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門外有些昏暗。

蘇夜純睜着眼睛面無表情地站在教室門口,看着韓煥雙手抱胸,肆虐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像掃描儀一樣來回掃,那野獸撲食般的眼神有些撩人。而後,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趁着攝影人員調試攝影機的間隙,蘇夜純将手機翻出來,委聲開口:“中午吃飯時,你付的錢嗎?我把錢轉給你。”

教室靠近電梯的地方有一條長廊,長廊的盡頭就是橫斜着的陽臺,綠茵茵的樹林在黑夜中陰影憧憧,噼裏啪啦的雨滴落在樹葉上,清脆宛如夏季挽歌。

韓煥炯炯有神的丹鳳眼狡黠微眯,雙眉緊鎖,偏向一旁的齊寒:“親愛的你手機拿出來,我跟她交涉一下。”

蘇夜純劃着屏幕的指甲向下一壓,擡起頭,“付錢的不是你?”

“怎麽可能?我去那種地方吃飯從來不用自己付錢。”韓煥不可思議地接過遞來的手機,“喏?說句真心話,要是我請你吃飯,是不可能要你付錢,但是齊寒和你沒關系,你得給。”

蘇夜純若有所思,暗測測地瞄了齊寒一眼,偏巧對方也擡起眼,剎那間的交集讓人心頭一酥。

蘇夜純立即低頭,掃了對方的收款碼,默默地付了錢。

拍照片很快,主要是單反相機調試的過程有點慢,夜晚每個班級的地理位置之不同,接受的燈光的角度也不一樣,所以相機聚焦、曝光等都要調試,

等了一會兒這個“查班拍照”的活動才開始,蘇夜純和韓煥站在班級門口,面向着燈光昏暗的走廊,像是剛從班級出來一樣。

拍照片的是一個體型健碩的男生,“來,這位同學。你往我們韓大部長旁邊靠靠啊?隔這麽遠是要跨屏嗎?”

蘇夜純:“... ...”

蘇夜純默默地動着腳步,稍微靠近了一點。

“唉!同學,你的站姿有點難看,能不能換一個?”

我感覺你在刁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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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夜純眉間的戾氣稍縱即逝,微歪着頭撇嘴:“你想我怎,麽,擺?”難道雙手抱胸,雙腳緊閉的姿勢不夠帥嗎?

對方将單反遞給一旁的一個女生,很不要臉地把她擠走了,然後側身,擡手放在韓煥的胸口,手距離目标越來越近馬上就要碰到了。

千鈞一發之際,韓煥迅速将人推到一邊,“你教拍照呢?還是占便宜?她能這麽碰我?”

男生被推的踉跄,站立身形後哈哈大笑,“大部長,要不你跟這位同學換個位置,你碰她?”

韓煥瞪了對方一下,因為是在別的班級門口,所以象征性地怒一下,“閉嘴吧你!趕緊拍完去下一個專業!”

兩廂交涉過後,姿勢被确定為,蘇夜純側過半邊身子深情款款地去仰起下巴,她看着韓煥的側臉,而韓煥則是低頭跟她缱绻對視。

照片拍完後,粗略地給蘇夜純看了一下,然後一群人悄無聲息地來,浩浩蕩蕩地去。

別人是走了,她還是要繼續上晚自習的,階梯教室中千夏正向她招手,白花花的手臂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像白珊瑚一樣。

“來來來,我悄咪咪地跟你說,”千夏猥瑣着身子,趴在桌子上,沖她揚起白白淨淨的小臉。

蘇夜純興意闌珊,順了順微卷的栗色長發,“親愛的,你要說什麽?”

千夏腆着笑:“我能不能……就,那麽短時間地嗑一下?”

磕?“cp?”

千夏嬉皮笑臉點頭。

衆所周知,千夏日常連的是周震南的2g,娛樂八卦知悉甚少,追星的事就更別提了。如今這副隐忍微發的模樣,還真是稀奇。

蘇夜純俯身,學着千夏的模樣趴在桌子上,掀起眼皮,“你開竅啦!想嗑誰呢?”

千夏:“我想嗑你,和齊寒。”

蘇夜純:“滾!”

對不起,抱歉,她錯了,她真的是理解錯了!千夏不是開竅了,是腦袋瓜子想被開瓢了!

“你找死?”想想又覺得不對,蘇夜純投以懷疑的眼光問,“你怎麽知道我和齊寒……那什麽?”

千夏擡手攥住已經握成拳頭的手,可憐巴巴地往後挪了一下,“剛才班級群裏有人發照片,我,我剛才看了一下。”

蘇夜純:!

好了,現在不是千夏一個人想開瓢,那個發照片的人膽子真大,是想讓她想開一送一?

“是誰發的?”“發的是哪張圖?”“全班都看到了?”

蘇夜純一看對方那扭扭捏捏的樣子就知道,完了!

千夏努着嘴,好聲好氣地安慰着:“孩子長大了,該自己懂得接受現實了。”

“我……”我竟然無言以對!

“我覺得還好,圖片背景在奶茶店你們俯首帖耳,也不那什麽……就是角度錯位,搞得的視覺效果跟接吻似的。親愛的小純純,你別說,還挺好看的。一個是阆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千夏一邊說一邊比劃。

“我想把你這湊在一起的手指給掰折了!”

“……”

這都是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蘇夜純心想。

然而,事情的發展早已不複之前,在詭異的道路上脫缰野馬似的狂奔,拉都拉不回來。

下課鈴聲到點準時響起,等着卡位洗澡的人蜂擁而出,外面的細雨越下越大,這會兒跟水閘洩洪沖垮水岸似的。

蘇夜純下了樓梯就看到一群人用書抵在頭上,妄想借此抵擋外面的瓢潑大雨。

周遭烏漆墨黑的一片,在教學樓一樓大廳內,人影憧憧的同時,嘈雜聲也是鋪天蓋地。

天氣變化太快,很多人都沒帶着雨傘,只能被迫被困在大廳內。

很快,從樓上下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廳內幾乎人滿為患,摩肩擦踵的讓人心煩。

擁擠之餘,蘇夜純跟千夏也在不知何時被擠開了。

不過一小會兒,踩腳的、撞背的、擠肩的比比皆是,就跟硬幣一樣,什麽人都能過來摸一下,蹭一下,而且還不給錢!

“呼——”

薄荷清香從耳後吞吐過來,慢悠悠地飄到她臉前。

蘇夜純渾身一震,這麽緊湊的距離下,柔軟萦繞着香氣的炙熱身軀,嚴絲合縫地貼在她脊背處,屬于女生才有的柔軟,讓她靈魂深處鬧起地震。

突如其來的尾音,轟裂了嚴謹冷靜地理智,周圍的聲音嘈雜地讓人耳膜難受,對方俯身貼着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話,不短不長,只有“嗎”字尾音在她腦海回蕩。

對方說了什麽?是問了個問題?還是随便的一句話?

在暴雨和人聲中隐隐約約聽到自己的名字,不遠處千夏正在喊她,蘇夜純正要回應。猛然間,意料之外的手指,擦過她的耳邊,壓在柔軟的唇上狠狠□□了幾下後,探入溫度異常的口腔。檢查健康。

冰冰涼涼的手指像是從冰水裏拿出來一樣,在濕熱的環境內探尋摸索,柔軟的身軀再度貼上來,刻意降低的聲音,似是在重複剛才的那句話。

“能陪我去一趟衛生間嗎?”

這回聽清楚了。意思明白。聲音也能分辨。

肆無忌憚的手輕車熟路地攔着她細瘦的腰肢,不禮貌的動作在黑暗中敏感的讓人發顫,而另一只手将這不禮貌無限放大了數倍。

人影重重疊疊,成了大廳內色彩不同的黑雲,蘇夜純失聲似的,只能在擁擠中徒作無謂的反抗,不能發出聲音,也發不出聲音。

“想不想去?想去,就點點頭。”季又夏的聲音比之前的還要暗沉了幾分,狂風驟雨将燥熱澆滅了大半,濕潤的氣候使得空氣帶着些許涼意。

蘇夜純握住預圖不軌的手,繼而沒了動作。

季又夏給的選項并沒有拒絕,這是單方面的逼迫,雖然這個做法有些無恥,不過現在除了同意,好像也沒有其他選項了。

繁鬧的聲音游在耳邊,她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季又夏如得聖旨似的,将兩根手指抽出來,順手又在她前襟蹭了幾下,才掰過她的身體,拉着人撥開人海往教學樓就近的衛生間過去。

一小段路程宛如匍匐前進,讓人身心俱疲,沖出人群進了衛生間,兩人貼在冰涼的牆上緩解剛才的煩熱。

季又夏背過身,雙手撐着白瓷磚,輕微地喘着氣,“今年的夏天,暑氣蒸人吶——”

“是吧?”

“嗯——”

衛生間,洗手池上方是透明的玻璃窗,正對着操場的方向,此時暴雨不歇,聲音不斷。

陰涼的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進來,讓人身體舒适,心頭燥熱減少了大半。

蘇夜純恢複了生機,在水池邊洗了一把臉後,又回歸了白牆的懷抱,仰頭看這烏黑的天花板發笑,“季學姐你的人設崩塌了。崩的七零八散的。”

不過幾十分鐘,季又夏前後的行為簡直大相徑庭,以前的她禮貌之中帶着謙羞,剛才那麽一鬧,活脫脫是個渣女,标簽還是喜歡澀情的渣女。

季又夏撩着頭發,喘着氣,“也許吧。話說,衛生間這能是什麽好地方?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把你拽來這兒嗎?”

思忖兩秒,蘇夜純腦袋瓜子可能不夠用了,“你的想法我怎麽知道?不過我有一點得吐槽一下,你剛才攪的我好疼。”

片刻後,兩人倚着冰冰涼涼的牆面大笑。

空空蕩蕩的衛生間,漆黑的讓人心裏發怵,加上狂笑的聲音能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揚起的笑聲中,模糊的雨聲中,季又夏問:“你是gl?但是我感覺你不太像是我們這一類的人。所以……”這到底是什麽緣故呢?

欲言又止的話,還是能讓人聽懂意思,蘇夜純透過黑暗去尋找對方的眼睛,“季學姐聰明,季學姐就自己猜咯。”

“我們這一類人,對同類敏感的跟貓喜歡吃小魚幹一樣,我跟你接觸不多,雖然我感覺像……但是,你給人的感覺還是……”

“還是正常,對吧?”

“對。這個我挺好奇的。”

“你想了解我嗎?”

“……”

其實這個決定她做好久了,也就從今天下午和齊寒的游戲崩裂,一直到剛才對方把手塞進她嘴裏的這段時間,這是她唯一想到的替代的方法。

誰人都可以是齊寒,誰人也都不是齊寒。

季又夏的視線過于灼熱,蘇夜純心中荒涼一片,但仍舊借着本能,往對方面前移動。

“我說,你想了解我嗎?。”

季又夏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只腳曲起抵在牆上,“你想讓我怎麽了解?”

“就像你剛才手指了解我的口腔一樣,去了解我的內在。”

“小學妹,那個純屬是調情。了解內在就是去欣賞你,你是手辦嗎?我出點錢,把你買回家供着?”

“學姐真讨厭,我可不需要你供着,你把我帶進被裏抱着就好。”

“……”

兩人距離幾乎是柔軟貼着柔軟,濕熱的呼吸近在咫尺地糾纏不休,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在她以為對方會拒絕的時候,季又夏扣着她的後腦勺把她的臉壓在了軟面包上。

而她的耳邊,輕輕地響起了三個字。

“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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