籠》這幅畫,已經在“邂逅”的畫展上公開了,那麽她只能以公式化的口吻稱呼齊寒,并詢問真相。
算起來,這還是她第二次以端正态度跟齊寒說話,上一次還是在燈火通明的樓道口,誰知時間一晃,她們越來越熟,而她對自己的目标,始終只能翹首以盼,望而卻步。
綠豆色的美甲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黑色的大理石桌上,齊寒的手指修長且白稚,亮堂的燈光下可見清晰的血管,對方一言一行無不透着優雅高貴四字。
蘇夜純吞咽了一下,将身體往後送了送。
“借鑒?”齊寒問,“我想你猜錯了,那副畫,是正大光明地照着你頭像畫的。可有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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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這話能直接讓人心态爆炸,有這麽嚣張的侵犯他人肖像權的嗎?這年頭,侵權的比被侵權的還要狂妄,還有沒有法律意識了?
韓煥:“齊寒你怎麽那麽嚣張?”
齊寒乜斜着眼睛看他,對蘇夜純道:“你還記得我們的游戲嗎?昨天你的操作,幾乎敗壞了我大半的名聲。現在我回敬你,不過,我不需要你的名聲,更不需要你特別貴重的東西。
《飛出牢籠》這幅畫被一個美國人看中了,金額高達十三點八萬,我現在想你做的事情是,無論如何把畫留下。你有能力嗎?”
蘇夜純想死的心都有了,十六歲時的花雨季,那該是有多美好,才配得上青春,與年少二字?
而那一年,所有的事故堆積在一起幾乎将她壓到死,壓得喘不氣來。而那張照片,就是見證她從弱小走向強大的徽章,現在被人侵權不說,還被賣了!!
那大概就跟,你把魚的魚鳍砍了,放它回水裏游一樣,讓人痛心疾首。
不可否認,齊寒真的符合她的胃口,可這女人山腰上的路還沒爬完,就一步登天踩了她不可容忍的底線。
說真的,世間美人千千萬,何必單戀一枝花?
蘇夜純壓低着聲音,語氣不善,“第一,我并不覺得我三年的回憶只值十三萬八。第二,我要跟你說的是,未經允許不得侵犯他人肖像權,那頭像是我本人,你這樣的行為已經間接性侵犯到我了。我要求,銷毀畫幅!第三,我不想玩什麽狗屁游戲!現在,一句話,你到底毀不毀畫和到底同不同意那個提議跟我多親近親近!”
用詞準确,語言通順,意思明晰,只要不是耳背的人,都能知道什麽意思,但最後一句……是不是多了點什麽?
蘇夜純早已經被刺激的怒火攻心,什麽都可以碰,那個頭像是底線!
一玻璃之隔的店外,人來人往人聲鼎沸,而店內冷氣充足不斷驅趕着熱意,逼仄靠後的一桌,氣氛在嗡動的空調之下,早已凝固地讓人窒息。
韓煥擦着嘴角的動作一滞,不可思議地出聲:“蘇夜純你不厚道啊,看着在跟我搶女人?”
向玲一雙眼睛在三人間來回地轉,馬上快要抽筋了。
這番話說的有些意味朦胧,像是在挖韓煥的牆角,可以說是很嚣張地,正大光明地挖牆腳。
不道德的事,她也不是頭一回幹,所以靈魂上的譴責雖然有,但壓根不超出她承受範圍外。
對于齊寒,她原本是想要勢在必得,不過對方的游戲,太耗費精力!
蘇夜純眼底的風起雲湧被掩飾的很好,目不轉睛地看着齊寒,向大小姐連一根頭發都落入那雙浩瀚的眼睛裏。
“那還真是沒想到……”齊寒欲言又止,頓了一會兒道,“蘇夜純,你很沖動。我想你也知道我和韓煥的關系匪淺,你這樣會不會太嚣張?還有那副畫,我可以十三萬八賣出去,也可以用一百三十八萬買回來,銷毀,這全看我的心情。至于你那荒誕不經的提議,我想,即是我不明說,你也知道答案。”
事态發展遠比解一道三角函數還要複雜,齊寒的家世與韓煥的家世,那都是M大學生有目共睹的。
一個豪門千金,一個企業副總,雖然都是在校,但年少有為的鋒芒總是難以遮擋。
“你給我閉嘴吧!”蘇夜純往後靠了靠,避開韓煥伸過來的手,對齊寒道。
“我只覺得你說的游戲有些無聊,且并沒有什麽刺激。你要是想過瘾,大可去找別人,我只是想……”睡你!
“我并沒有別的目的。我說的那個提議你可以不在意,說賣就賣,但是你有考慮過,我想不想讓這張圖出現在人前嗎?你懂這張圖的意義嗎?!我缺那十三萬八嗎?!”
“我告訴你!這點錢!買不到我的成長!”
“還有!你以為你是誰?事不過三,我想我和你的游戲,沒有在繼續的必要了!”
話以至此,她們的游戲就算是徹底崩裂,再無回旋的餘地。
說實話,她其實還是挺惋惜的,齊寒是她上大學之後的第一縷光,不過這縷光有些難搞,一塊硬骨頭,她吃下去要時間,咀嚼完咽下去也要時間。
而她,并沒有多少時間。
韓煥犀利的眸光刺的人心裏一緊,“什麽游戲?看樣子還挺刺激?”
氣氛浸了水一樣,讓人窒息,齊寒緊抿着唇,良久才吐出一口氣,“你的意思我明白,那我們之間的約定就算作廢吧。”
不得不承認,蘇夜純是一塊未禁發現的瑕玉,她原本打算親自雕琢抛光,現在想來,還是她太高估對方的耐心了。
憑白浪費了那麽長時間,說不氣憤,都是假的,齊寒面無表情地冷聲道:“還有,剛才的話是騙你的,沒想到你……算了……那幅畫從我畫出來那一刻就沒打算賣,原是想,你給我一次驚喜,我回你一幅畫為禮,咱們這也算是禮尚往來。現在你要銷毀,那行吧,回去我就如你所願。”
齊寒起身,天藍色的禮服在光下顯得無比柔和,嗓音也很清冽。
每個人說錯的話,做錯的事都數不勝數,一般大事賠命就能結束,小事賠錢也能解決。
而和一個人斷絕了聯系,那該用什麽彌補?且是一個原本就陌聲的人。
蘇夜純連齊寒和韓煥攜手并肩離開了都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才發現桌子上只剩下如遭雷劈的向玲,跟她大眼瞪小眼的。
也許有一天,她會再遇見一個如光照耀了她半個人生的人,只是那人不再是齊寒。而那個名為齊寒的女人,至此,跟她再無半點瓜葛,她可以風平浪靜地過好每一天,繼續在M大的校園中,尋找下一個目标。
蘇夜純有些想笑,是自己太過造作了,還未出手就胎死腹中的感覺,原來就是這樣,遺憾,遺憾再遺憾。
無法回頭,無可更改。
經此談話,店內的二人去浏覽油畫的興味果斷淡然,蘇夜純付錢準備離開,才被櫃臺小姐告知,錢已經付過了。
向玲可能聽到了對方的話,拿着遮陽傘追過來就問:“多少?”
蘇夜純将人擠到一邊,和藹和親地模樣,“請問,能否重打印份賬單?”
櫃臺小姐帶有标準化微笑的臉,瞬時有些說不清的尴尬,“請稍等。”
賬單出的很快,四人吃了一頓飯不過一百五十塊錢,蘇夜純有些被膈應到,白稚的手指故意摩挲着的紙面,神情晦暗不明。
“我不欠這份人情。”良久,她才說出這句話。
從小到大蘇夜純都讨厭借錢,也讨厭問別人借錢,一如,人情。她不習慣欠別人人情,也不想要給別人欠她人情的機會。
“那你還錢啊。”向玲□□,剛才的事,雖然說的雲裏霧裏的,但是作為蘇夜純最好的閨蜜,她還是對此不置一詞,沒人想去懂蘇夜純,她得去懂!
“等晚上。”蘇夜純邊擡腳邊應道。
出了店面後,向大小姐又拉着她在廣場內繞圈一周半,買了兩杯加冰的檸檬水。她們沒有回那個畫展,而是打的直接回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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