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大雁

宋彩瞧着江晏,江晏也瞧着宋彩,都不去開門,較着勁兒似的。

少頃之後,門縫裏塞進來一封書信,門外的人影便消失了。

宋彩眼珠轉動,剛想去拾信,那信已被一團黑火托着飛到了江晏的手裏。

江晏好整以暇地展信,聽見宋彩說:“那個,開別人的信不禮貌……”

江晏眼神轉冷:“嗯?”

“不不不,我們之間沒有秘密,你看你看!”宋彩嘿嘿道。

江晏便打開了信件:“宋公子,見字如晤……喲,約會啊,柳葉月初升,蓮池西南隅。唔,時間也快到了,去吧。”

宋彩摳着指甲,半信半疑:“我可以去?”

江晏:“你有手有腳為什麽不可以去?”

宋彩:“那我去了?”

江晏站起身,理了理玄衣襟口:“走吧。”

于是天将擦黑時,江晏和宋彩出現在蓮池西南隅。

宋彩:“……”

爸爸母胎solo二十二年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和妹子單獨相處,你來幹嘛呀!

江晏卻自顧說道:“你不是辨不清別人面貌麽,我擔心你認錯了姑娘,白挨大耳刮,所以來幫你把把關。”

宋彩:謝謝,但是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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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他咋知道我臉盲?

宋彩沒來得及多想,妹子來了。

那妹子一見宋彩是兩個人來的,有些尴尬,小聲道:“宋公子安……江少俠也來了啊。”

宋彩看了一眼妹子,模樣真是挺清純的,這會兒恐怕害羞了,便立即解釋:“哦,江少俠只是路過,你別誤會。”

江晏:“豈是路過,我來幫宋公子看看。”

宋彩當即掐了他一下,哈哈幹笑:“看什麽呀,這還有什麽好看的,你不是和別人約好了大耳刮麽,快去吧!”

江晏撲哧一笑:“我和誰約好了大耳刮,糊塗!”

宋彩不可思議地望向江晏,沖他使眼色:你快走吧,別壞我好事。可江晏像是不懂,開口道:“都說了是來幫忙的,你總攆我做什麽?約你出來的姑娘是否瓜子小臉,杏核眼,遠山眉,鼻尖上有顆小痣?如果是的話便沒等錯人。”

宋彩急道:“你快別說了!”

這亂七八糟的就算是放在思想開放的現實世界也是非常不禮貌的,這家夥腦殘了吧,竟然當着人家姑娘的面說出來!何況他根本不記得與那信上署名對號的到底是哪位仙娥,問也是白問好嗎!

那姑娘聞言果然羞憤交加,誤以為宋彩赴約是故意要來折辱她,道了聲“打擾了”轉身就跑。宋彩連忙去追,想跟她解釋一下,誰知江晏卻一把将他拉了回來,還說風涼話:“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你,你追她做什麽?”

這下宋彩生氣了:“關你什麽事啊!”

江晏眉頭一凜:“你再說一遍?”

宋彩:“人家是女孩子,我們兩個大男人過來就跟勸退似的,你還說那種話,合适嗎?”

江晏:“我豈非為你好?”

宋彩:“好什麽好,你拆別人的信是侵犯隐私,阻礙別人人際交往更是不道德,懂不懂啊你!”

大妖王被噎得無言以對,好一會兒沒再吱聲。

在詭夢之境也好,雁回城也罷,權便是一切,王便是最大,何來的“侵犯隐私”和“不道德”之說。

但宋彩不是這世界的人,他講隐私和道德。江晏細想之下,頭一次産生了“莫非真是我錯了”的疑慮。

宋彩這邊發洩了兩句之後也開始後悔,他膽戰心驚于那個親切度等級。然而好的不靈壞的靈,就聽腦海裏響起聲音:

「系統提示,男主親切度降至0級,親愛的爸爸債務作廢,懲罰掉落。」

宋彩倒吸一口涼氣。

橋頭麻袋!我錯了!重來一次吧!

然而機會已經錯失,宋彩頓覺喉嚨發癢,胃裏抽筋。

只不過眨眼的工夫,他便開始眼球充血,呼吸滞澀,氣管裏就像長滿了黴菌似的,堵得人抓耳撓腮也不行,難受得要死。

「親愛的爸爸誤食毒粉魔芋,剩餘生命力700,600,500……」

“我知道了,別倒數了,快給我複活卡!”

「不好意思,沒有那種東西。」

“……”

“新手、新手保護也沒有嗎?免費卡牌裏也沒有贈送生命的嗎?”

「不好意思,沒有那種東西。」

狗系統沒有感情!

宋彩奄奄一息:“可我、我只是犯了個小錯而已,有必要罰這麽嚴重麽?我要求、我要求氪金……”

「親愛的爸爸,再見。」

“敲裏嗎。”

罵完之後生命力歸零,宋彩的呼吸被徹底奪去,眼前光圈越縮越小,僅剩江晏一張英氣逼人的俊臉。

江晏最後的觸覺來自于抱着宋彩的一雙手,施救無效,近乎失措。

旋即觸覺消失,他的一雙手再次變成了狗爪子。

一個激靈醒來,周圍的景物是黑白灰三色。泛着絲絲油漆味兒的木門上貼了倒福字,書案上堆放了許多書本,還有不少連着線的東西,以及一臺四四方方的不知名工具。

仍然是宋彩的小房間。

床上的宋彩翻了個身,抱着枕頭吧唧嘴,睡夢中竟然還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扁着嘴唇嘟嘟囔囔罵了一聲。

時間似乎并沒有過去很久。

江晏下意識松了口氣,而後龇牙怒罵,臭小子!

早晨醒來,宋彩看着床上躺得跟個大爺似的狼狗,半天沒緩過神來。

你誰?

我們認識嗎?

來我家有何貴幹?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直到太姥姥的喊覺聲傳來。

“小彩啊,趕緊起床了,睡懶覺對卵巢不好!你姥姥當初就是……”

“知道啦!這就起了!”宋彩撓撓頭,及時阻止了太姥姥振聾發聩的宣揚。

這小區裏人人都知道他有卵巢,辯駁無力。

洗漱完畢,宋彩先沖了倆雞蛋端進房間,遞到狗大爺嘴邊:“這是我的碗,從今以後歸你了,都是兄弟,別嫌棄。”

他仔細回憶了,想起這是昨晚從酒店弄回來的流浪狗,當時要是沒有瘋瘋癫癫撲上去,人家說不定就混了頓飯自行離開了。現在可好,本來窩就小,還得勻一半給這位大爺。

狗大爺看了看碗裏的雞蛋花,毫不猶豫地嫌棄,梗着頭聞都不聞一下。宋彩也沒心情伺候它,把碗放在桌子上,苦悶地嘆了口氣——他在惋惜沒做完的那個夢。

以後還能再夢見大兒子嗎?

還沒見着女兒們呢,還沒見着北雲既呢,還沒打着小怪獸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宋彩抓狂,打開電腦開始單機,噼裏啪啦一小時,硬是肝出了五千字。

他把昨晚的夢記錄了下來,從頭到尾碼出所有細節,連狗系統的臺詞也一句不落。

他決定了,不能随随便便把這個夢遺忘,他要把它當成素材,以後指定能用上。

肝完以後心情暢快了點,宋彩合上筆記本蓋,活動了一下頸椎和肩膀,從書桌前起身。

一回頭,發現狗大爺正在盯着他看。

“你盯我做啥?兩個雞蛋一塊二毛錢,難不成還對不住你這免費的狗?”宋彩皺着鼻子埋怨,端着雞蛋碗出了門,沒過多會兒又進來,碗裏變成了肉包。

宋彩拿起一個咬了一口,肉香味兒飄出,聞着還挺鮮。

包子餡兒有點燙嘴,宋彩朝狗鼻子呼了口熱氣,嘚瑟地問:“香不香?”

某大妖王:……

找死。

宋彩笑了笑,揉了兩下狗頭:“逗你呢,就是拿來給你吃的,太姥姥特地買的。”

說着把剩下的半個肉包遞過去,想叫狗大爺賞個臉,張嘴吃一口。

大妖王內心狂嘯:你敢叫本座吃你嘴裏剩下的東西?!

渾然不知犯了什麽錯的宋彩:“不吃啊,難道還要我嚼碎了給你吃?”

不知道別人家是怎麽喂狗的,但宋彩小時候養過一只小奶貓,媽媽說必須把食物嚼碎了喂,不然小貓消化不了。

宋彩可喜歡那小奶貓了,可惜後來沒養活,死的時候把他難過得不行,兩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哭成了小青蛙的腫眼泡,從那以後再不敢養寵物。

“別人家的狗好像都是喂狗糧啊,”宋彩嘀咕着,“但是我家沒準備狗糧,回頭我買兩袋回來。今天你先将就着吃吃肉包吧,我給你嚼成狗糧一樣大小的顆粒。”

說幹就幹,宋彩把半個肉包塞進嘴裏,咕叽咕叽開始嚼,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吐在一個小碟子裏,滿臉堆笑遞到了狗大爺面前。

大妖王:嘔……嘔……

絕對,要殺了他。

見狗大爺撇開臉,宋彩開始反思。忽而明白過來,沖門外喊道:“太姥姥!明天早上買幾個菜包,大雁不愛吃肉餡兒!”

大妖王:……這是包子餡兒的問題麽。還有,誰是大雁?

宋彩摸着狗大爺的腦袋頂,語重心長:“我給你取個名字,叫大雁,喜歡嗎?這名字有意義,以前我養的那只小奶貓就叫大雁,是我媽給取的。大雁啊,咱們兄弟倆本沒有緣分,全靠我喝酒撒潑把你擄了來,既然來了就是一家人,以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半口是你的,來,吃。”

說着又嚼了半只肉包。

大妖王終于受不了了,從宋彩的床上挪了尊駕,跳到地上伸了個懶腰。

蜷了一夜,渾身都覺得不舒坦。

他原本是扁毛類大妖,從來沒長過這麽多細絨毛,更沒弄得這麽髒兮兮過。忍不住抖了抖,看見宋彩揮手彈掉落在衣服上的狗毛,回過神來,不禁又驚又怒——本座堂堂萬妖之王,怎麽可以像狗一樣抖毛!

在一遍遍的自我厭棄和自我寬慰的掙紮之後,大妖王被推進了浴室。宋彩把他姥爺淘洗蛤蜊用的大紅盆一并拖了進去,開始嘩啦啦放水。

“大雁啊,你身上有點髒,我給你洗洗,洗完之後帶你出去溜達溜達,熟悉一下環境。”

大妖王生無可戀。

可以拒絕嗎?

答案是否定的。

宋彩搬着狗大爺的後腿,“撲通”一聲丢進水裏,再把狗大爺的前爪搬進去,偷來太姥姥曬太陽坐的禦用小板凳,坐在了旁邊:“大雁,洗澡澡的時候不要撲騰,爸爸會溫油哦~”

大妖王抗争無力:好好說話!

水溫調得正好,大妖王感覺到自己的狗毛被浸濕了,柔和的水流又循着毛隙逐漸浸潤皮膚,竟然有種莫名的舒爽。

一坨涼涼的東西被擠到頭頂,他努力翻着眼睛去看,卻怎麽都看不見,只能瞧見幾根長長的眉須,須尾挂了小顆的水珠,随着臭小子的動作上上下下地彈着。

宋彩打完泡沫便幫它揉搓起來,從頭往下,從背到腹,力道拿捏得好,一下一下輕緩又均勻。

大妖王雖然身份尊貴,但洗澡這事兒一向喜歡親力親為,還從來沒被人這樣肆無忌憚地搓洗過。

好舒服,但是又好羞恥。

被搓了腋下,搓了肚皮,小王八蛋連大腿根兒都沒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可愛們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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