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濃情着淡彩2

江晏難得吞吞吐吐:“我……你……”

宋彩:“???”

“你額頭上的那個符號又褪色了,”江晏吭哧這麽一句, 耳根已然開始發熱, “它, 它到底是什麽?”

宋彩:“……啊,這個就類似于女孩子的守宮砂吧,不過它代表着我體質的強弱,像我現在剛死裏逃生,生命力不夠旺盛, 所以顏色會淺。”

江晏半信半疑,但也只是“嗯”了一聲。宋彩覺得這不是他真正想說的,又鬧不清楚他到底想說什麽,猛然間心裏一緊:江晏不會是想起了昨夜喝酒的那段吧?!

宋彩不敢追問了。幹坐了一會兒, 江晏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個小物件, 遞給宋彩:“拿去玩。”

宋彩接了過來, 一看,竟然是一只草編的蛐蛐籠子!鮮嫩草葉還帶着濕意, 應該是才編好不久, 結與結之間大小和空隙基本一致,做工稱得上十分精巧了。

他驚呆了。

“江晏,這個是你親手做的?”宋彩把蛐蛐籠子托在掌心, 驚喜地問。

江晏點了點頭:“許久不做了,有些生疏。”

宋彩:“不不不,你做得也太好了叭,我很喜歡, 非常非常喜歡!”

豈止非常喜歡,簡直喜歡得差點掉了下巴。江晏居然送他禮物了!而且是親手做的!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在江晏心裏的地位很高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彩激動得熱淚盈眶,可轉念一想,他給江晏的設定是什麽?有煩心事的時候會去喝悶酒,名為一醉解千愁,而擔驚受怕的時候才會去編蛐蛐籠子,因為他想用繁雜的工序和一刻不停的勞動沖散心裏的焦灼。

所以,江晏度過了一個焦灼的、擔驚受怕的夜晚麽……

宋彩的心裏不是滋味了。

兩人坐在火堆旁,相對無言,直到采蘑菇的和拾柴火的都相繼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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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雲既已經貼心地把蘑菇都洗幹淨了,還再三保證這次的蘑菇絕對無毒。他把蘑菇放進千重心用來盛水的瓷碗裏,放在火堆旁煨着,千重心和歲蕪也把剛拾來的柴火添進火裏。

氣氛溫馨又和諧。

但,也僅僅維持了一會兒。

只見歲蕪從身後拿出了一樣白花花的物什,展示給衆人:“你們看這是什麽,我從那邊的山岩後頭撿來的。”

北雲既:“沒見過,是布料縫制的嗎?”

千重心:“好像不是,這個挺柔軟的,裏面還夾了棉層。”

恭乙:“看造型很特別,做工也極其精致,針腳細得幾乎看不出來。”

歲蕪小心翼翼地跟江晏說話:“江少俠,你認識嗎?”

江晏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沒見過。”

他望向宋彩,心想宋彩必定知道,那上面的簡體字正和宋彩所在的世界使用的字體一致。宋彩可不就知道麽,宋彩的眼睛都快被亮瞎了。但他故作淡定地搖了搖頭:“不,我不認識。”

江晏長眉輕挑:“你也不認識?”

宋彩:“哈哈,哈哈,當然啦,我怎麽可能什麽都認識。”

“這上面有字,但是字形很奇怪,會不會是某種咒術?”千重心将其推給北雲既,嚴肅地道,“我自小在藥神谷長大,對巫人的東西了解不多,少城主看看呢?”

北雲既:“應該不是,寫咒用的字體複雜得多,這幾個字太簡化了。”

恭乙:“給我看看……唔,倒真是不認識。但這三個字中的最後一個類似于‘香’,應該是‘香’字。”

“香?這東西難道是香包?我聞聞。”千重心說着就要拿來往鼻子下湊,可把宋彩吓壞了,嚷道:“別呀別!”

千重心及時停住動作:“怎麽了,不能聞嗎?”

宋彩:“萬、萬一有毒呢,怎麽能随便聞撿來的東西!”

恭乙:“有理,是陷阱也說不準。”

宋彩眉頭狂跳,眼角直抽搐,遮着半張臉不敢看他們。試問有誰能在被別人捧着自己脫下的紙尿褲指點江山時坦然自若,說出來,宋彩想磕頭拜師。

“可能就是哪家的紡織娘沒事做來玩的,我看不如直接扔了吧,肯定沒什麽用的。”宋彩低着頭嗫嚅。

江晏看出他不對勁,道:“那就扔了吧。”

誰知北雲既偏在這個時候樸素起來了,提議:“扔了浪費,當柴一起燒掉吧,而且白花花的丢在外面也難看。”

歲蕪認同地點點頭,揚手就要把那東西扔進火堆裏,宋彩當即高聲制止:“且慢!”

歲蕪:“怎麽了?”

宋彩:“不能燒。”

歲蕪:“為什麽?”

宋彩:“……”

因為,因為紙尿褲這東西比較特殊,即使它還沒有實現自身的價值,一想想是用來幹什麽的就足夠膈應了,尤其這條已經上過宋彩的身,用它的火來烤山芋,誰吃誰好漢。

江晏見狀朝歲蕪伸手:“給我罷。”

歲蕪嬌羞地遞給了他,這片紙尿褲便最終完成了在六人之間的交接。

Finally,宋彩羞恥地想,你們都算間接摸過爸爸的PP了。呵呵。

江晏沒有像他們那樣細細品鑒,而是直接把紙尿褲扔到了遠處,手指一動,白花花一片瞬間化作齑粉,雪花一般随風飄散。

宋彩感激地望向江晏:好人啊,江晏真的是好人!

兩個時辰之後六人回到了大澤宮,看見宋彩平安歸來,小麒麟噌地一下蹿進了他懷裏,激動地直打擺子,伸出舌頭舔個不停。宋彩開心地哄着:“乖啦,乖,我沒事了。”

歲蕪一見小麒麟登時愣住,問道:“這是,這是靈獸?”

宋彩像誇耀自家孩子似的,自豪裏頭拌着假意的謙虛:“對,幾千年前出生的,哎,長得慢,我也不大會帶孩子,糙生糙養吧。”

歲蕪忽然捧住臉:“糙生糙養?!不不,養得太好了!能不能,能不能給我抱一下?”

宋彩:“當然可以,抱去抱去,我正好抱累了,十好幾斤呢。”

歲蕪:“真的啊,哇,真是壯實,養得實在太好了!”

宋彩:“哈哈哈哈,哪裏哪裏。”

衆人:“……”

蛟王赤練和藍姬已經得了通報,前後腳趕來迎接幾人,見宋彩面色紅潤總算放下心來,叫人在殿中設了幾張軟墊椅,道:“你剛剛解毒,不可勞累。”

宋彩:“謝謝蛟王大人,我其實是最清閑的一個,還要勞煩大家為我擔心,真的很慚愧。”

說着轉向身後,恰瞧見江晏的視線凝在他身上,面上似乎還帶着幾絲笑意,不知在笑什麽。江晏見他看過來立即壓下嘴角,道:“諸位都為此事忙碌辛苦了,我替他謝謝諸位,日後必定湧泉報之。”

宋彩配合着點頭:“對,湧泉報之。”

蛟王笑笑:“二位不必客氣。”

幾人寒暄完也差不多到了午飯時間,蛟王特地請了人族的廚師來準備膳食,菜色總算能看得過去了。江晏旁邊的位置理所當然是宋彩的,但這回宋彩卻挪到了別處,把自己的位子留了出來。江晏不解,見他溜到了千重心那裏嘀嘀咕咕,問道:“你做什麽?”

宋彩:“啊,我……正好有話想跟老恭聊聊,所以換個位子。”

江晏登時臉色鐵青:“老公?”

旁人不熟悉這個稱呼,江晏卻是知道的,在宋彩的那個世界裏女人會稱自己的丈夫為老公。

宋彩連忙解釋:“哦不是,恭、恭公子……呃,好像也很奇怪,就恭先生吧。”

江晏:“回來。”

宋彩慫慫地搖了搖頭:“我只是跟千重心姑娘換個位子而已。”

恭乙被這股子低氣壓懾得無奈,道:“宋公子還是回去罷,你不坐那兒誰坐那兒?”

千重心也激動地鼓勵他:“回去,快回去!”

宋彩:“……”

這閨女,知不知道別人是在為她的婚姻大事着想啊喂!

因為擔心任務二完不成,宋彩這頓飯食不知味。他的時間不多了,三天之內他不僅得讓男主和一號女主生出情愫,還得讓他們洞房花燭,任務何其艱巨!而且系統這次用了“嚴重”二字來形容對他的懲罰,可見不是之前那些騷氣沖天的操作能比的,吓人不?吓人!

于是宋彩想出了一個辦法。他悄悄找來了北雲既,問道:“少城主,在你們這邊,如果一個人想對另一個人表達自己的心意,該送什麽呢?”

北雲既怔了怔,面色不大好看:“宋公子,你要送人東西嗎?”

宋彩:“不不,不是我,我只是問問。”

“喔,這樣啊,”北雲既松了口氣,“可以送的東西很多,姑娘送郎君就送自己繡的香囊荷包、絲帕、腰帶、鬥篷之類的,郎君送姑娘就可以選珠釵頭花、胭脂香粉,還可以自己做一些奇巧的小玩意兒。”

宋彩:“倒是挺豐富的……”

于是當天下午,江晏就收到了一條腰帶。他把縫在腰帶上的一卷小紙條取了下來,仔仔細細默讀了許多遍: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是……這是在真情剖白,訴說衷腸!

江晏的指尖溫柔地撚着紙邊,心裏頭微微發顫——不是千重心的字,不是藍姬的字,更不是歲蕪的字。前半句還特意提及了“彩”,這般大膽,這般猖狂!

這個宋彩!

他知道宋彩根本不會寫這個世界的文字,紙條必是他出去買腰帶時叫店家幫忙寫的。江晏抿着唇,仿佛能看見宋彩在請求別人幫他寫字條時怯生生又甜蜜蜜的表情,這一想,眉梢眼角便染上了化不開的笑意。

将腰帶妥帖收好之後,江晏打算拿着紙條去找宋彩,卻沒想到在路過千重心門外的時候瞧見了他。

他看見宋彩做賊似地蹲在千重心門外,正往裏面塞着什麽東西。

江晏閃到了拐角處,等宋彩塞完了東西離開之後便移步上前,從門縫裏取出了那東西。

是一塊桃色絨布,包裹着一柄素色玉釵。

除此之外也有一張字條,上面的十四個字,與寫給他的那一張別無二致。

江晏的熱血瞬間冷卻了下來,一顆心幾乎沉到了谷底。

渾然不知的宋彩還在搓手等待進展,可一整個下午過去也沒見那兩人有什麽動靜,誰也沒找過誰。中間他還各“偶遇”過兩人一次,江晏仍然是那副陳年老火腿似的梆硬表情,看見他時更是沒由來黑了幾個度。千重心也沒簪玉釵,更沒有分毫他想象中的“思量心事薄輕雲,綠鏡臺前還自笑”的少女春心。

宋彩撓頭困惑:難道沒表達到位?

晚上,宋彩換座位湊到千重心那裏時,江晏就沒再攔他,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宋彩暗搓搓道:“千重心姑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取取經。”

千重心:“行啊,宋公子且說。”

宋彩:“我有一個朋友,他喜歡上一個人,不好意思明說,于是買了禮物塞到了那人門縫裏,但是一個半天過去之後那人什麽反應都沒有,你說這是什麽原因呢?”

千重心在聽到“喜歡”二字時就開始興奮了,強行壓下躁動的心潮,一本正經道:“你确定他收到了嗎?”

宋彩:“應該吧,畢竟也沒別人會去開她的門啊。”

千重心:“那标清楚禮物是誰送的了嗎?”

宋彩:“……沒有。标得太明白也不太好吧,沒有朦胧美了。”

“要什麽朦胧美!”千重心突然擡高了聲音,發現有人看過來便趕緊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道,“聽我的,直接找他,當面說,把能做的一次性做完!”

宋彩眨巴着眼睛,認真想了一會兒:“我還是直接問吧,什麽是能做的?”

千重心恨鐵不成鋼一般:“這還要我教?當然是……咳,那個呗。”

宋彩很不願意往那方面想,但千重心的表情分明就是在驗證他所想的就是她說的那個意思,于是整個人都不好了。半晌,宋彩遲疑道:“我再确定一遍哈,就是,你真的覺得婚前做那種事沒關系嗎?”

千重心:“有什麽關系啊!宋公子你想想,這世上兩情相悅的人能有多少,遇見了就是天定的緣分,是前世積了多少福報才換來的好運氣,如何能不及時把握?”

宋彩陷入沉思:“啊……”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閨女如此優秀!

宋彩覺得怪不好意思的,笑嘻嘻道:“不是,我當然也希望那樣,但是這種事情不得有個過渡嘛,如果對方還不明白我朋友的心意,照你說的這個去做就有點霸王硬上弓的意味了,會不會吓着對方?”

千重心:“怕什麽呀,都是江湖兒……兒!應該沒問題的。”

宋彩強調:“你真覺得沒問題?”

千重心:“當然!這樣,我給你……咳,我給你朋友提供點東西,有需要就用,沒需要就扔了。”

“什麽東西?”宋彩生出點不妙的預感。

千重心四下望了望,見沒人留意便開始往袖兜裏摸,摸出一小包藥粉從桌子底下塞給了宋彩:“這個不是那種直奔主題、天雷地火的藥,它只起到催化作用,無毒無副,放心使用。”

宋彩:“……”

崩了,大閨女的人設徹底崩了。

什麽人會随身攜帶這種藥啊啊啊!!!

為什麽有種酒吧小巷口裏違法交易的趕jio???

宋彩抽着嘴角道謝,默默和那位恭先生換回了自己的座位。

江晏早看他和千重心交頭接耳不舒坦了,見他回來之後還挨了霜打似地耷拉着腦袋,便沒好氣地道:“坐在我旁邊就這麽委屈?”

宋彩:“沒有啊,你怎麽會這麽想。”

江晏:“你這是在敷衍我?”

宋彩:“我沒有啊!”

江晏:“呵!”

宋彩:“???”

敢問這位大哥又怎麽了?

江晏:“剛才她給了你什麽?別說謊,我已經看見了。”

宋彩的臉色唰一下變了,那藥粉仿佛燙手山芋,拿出來也不是,藏着掖着也不是。那邊的千重心還沖宋彩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看得宋彩簡直想一頭撞死。

江晏催促道:“拿出來。”

宋彩:“……不行,就是調理身體用的藥粉,不是給你的。”

“不是給我的?”江晏略顯生氣,“那我要是偏要呢?”

宋彩:“你,都說了不是給你的,你怎麽不講理啊。”

江晏:“便是不講理了,如何?”

宋彩:“……你這人怎麽這樣啊,這真不是給你的,是千重心姑娘特意送給我的。”

不這麽說還好,一這麽說江晏更氣不過了,“啪”地擱下酒杯:“當真不給我?”

宋彩:“你別威脅我啊,我不怕的……”

江晏:“三,二……”

“停停停!诶你說你,你數什麽呀,”宋彩慫了,亮晶晶的一雙眼睛定定凝視着江晏,“我就問最後一遍,你确定嗎,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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