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濃情着淡彩10
宋彩像只紅彤彤的跟屁蟲,一直叮着江晏, 江晏無奈道:“有什麽好解釋的, 不必。”
宋彩:“哥, 真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那兩只蛙沒灌多少妖氣,這不就開始癟了嘛。”
江晏:“我并未誤會什麽,你何必這麽緊張。”
宋彩:“可你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哎!”
江晏聞言轉移視線,似乎咕哝了一句“誰看你了”, 但宋彩沒聽清,心道應該是聽錯了。
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有必要給江晏一個承諾,于是拍着胸脯道:“江晏你放心,下次再有這種情況我指定換個人坑, 保證不弄你的造型了。但你得教教我怎麽操作, 我這次也是誤打誤撞弄出來的, 那三足蛙的嘴可腥可腥了。”
“嘴腥?”江晏訝然,難以想象他到底對三足蛙做了什麽。宋彩一臉坦然:“是啊, 光是靠近就差點把我熏吐。總之你有空的時候好好教教我, 比如……咱先弄個北雲既的形象,再弄一個枭桀,然後下指令讓他倆比賽織毛衣!哈哈!”
誰知江晏不但沒笑, 反倒甩袖出了大門,出去之後氣沖沖對他道:“誰會樂意給你這樣糟蹋,別做讨人嫌的事!”
宋彩被堵得啞口無言。他很沮喪,因為這段時間他在江晏這裏受了好多委屈, 那家夥脾氣越來越壞了,還總是拿話嗆人。他耷拉着腦袋跟在後頭,叫江晏看了又有些後悔,更不明白自己為何總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兇他,似乎每次都是因為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提藍姬、歲蕪她們就算了,還提北雲既和枭桀。簡直存心。
但,誰讓江晏知道他不是存心呢。
“沒有責備你,話趕話了。”江晏道,“別往心裏去。”
宋彩刮着衣襟上的小小破洞:“哦。”
“不過這也算是個聰明的做法,好歹是放出了求救信號,以後……”江晏滞了一瞬,“以後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也可……也可這麽做。”
宋彩反應了五秒鐘:“啊???”
所以這是鼓勵的信號?
“好嘞!我明白啦!我以後還做你的造型!哈哈哈!”宋彩大笑起來,惹得江晏也跟着嘴角上揚。宋彩抓着這個小細節不放,鬧騰着要他笑得再開些,要露出八顆牙齒,江晏便嫌棄他行為不端,帶壞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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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說藍姬已經找到了,他因和宋彩共用妖力,所以也可以對三足蛙下指令,藍姬便是那兩位“皺巴巴”公子從一間客房裏找出來的。人被弄出來時已經昏睡過去,但沒有大礙,也沒有外傷,想必眦昌給蛟王留了面子。但歲蕪确實不見了,這座周府裏頭只有她極淺的幾絲氣息,想必進來之後又被弄到了別出去。
“江脅看上了歲蕪,”江晏道,“上回去取解藥時就見他把歲蕪關在自己的房間,還以禮相待,吩咐了宮人好生伺候。”
“那歲蕪有可能被江脅帶走了?”宋彩呸道,“做他的春秋大夢!雖然歲蕪姑娘的确有王妃之相,但他江脅那樣的也配?”
江晏又故障了:“王妃之相?你在暗指什麽?”
“啊,我沒啊,我随便說說的。”宋彩趕緊閉了嘴。這下他算是明白了,江晏對歲蕪沒意思,至少目前沒有。
他連嘆氣都懶得了,左右任務三是蛟骨鐵鞭,跟歲蕪沒關系,他不想操那個閑心了。真的,賊雞兒心累。
兩人出了周府以後周府就沒了,真的是瞬間功夫,燈火通明的、頹敗漆黑的全都沒了,轟隆聲中萬象天地凝聚成一個微小的光點,掉落在地時發出“叮咚”一聲脆響。
那片懷抱着百餘戶人家的小鄉村變成了荒地,而宋彩的腳邊躺着一只螺。宋彩自打來到這世界就見識了太多叫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此情此景見怪不怪了,只是不知道螺上有沒有毒,不敢去撿。
黑火閃了一下,那只螺便到了江晏的手裏,他兩指微一發力将其捏碎,一個男聲飄出:“三天後,子夜之交,曜炀宮一敘。”
這是江脅的聲音,宋彩聽出來了。
宋彩愁眉不展:“江晏,我覺得不對勁。”
江晏:“嗯。”
宋彩:“他說三天之後的子夜之交,可現在距離子夜之交還有半個時辰,那這半個時辰算不算一天?我們是在……十二乘三等于……三十六個半時辰之後到達,還是二十四個半時辰之後?而且這段錄音是什麽時候制作的都不清楚,他那時候有沒有考慮到我們的時間問題?”
“……”
江晏揉着眉心:“三十六個半。”
“好巧,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宋彩又道,“但他主動約你去曜炀宮可不是為了禪位給你,肯定有埋伏。”
“可歲蕪在他那裏,有埋伏也得去。此事你不必操心,在那之前,”江晏望進宋彩的眼睛,目光接觸時又往上移了一寸,道,“我跟你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宋彩想問什麽事,江晏卻開始說周府的事。他說許多年前這裏确實有一座周府,跟眦昌有關——周府就是眦昌和玄禮的故居。
宋彩從沒在正文裏介紹過玄禮神官的經歷,就連眦昌和玄禮是兄弟的事情都是從枭桀的幻境中獲悉的。想必江晏後來調查過這兩人之間的事情,才會知道得那麽多。
宋彩心想,原來玄禮神官在沒飛升時是姓周啊。
江晏總能在第一時間捕捉到宋彩的念頭,便告訴他,玄禮并非姓周,就算姓周那也是随了母親的姓,但周姓本就是假的,因為妖是沒有姓的,不過是為了方便稱呼,學着人族的規矩胡編亂造一個罷了。
玄禮神官的母親是蠻荒大澤中的一只龍龜,那時候半妖族還不存在,蠻荒大澤也是一片浩瀚的湖泊。當時發生了一次地動,這裏的地層升高,湖水被引流到了別處,于是才有了蠻荒大澤。龍龜一族不願意離開生存已久的故鄉,便都化成了人形,在這片濕地上造出了一個周府,以周氏人家定居了下來。
龍龜一族生性溫善好客,周家建成之後的許多年裏幫助了不少旅人,陸陸續續便有了上百人家落戶在此,為了感念這份恩德,他們将此地定名為周家莊。
周家莊的人都以周府為表率,對內鄰裏和睦,對外樂善好施,周家小姐甚至把一支趕屍隊請到府裏留宿過,怕屍體受潮,還特地烘幹了一間客房留作停屍用。
可惜那支隊伍沒能走出蠻荒大澤,在距離周家莊百裏之外的地方被什麽邪物給纏上了,死的死逃的逃,周家小姐得到消息之後連夜趕去善後,替他們把屍體一一撿了回來,超度安葬。
後來這裏來了一個男人,據江晏聽來的描述,說那男人談吐舉止潇灑風流,又不失文人雅客的風骨,詩畫琴曲雖比不上名家,但也是登得大雅之堂的。最主要的是,那人俊美異常,別說是尋常人的短暫一生,就是壽比天長的龍龜一族也沒誰曾見過那等好樣貌。
男人是妖,卻尤愛在人族游歷,恰巧周家小姐也喜愛人族的詩書禮儀和民俗怪談,每每帶上兩壺美酒、三四斤水産去和那男人交換,聽他講光怪陸離的人族趣事,時不時也學學吟詩作對。一來二去她有了人族的感情,愛上了那男人,後來更是深陷其中,數年為情所困。
這人就是後來的眦昌他老爹,青花大蟒。
聽到這裏時宋彩偷瞄了江晏一眼,心想周小姐帶水産?的确是水産?得虧那時候不是赤練為王,不然周小姐這就是犯了禁令。也得虧他沒把這段寫進去,不然讀者們會抱團逼問到底這個俊美是怎麽定義的,不是說男主才是宇宙洪荒第一帥嗎?如果眦昌他老爹舉世無雙,眦昌的顏值是随了娘?他娘不美?
不是不美,江晏又看出了宋彩的疑惑,說周家小姐的樣貌還可以,但達不到美豔的程度,好在性情溫和柔善,見人總是三分笑意,容貌反倒不那麽重要了。
宋彩想,其實眦昌也挺好看的,只是太壞太邪,所以把他整個人的平均分都拉低了。如果他是個好人,舍得把那雙奸險的吊梢眼往下拉一拉,那就能得九十九分。但現在他只有九分,這九分還全部都是加在了顏值上。
江晏說,周家小姐未婚先孕,顧念男人是只閑雲野鶴,三媒六聘什麽都沒要,自己倒貼嫁妝張羅了親事。誰知成婚那天,新郎失蹤了。
周家小姐生下了孩子,就是眦昌。住在這兒的人大都受過周家的恩惠,明面上自然不會有人說三道四,背地裏可能也只會感嘆周小姐遇人不淑,但周小姐還是難以解開心結。
獨自撫養眦昌的那幾年裏她極少露出笑臉,對眦昌雖然不壞但始終嚴厲,生怕稍不留意就會叫他長成他父親的那種心性。
直到有一天,他父親回來了。
周家小姐掙紮過,可男人一改往日作風,對她極盡體貼愛護不說,還賭咒發誓再也不會棄她于不顧,周小姐拗不過本心,最後違背家人的意思和他重修舊好了。
沒過多久周小姐懷上了玄禮,不同于頭一胎,懷玄禮期間經常感覺體虛乏力,有幾次還差點昏倒,生産的時候也是龍龜一族彙集了全部的妖力施法救治,才保住母子的性命。
周小姐格外疼愛玄禮,不僅因為他是自己用命換來的,還因為他成全了自己的夢寐所求。
衆所周知,在一個家庭中,父母對待子女的态度如果做不到相對的公平,那必然給相對弱勢的一方造成嚴重的甚至惡劣的影響。江晏沒有提,但宋彩知道,母親對弟弟的疼愛被眦昌看在眼裏會怎樣發酵。
要是只有母親這樣便算了,偏偏他的父親對他的态度也奇怪,不算冷漠,但也不算親近。雖然弟弟有的東西他都有,但小少年還是覺得不夠,至少弟弟能随時随地得到的來自于父親母親的微笑,到他這兒時就會變成隔靴搔癢一般的敷衍。
宋彩嘆息,不管人族妖族,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鈕鏈都是一樣的,遇到的問題也無甚差別。
到這裏就該說“然而”了。
然而周家小姐的好夢又落了空。
玄禮才幾歲大的時候家裏來了一個人,眦昌的生父。面對兩個長相一模一樣但氣質大相徑庭的人,周家小姐終于明白過來,為什麽玄禮沒有半分蟒的特征,且每年的生辰那天都會身體不适——因為他父親根本不是蟒,而是一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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