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出土
宋彩從衣櫥裏拿了條毛毯給陳蔚然,陳蔚然聞了聞, 皺着鼻子道:“噫喲, 有股樟腦丸的味兒。”
宋彩翻了個白眼:“愛蓋不蓋啊, 衣櫥裏只有竹炭包,沒有樟腦丸。”
陳蔚然笑道:“真有,不信你自己聞。”
宋彩本想說不聞,卻被他按着後腦勺直接悶在了毯子上。額前碎發被揉得糟亂,宋彩瞪圓了眼睛, 撲上去就和他扭打起來。
陳蔚然顯然心情很好,一邊過招一邊嗤嗤直笑,最後被按住了就毫沒誠意地求饒:“饒命饒命!我輸了!那毯子真有樟腦丸味兒,我跟你蓋一條不行嗎?”
不!行!
大妖王噌地一下跳上了床, 硬是鑽進兩人之間, 把他們分隔開。
宋彩一把摟住狗子的腰, 沖陳蔚然挑眉:“看吧,我家大雁不同意, 你就蓋這條新的, 要不然就別蓋。”
陳蔚然瞥了一眼大雁,換上一副委屈表情:“你也太狠心了,我可是特地來給你送營養品的, 你就這麽感激我啊。”
宋彩:“現在這天氣又不涼,凍不着你的。”
陳蔚然:“那把你的給我蓋,你別蓋。”
宋彩毫不猶豫:“行啊,反正我有大雁。”
上了床之後, 陳蔚然翻了個身:“你平時也抱着狗睡?”
宋彩:“對,大雁不喜歡睡狗窩。”
陳蔚然:“那不行啊,得從一開始就養成好習慣,不能跟你睡一輩子吧。”
宋彩:“牛不喝水不能強按頭,就算我勉強它睡狗窩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它還是在我床上的。你別擔心,我給它放在最裏面,不會碰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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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蔚然:“我不是擔心這個,但狗畢竟是狗,有細菌的。”
宋彩:“大雁可愛幹淨了,天天洗澡,還香着呢。你聞聞?”
陳蔚然連忙翻了回去,背對着宋彩睡了。
大妖王原本以為在宋彩睡着以後陳蔚然會趁機動手腳,誰知他并沒有,只是在大約兩刻鐘之後把毛毯悄悄蓋回了宋彩身上。
大妖王蹑手蹑腳地挪到兩人之間,用那一雙淺淡琥珀色的狗眼監視到半夜,聽見兩人的呼吸全都均勻而綿長之後才放松警惕,翻了個身睡去。
雁回城,北雲府,下人們正在拆除靈堂布置,清掃葬禮留下的滿地紙錢。遠處山峰傳來永安寺的暮鐘聲,悠長遼遠,勾人愁緒。
江晏半倚在佛寺內的一處長廊上,盯着廊下成片的鳳仙花出神。他身後就是大雄寶殿,佛像威嚴莊重,香煙袅袅,把時間拉扯得長之又長。
酒壺突然墜地,摔了個粉碎,江晏猛地清醒過來。
此處……寺廟?
大妖王環視之後不禁失笑,燒香禮佛,借酒澆愁,開什麽玩笑。
雖不清楚這陣子發生了什麽,但他隐約能猜到“自己”為何而愁。很顯然,在他當狗的日子裏,這世界的“江晏”并沒有随之消失,時間繼續推移着,命輪也繼續運轉着。
他愁的便是宋彩吧,那臭小子死了。
宋彩沒有真死,但這個世界的“江晏”和北雲既并不知道,他們會怎麽處置屍體?
山腳下的北雲府還有尚未拆除的白綢飄搖,能看見小如蝼蟻的人們在府裏轉悠,該是全部身穿白衣,從江晏這裏看去就是一群小白點。
“壞了!”江晏眼角倏跳,立即化成黑火朝北雲府趕去。
北雲府的結界又加固了不少,但江晏連手指都沒動便穿了進去,登堂入室到得北雲既的門外,直接咣當推開,劈頭就問:“宋彩的屍體呢?”
北雲既拿着那根害宋彩喪命的尾後針,還在悲痛哀悼,聽見這聲音不由雙眉緊蹙,用紅絨布将尾後針裹好,收進寶匣裏。
他眼底滿是血絲,紅得吓人,回頭時卻還是一派華貴公子氣度,慢條斯理道:“江少俠怎麽了?”
江晏語氣很重:“我問你宋彩的屍體放哪兒了。”
“宋公子午後才剛下葬,江少俠是喝了多少酒,這就不記得了?”北雲既面露疑惑,看江晏倒不像是醉糊塗了,但下葬一事是兩人商定好的,葬禮他也參加了,現在跑來興師問罪又是鬧的哪一出?
江晏沒時間廢話,又問:“埋哪兒了?”
北雲既:“……”
見他滿是防備之色,江晏只得耐着性子道:“宋彩沒死,必須立即把他挖出來。”
北雲既一驚:“你胡說什麽,宋公子是死在你懷裏的,死了已有好幾日,此事人盡皆知,你當真是醉糊塗了嗎!”
江晏手裏凝出黑火:“先且告訴我埋在哪兒了!”
北雲既見狀更不能說,當即拔劍相對,怒道:“你若敢破壞宋公子墓葬,我北雲既從此與你勢不兩立!”
江晏:“……”
兩人動靜傳了出去,仲漠聞聲趕緊沖了進來,擋在北雲既面前:“江少俠稍安勿躁,宋公子的确已經死了,藥神姑娘也沒能把他救活啊。”
北雲既:“仲漠你讓開。”
仲漠:“少城主,我不讓!我知道江少俠思念宋公子,你們二人感情好,相思成疾也情有可原,但我們少城主又何嘗不難過,你這樣闖進來質問實在不應該!”
江晏一聽直接給氣得笑出聲,什麽相思成疾,我會思念那個臭小子?我倆天天在一起,那分明是相看兩厭!
他壓住怒氣,先行收起黑火:“那你來告訴我,宋彩埋哪兒了?”
仲漠:“……我可以說,但江少俠你不能破壞宋公子的墓。”
江晏:“好。”
北雲既喝道:“仲漠不可說!”
仲漠一跺腳:“就在九江岸附近的小山包下面,那兒風水好!”
北雲既氣得一劍紮進地板:“仲漠!”
江晏聞言瞬間化成黑火消失,北雲既暗叫糟糕,抛出銀劍緊跟着飛了出去。
宋彩被系統提示的時候懵了好久。
四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嘴裏被人塞了一顆光滑冰涼的珠子,身下墊着柔軟厚實的被褥,光滑的綢緞面,還散發着新布料的氣息。
吐掉那顆珠子,宋彩咳了幾聲,嗓子幹癢難受,像是有七八天沒喝水了似的。他稍微動了動,竟發覺周圍空間極其狹窄,都不夠伸開胳膊,撐着想坐起來,結果“咚”地一聲磕了頭。
他揉了揉腦門,伸手去摸頂上的障礙物——似乎是一塊很厚的實木板?用力往上一推,紋絲不動。
宋彩心裏咯噔一下,這情況不妙啊。
他翻身趴在被褥上四下摸索,發覺盛着他的這玩意兒是個大長盒子,木質的,前頭比後頭高出十來公分。被褥底下好像還塞了許多其他東西,往裏頭摸去覺得硌人。粗略抓一把到眼前,看不清楚,但憑質感可以判斷出是一些貴重物品。
這玩意兒……不會是口棺材吧?!
這些貴重物品不是陪葬用的吧?!
宋彩瞬間崩潰。
敢問是哪位英雄好漢這麽熱心腸啊,這就給操辦起來啦!這就封棺下葬啦!
毫無疑問,肯定是江晏和北雲既幹的,這倆貨可真不愧是爸爸的親兒啊!
但是到底埋沒埋嘞?!有沒有好心人來開個棺哪,還有喘氣兒的在裏頭哪!
宋彩開始瘋狂拍打棺蓋,聽這聲音悶悶的,嗷地一嗓子嚎出聲。
——埋啦,肯定已經埋啦!
不僅埋了,外頭估計封了墳丘以後還用磚給砌起來了!
宋彩拍拍打打好一會兒沒動靜,漸漸感到空氣稀薄,不敢再有大動作,召喚出了系統。
「系統提示,親愛的爸爸當前沒有可破墳武器。」
“使用理療火罐,把外頭那些磚頭石塊什麽的先燒成生石灰,酥掉以後再用尾後針掃射!”
「此方案不可行。一,黃蜂尾後針已被贈予男主,二,理療火罐溫度極高,親愛的爸爸很可能變成叫花雞。」
“……那你說怎麽辦!”
「系統推薦武器“活血化瘀梅花針”,價值38000金,親愛的爸爸當前餘額為0,無法購買,是否賒借?」
“借!借借借!”
宋彩看到了希望,雖然不知道這個梅花針到底會怎麽破開墳墓,但聽系統的不會有錯。他擎等着分發武器了,等了好一會兒卻沒見動靜,問道:“系統爸爸,梅花針呢?”
「系統提示,墳墓正被挖掘,是否堅持賒借活血化瘀梅花針?」
“正被挖掘?”宋彩心頭一亮,難道是江晏來了?
他高興道:“那先不借,等一會兒再看。”
挖掘墳墓的聲音越來越近,宋彩聽出棺材外好像有一雙大爪子,正在一下一下地刨着磚石。刨完了磚石又開始刨土丘,随着呼哧呼哧的動靜,棺材板也發出輕微的擠壓聲,仿佛有沉重的物體踩在了上方。
宋彩開始疑惑,這到底是不是江晏啊……
空氣愈發稀薄,宋彩開始大口喘氣,腦袋因為缺氧而變得懵懵的。他心道也別管是誰在刨了,趕緊先把我刨出去再說吧!
又過了一會兒,外頭的土丘還是沒刨完,宋彩真的喘不上氣了,迷糊中問系統:“我會不會剛複活就死?”系統居然沒回答他,想來是從沒接手過這麽蹩腳的菜雞玩家。
将死之際,一陣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夾雜了幾絲灰塵。宋彩嗆了幾聲,被人從棺材裏抱了出去。抱他的人體格很強壯,肩臂非常結實,宋彩甚至覺得枕在他肩上額頭有點硌得慌。
迷迷瞪瞪念了一句:“江晏,你來救我了。”
那人卻足下一頓,而後輕笑一聲,抱着他點地飛走。
江晏先行趕到地方,北雲既和仲漠後腳也來了,一見那被破壞得沒樣的墳墓,主仆兩人登時倒吸涼氣。
北雲既怒火上湧,拔劍就刺江晏:“你說過不會破壞他的墳墓!”
江晏不還手,只一味躲避,目光卻始終凝在那片狼藉上。他并不把北雲既的攻擊放在眼裏,北雲既當然也知道自己還不夠資格與他一戰,但這厮出爾反爾實在可恨,只要能叫他吃點教訓,賭上性命也無所謂。
仲漠見自家少主情緒失控,想攔他又攔不住,便也跟着加入了戰局,表面上是在勸架,實則見縫插針地攻擊江晏。
江晏煩了,随手一道黑火揮出去,主仆二人便被扇到了十步開外。
他二人又要襲來,江晏突然道:“這墳墓并非是我破的,看那些痕跡!”
北雲既下意識轉頭去看,果然發現被挖出的新土上分布着許多爪痕,且不是什麽豺狼野狗一類的小型野獸。
方才真是急火攻心了,這麽明顯的痕跡竟然沒及時發現。
北雲既握緊長劍,喃喃道:“到底是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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