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很快,蘇夜純就輸在了“無聊”這兩個字之下,剛才出來時手機電量不多,靠在牆上玩了一會兒,就放肆要關機。

齊寒靠在她的專用座椅上,筆直光滑的大長腿交疊在一起,單薄的嘴唇被緋紅色取代,一字肩的紅色長裙将裸露在空氣中的鎖骨襯的很別致。

“我以為你很有骨氣,”齊寒擡手看了一眼腕表,“8分鐘……你的骨氣就這麽點?”

在某些事情上蘇夜純從來不肯服輸,例如:跟齊寒叫陣。

“就這麽點?眼睛一睜一閉,一輩子就過去了!你猜我八分鐘內過去了幾輩子?”

齊寒勾過桌子上的禮盒,閉了嘴,她是來找祖宗吃飯的,不是吵架的。

有人說愛情這種東西,很操蛋!此言不虛!她覺得自己完了愛情,之前在長廊上毀滅,于教學樓的衛生間裏複活,二次在石鍋拌飯的店裏成灰,再次于鬼屋門口凝固。

這一圈兜兜轉轉,就莫名其妙把自己交代了。

尤其是,經常跑蘇夜純的宿舍,像是進了蘇夜純的家一樣。

快遞除卻外包裝後是禮盒,禮盒裏端端正正地擺放一只鍍了金的玫瑰花,金光熠熠。

齊寒拿出來随手插在蘇夜純桌上的筆筒裏。

蘇夜純在旁邊看戲似的,又抽出那只栩栩如生的玫瑰花,播弄了幾下,才看見帶着荊棘的花枝上刻着G999。手下的動作一怔,那似有似無的詫異和古怪蛛絲噴射似的粘在腦中。

“唉?不是,我沒懂。你這是送我的?為什麽啊?”她不是睜眼瞎,玫瑰花枝上的logo顯而易見!

“道歉的。之前畫了你的頭像,這是補償。”齊寒笑起來的時候,眼角下彎成了一方弦月,連帶着眼角的一粒陰紅陰紅的小點也下移了位置。她适時說,“走吃飯吧,下午不是要去拍海報?”

“啧,轉移話題——我不需要補償,這當作是別的東西吧。”

“好啊。”那就,定情信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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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夜純臨時換了雙鞋,才和齊寒出去。

樓下逐漸泛黃的柏樹落了一地的枯葉,還沒來得及打掃,場景有些蕭條,學生們步調匆匆趕往教學樓。

她和齊寒腳步匆匆,走在蕭瑟的小道。

這一走,就是兩個月。

·

二零六二年冬。

積壓在心底的感情時而暴漲如潮,時而平緩長流,即将到達熔點。她是一個有足夠耐心的人,可就是這樣耐心十足的人在暗戀之人的面前,還是急躁不已,這幾乎已經滋生在骨血裏。

這到底是誰改變了誰?!

齊寒脫掉身上白色的羽絨服,将醉酒不醒的蘇夜純從松軟的沙發上撈起來,指尖粉嫩的手掌在緊致煞白的臉上拍了拍,“喂!醒醒啊?喝酒都沒有數的嗎?要不是紀雪打電話給我,你出事了都沒人知道!”

KTV包間裏彌漫的酒精味道令人作嘔,亂七Ι八糟的酒瓶摔落在大理石茶幾腿邊碎成了渣渣,有一部分東倒西歪地被扔在果盤裏,冰桶裏。

蘇夜純腦袋暈的像是斷了線的風筝飄來飄去,沒有個支撐點,趴在齊寒的肩膀上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聲音太小,包間還有伶仃大醉的人坐在高腳凳上扶着麥克風嘶吼,直上天際的調子無時不刻不在折磨人的耳膜。

齊寒咬咬牙,拉過纖細的手臂勾在後頸,一只手攬住蘇夜純的腰往外走。

糜亂不堪的包間中不知是誰酒意朦胧地喊了一聲,“誰……誰啊?把把把她,她她她帶哪兒去?!”

黛色長眉在晦暗的燈光下一挑,齊寒側過半邊身子,“我是她女朋友,我帶她去酒店。有意見?”

那人醉的頭腦發怔,像是在反應女朋友這三個字是什麽生物,隔了好久才铿锵一聲,“哦!”,“去去去,去吧!女女女……女朋……朋友!”

已經飄得不知所雲的蘇夜純小雞啄米似的垂着頭,還不知道自己何時多了一位女朋友。齊寒在夜夜笙歌的KTV巨大招牌下,車水馬龍的馬路邊攔了一輛車,二話不說就把蘇夜純塞了進去,自己也坐進去。

醉酒的蘇夜純特別老實,趴在某個地方後就一動不動宛如死人,司機很識相地打開了空調,不至于讓睡着的人感覺到冷。

齊寒張開手指在栗色早已經重新拉直的長發裏自由穿梭,頓時思緒萬千。

她們這樣的關系還能維持多久?

從去年初秋到現在嚴冬,蘇夜純所說的教授不過是名義上的漢字,并沒有任何意義。蘇夜純只是聽了她幾句話,就越做越好。不過令她吃驚的是,她從對方口中得知,高中那三年的行為,自我催眠。

譬如:早上起來第一句話,告訴自己是gl等等。

這種自我催眠,帶個心理的每次改變都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累積,并有着顯著的成效。這就是她為什麽每次見到蘇夜純都會覺得這個人是gl而仔細想想又覺不是。

司機把人直接送到了臨近的一家五星級高檔酒店,發着紅色光芒的牌子,在霓虹璀璨的鬧市有着不同尋常的格調。

預定房間內,齊寒小心翼翼地把人搬到大床上躺好,開了空調,提升一下溫度後,才忍不住岔着水蛇腰,克制自己放緩呼吸。

“我給你指導那些,不是讓你去和一群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的!我知道……”齊寒拿着濕潤的毛巾在那張緋紅異常的臉上,邊輕輕擦拭,邊說,“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我看到了,也聽到了,但是我給你作證根本不可能有人信。我懂你偶爾醉酒一次,也是為了發洩情緒……”說話聲停住了,她愠怒地捏了捏溫度炙熱的小臉,低沉的聲音,毫無溫度,“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跟那群亂七Ι八糟人一起?!萬一出事了怎麽辦?!你真的是……”讓人想揍一下!

說完,自己也無奈了。齊寒開始動手。

對方衣服還沒被脫完,她就面紅耳赤地像是煮熟的小龍蝦一樣在房間內蹦跶。最後蹦跶去了浴室。

禁欲的面具一帶就是好幾年,沾滿水漬的鏡面上映照的人臉是有多長時間沒有崩解過了?齊寒将浴巾的拐角塞好,不由自主摸着溫度滾燙的臉。

怎麽可以這麽緋紅!

真的真的真的!蘇夜純就是預言家!

你沒有興趣,但是你有感覺!這句話現在回想起來,就跟魔音一樣。

翌日,蘇夜純醒來時頭疼欲裂,忍不住從舒适潔白的被子中伸出手捏在眉心揉揉。

宿醉一時爽,醒來火葬場!

因為剛醒腦中的各個程序還屬于重啓狀态,她并沒有發現自己渾身穿過與之前的大相徑庭。翻身下了床,迷瞪着眼睛習慣性地左轉,然後走了幾步之間撞上一堵肉牆。

單手拿着水杯正背過身邊打電話,邊喝水的齊寒:!

“啊——”

身軀柔軟的一塌糊塗,後背的蝴蝶谷卻是清晰可見,堅硬如鐵,蘇夜純的鼻子怼了個正着。

“我... ...草!疼——”蘇夜純頓時脊背弓起捂着鼻子,硬生生被逼出了眼淚。

齊寒被眼前這一幕吓懵了,忙蹲下來查看,“別捂着,給我看看!”說着就掰開對方的手,恨鐵不成鋼地說,“眼睛呢?我這麽大的人你看不見?!”

迷迷糊糊的腦袋被着疼痛壓的毫無翻身之力,頓時清明了不少,蘇夜純擡頭露出被撞的紅彤彤的鼻子,和含着水霧的眼睛,“我剛醒頭暈眼花的,只能看清人,看不清你!”這話跟變相着罵人沒有什麽區別了。

“……”齊寒: “嗆我你的鼻子就能不疼了?”随後,又沒好氣的道,“你也就會專挑我的事了,被賀曼冤枉,被幾個部長聯合質問的時候,你怎麽沒這麽敢說呢?”

提及此,蘇夜純起身,憤恨地道:“別說了!我怎樣管你屁事?”起身時刷白的一切,都将她的思緒拉到了一起。

這話說完她都懵了,這不是她宿舍啊!昨天她在C市結交的朋友跨市過來找她玩,一開心就喝了酒,沒想到直接喝斷片了,且早上起來也暈不拉幾的。

緩沖了幾秒後,蘇夜純再次崩潰,自己是否穿的有點少?那一身羊毛大衣不知擱哪兒躺屍了,下身也是只剩秋褲。

“我……特麽的!我羊毛呢?!我弟弟們呢?!草!”蘇夜純拽着自己身上花裏胡哨帶着小菊花的白色毛衣有點頭疼。

她到底遭遇了什麽!

“……”齊寒第二次被吼,突然被這幾句吼懵了,跟手機連網似的很久才反應過來,“大衣?你昨天吐了司機一車,衣服髒了,我幫你換了。至于弟弟……我只帶了你一個人出來,他們我不知道。”

白色帶着黃橙橙小菊花的毛衣剛被撩到腰際,蘇夜純感覺到了什麽,手上動作突然一停。

“我!我裏面棉毛衫也髒了?!她裏面什麽都沒穿,完全是裸着上半身只套着毛衣,而且這毛衣,什麽品味!

齊寒不置可否并及時提醒了一下,“其實,你身上就沒有不髒的。昨天你拍坐在人KTV大門口不肯走,我能把你塞進車,已經純屬意外了。”

“呵呵呵——”蘇夜純抽動着嘴角不信,她醉酒從來都是安安靜靜的,不可能鬧事,更不可能發生坐在KTV門口那麽丢人的事。

聽聲,齊寒就知道這個謊言被無情揭穿了,雖然對方只笑了幾聲。她摸着鼻子,坐回松軟的床上,“去洗漱吧,我幫你叫了外賣。吃完再走。”

“沒空!”她那四五個朋友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呢?!是在昨天晚上的那個KTV,還是自己找了個酒店住?齊寒!真的是,怎麽只把她一個人帶過來了!

不過仔細一想,齊寒本來就和那群人毫無瓜葛,把她拖回酒店已經算是情分了。

在五星級酒店将自己收拾妥帖了,中途外賣到了,并帶買了一套羽絨服,蘇夜純實在是趕時間,趕緊換上衣服,把髒了的秋衣、羊毛衫、羊毛大衣都裝袋子裏準備帶下樓扔掉。

蘇夜純将拉鏈拉到最上面,黑色的羽絨服大了一號,像是臃腫的漢堡,前後夾擊她這塊薄薄的肉片。

眼看送快遞的人要走,蘇夜純眼疾手快地将人攔下,意味不明的眼睛緊緊盯着齊寒不放,“麻煩一下。把單據給我,我等會把錢轉給她。”

那人回頭看了一眼,像是在詢問,齊寒雙手抱着抱枕坐在床上,冷不丁點了下頭,對方才掏出攥的已經打皺的付款單遞給她。

待人一走,蘇夜純摸着口袋,半晌指尖沒有觸到想要的東西,急忙問:“難道昨天……我手機也髒了?”

齊寒抱着搞笑二哈的抱枕,将臉埋在抱枕上,只露出一雙透亮帶着星河的眼睛,鄭重其事地點頭,“對,它昨天在包間的冰桶裏壯烈犧牲了。不僅你的,還有好幾部呢。場面委實壯觀,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

蘇夜純:!

外賣點的是幹鍋,香氣四溢,齊寒不忍心浪費硬是拉着她吃了幾口,兩人才臨時打車去了昨天市中心的KTV。

一路上無言,中途時,蘇夜純問齊寒這是逃課了?齊寒但笑不語,一句沒課說的煞有其事。

果真如她所想,她在C市的朋友被扣在KTV的包間裏,等待救贖。

長久不見,一見面那氣血上湧,沖的腦袋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玩游戲玩脫了,直接把付錢的家夥扔冰桶。

人在包間做,“扣”從天上來,這不是等死嗎?!

C市來的朋友是兩男兩女,年齡大概跟蘇夜純一個年紀,就是長期在社會上打拼的味道太重,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金碧輝煌的長廊,兩面牆上都是泛着金黃色底印的鏡子,巨大的“夜糜”二字,水印似的橫着在鏡子中。在長廊最裏面的拐角處,有一個穿着暴露的女人。

這個左顧右盼的女人,紮着兩個蓬松丸子頭,身材羸弱,腰肢不盈一握,她猛一轉頭就見到蘇夜純,而後,突然嗷嗷撲過來抱住蘇夜純柔軟的腰肢,“蘇姐姐!”那副欲哭不哭的表情,像是等待長期未歸家父母的女兒一樣。

蘇夜純揉了一把呦呦的丸子頭,“他們呢?”

呦呦腳步飛快,急不可耐地拉着人往包間去,“大哥和二哥還沒醒,他們昨天在你走後,又叫了幾瓶洋酒兌紅茶,但是我們手機都泡在冰桶裏……所以……就被扣了。嬌姐這會兒去跟KTV經理協商了怎麽付錢呢。”說完,湊在蘇夜純耳邊,輕聲細語地問,“後面那個人是誰?!”

剛才她蘇姐姐過來時,她就注意到那個身高和身材很成正比的女人,對方一直跟在她親愛的蘇姐姐後面,亦步亦趨,那雙勾人的瑞鳳眼看人時都像在放電。

蘇夜純回頭一看,動作一停,輕咬着嘴唇問:“你怎麽還在?!”方才火急火燎地下車,她以為對方直接坐着那車回去了,沒想到是悄無聲息地跟到了這裏。

“不來,誰給你買單?”齊寒問的風輕雲淡,像是理所當然。

蘇夜純摟着呦呦消瘦的肩膀,将人推進包間,“你先把她們叫醒。”說完轉身将齊寒拉進了隔壁一個包間。

這個“夜糜”KTV是晉江市市中心最大的一家高檔娛樂場,包間統一大包廂,不存在小包或者中包。這間包廂中沒有開臺,所以在厚重的門阖上的那一刻,裏面漆黑一片,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且将所有的聲源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蘇夜純還沒來的及轉身,就被從後伸過來的拉力,拽的趔趄幾步,“有病”兩字還沒說出口,突如其來的天地翻轉,讓她摔跌在松軟的真皮沙發了。

“你有病啊!”想說的話終于脫口而出,蘇夜純氣急敗壞的拽着一旁的大理石茶幾想要起身,又被黑暗中伸出的手按在肩膀推了回去。

“齊寒!你真的有病啊,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女女授受不親?!”蘇夜純怒火沖天的罵,這齊寒怎麽回事!被奪舍了?!

齊寒眉頭緊蹙,喑啞着聲音,按着那雙忍不住掙紮的手,擡腿壓住曲起想要起身的長腿上,克制着脾氣道:“別動!蘇夜純?蘇夜純!我生氣了!”

“我看你不是生氣,你是生病!你是不是有病?!你能不能別現在發瘋?!”凸起的酥Ι軟伴随着怒氣沖沖的呼吸一上一下地輕晃着,濃墨重彩的黑暗中,感官被放大了數倍,聲音、氣味觸感都讓人敏感的不行。

一陣簌簌聲過後,就是似有似無略微清淡的清香,幾縷帶着香氣的發絲落在臉上有些癢意。

蘇夜純掙紮了幾下就不動了,她屏住呼吸,準備跟對方好好講道理。

包間內的靜寂逐漸蔓延開來,逐漸取代了剛才的叫嚷。安靜下來的氛圍,将兩人情緒都收斂起來,說話也理智了不少。

“你放開我,我得帶他們出去。”

“蘇夜純我說我生氣了。”

“你要是有病,可以去看醫生。你生氣我惹的你找我?就算你找我說,那也沒必要……這樣吧?!”

“哪樣?我覺得挺好的啊,qc俯身。”

雙手被牢牢扣在頭頂,這樣的姿勢本來就羞澀,齊寒再一朝她俯身……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幾個朋友還在與這一牆之隔的包廂內等着拯救,她現在急得有些煩躁,背後都沁出了一層汗,偏偏天氣零下幾度,過了一會,整個後背都是涼飕飕的。

“你說吧,你想怎麽樣?就算生氣,也需要告訴我個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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