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桀的夢
世界只剩一片枯木,涉足之處全是深潭沼澤,昏天暗地,墜入無邊陰影,嘶喊一片凄涼。死亡糾纏哀怨的風,全面嚴絲合縫鋪陳開來。巨型怪獸雙眼猩紅,八爪指甲如尖椎,滿口兇牙利齒反射亮光,如饕餮正對着地面一具女屍垂涎三尺,像這末日裏久違的美食盛宴。
屍體臉色清灰,幾縷發絲亂糟糟挂在臉上,五官仍可見清麗,嘴唇被榨幹了的白,緊緊抿在一起,像是藏着無處訴說的哀怨秘密。
怪獸圍着屍體轉了一圈,又停留徘徊,最後仰天長嘯,迅速将魔爪刺入,剖開身體,五髒六腑被狠狠挖空,塞入嘴裏,囫囵吞棗。緊接着軀體被抛進烈火,灼灼燃燒。
痛苦折磨蔓延全身。
桀的額頭上沁滿細密汗珠,一聲慘叫過後猛然驚醒,只覺渾身乏力。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床單,床邊鐵架上倒挂的吊瓶正順着輸液管滴入莫非氏滴管,有着滴水石穿的決心。
幡然醒悟,自己正躺在醫院病房裏的病床上,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原來,一場噩夢。
她慢慢轉臉看向四周,另外兩張床是空着的,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
細想自己為何會待在這裏時,虛掩的門外傳來醫生的聲音。
“請問您是病人的家屬嗎?”
“什麽事?”男人顯得極度煩躁。
“病人腦部額葉處患有顱內原發惡性腫瘤Ⅱ級膠質瘤,大小約5厘米,需進行開顱手術切除治療。”
“什麽?你說什麽?腫瘤?手術?”男人很異樣。
“對。如果不盡快進行手術的話,病情将會持續發展,腫瘤生長速度也快,會包裹更多周圍腦組織,還有可能轉移,自主神經破損,甚至腦疝…介意盡快手術。”
“這得需要花多少錢?”還沒等對方說完,男人就想知道他可能即将需要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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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期還需配合化療放療等,盡可能延長生存期限,可能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大概…”
“不好意思,我先去下洗手間。”男人打斷醫生的話。
“好的。”
後期?哼。我和這個女人還會有後期?真是個宇宙無敵的笑話。轉身那一瞬間,男人狡黠一笑。
後來,護士進來跟她說,男人怎麽也聯系不上。問她能聯系上嗎?或者還有其他家屬嗎?
其他家屬?她還有其他家屬嗎?呵呵。
“也許他在開會,我待會再打打看。”她有些窘迫。
開會?呵呵,他能開什麽會呢?消失罷了。
“如果下一秒,我得了絕症,再下一秒你會不會棄我不顧,立馬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
“別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那你就回答我嘛。如實回答,我不生氣。”
“沒有的事,我怎麽回答?”
“那你就把它當作是真的。”
“沒有發生的事,我該如何回答?”
當初自以為是的甜蜜對話,現在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就連死神都在嘲笑她的愚蠢,奪取她的性命。她的确是自食其果。
男人和那個女人颠鸾倒鳳的情形再次浮現在桀的眼前,刺激她的每一根神經,然後迅速地膨脹蔓延,從頭頂穿透而過。
如果下輩子投胎只有兩種選擇,一種再遇到這種人,一種變成豬,她寧願選擇變成豬。
她被徹底遺棄在死亡交接上,只需挪開一只腳的一點點距離。
她早已明了。
她費了點力把自己從床上托起來,手上的針管蕩來蕩去,一股腦拔掉手上的針頭,靠着牆壁走出病房,穿過走廊,晃晃悠悠地往樓頂走去。
她感到一陣虛脫,拐角處的鏡子告訴她什麽才是真相。她什麽也沒想,只是慢慢撫摸端詳自己的臉。
她的頭發如同稻草般披散着,嚴重的黑眼圈包裹着暗淡無神的雙眼,往側一看,眼裏血液凝成的小血塊提醒着她的悲慘人生,挂在眼睑的小細紋肆無忌憚暴露在空氣中,嘴唇上泛着白色細屑,暗瘡不知什麽時候也開始眷顧她的臉頰。
她想自己有沒有盡可能形象一些,于是輕輕得捋了捋自己的頭發,誰知一小撮便留在手中。她想起它再也沒長過了,幸福也不會像頭發一樣越來越長,不是麽?
桀不願相信鏡中的歪瓜裂棗,她想和自己打賭,于是她對着鏡子擠出一絲笑容,可無論怎麽努力變換,都顯得牽強與僵硬。她仿佛看見臉上的一切都彙聚到一塊,洋洋自得的跳着舞,嘲笑她的醜陋與卑微。
她想打敗另一頭的狂妄,于是使勁往鏡子中砸了過去。鮮血順着指縫經過手腕慢慢往下流。疼痛讓她清醒了一些。
桀開始覺得自己變老了,她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年齡。于是她掰着手指頭數着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到底存活了多久。原來已經整整二十九年了。
昨天是她的生日,她只買了男人愛吃的菜,甚至連蛋糕都沒花心思買。本想和他一起慶祝的,盡管她知道這也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她那時仍舊抱着一絲希望。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出現在醫院裏。
她有過夢想嗎?她開始想到這些。她應該有過夢想的。童年的時候她每天都坐在大廳的門檻上羨慕地看着那些哥哥姐姐們背着書包從家門口經過。于是她盼望着自己快點長大,可以坐在教室裏,然後也會有好多朋友。她甚至爬上高高的樹幹翻過學校圍牆去撿那些被丢棄的書本,然後一張一張的折好保存在枕頭底下。升學時,她又很用功的念書,為了考上重點學校。
再後來,她對一切都是懷着憧憬的,就像細水長流的小河底部隐隐若現的流金。
沒多久,桀就認識了男人隐。他們是在電話那頭認識的。
那次,隐打錯了電話。
正值冬天,養父的去世讓她悲恸不已,心如枯木死灰。隐的出現如同這個冬天裏太久不見的暖陽,讓桀迅速解凍,迫不及待地呼吸。他就像那茫茫大海裏突然飄來的一葉扁舟,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兄弟,今天有空嗎?”電話那頭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帶點挑釁。
“你是哪位?”桀閉着眼無精打采地問道。
“噢,打錯了。”聽到‘嘟’的一聲,對方挂了電話。
後來的每一天,他都有意無意地打來電話,扯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他說,他叫隐,願意時時刻刻都打錯這個電話,直到她願意見他為止。隐柔情動人的話語如同炸彈般迅速毀滅了桀用純真建立起來的堡壘。
見面的那一天,他和她都同樣穿着白色的皮質休閑鞋,鞋面一塵不染。她走在他的前面,他緊随其後。桀清楚地感覺到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毫無節奏劇烈地變換起伏的頻率,她忐忑不安地将拇指和食指的指甲相互摩擦着。
他追了上來,毫無預知地抓過她的手,她本能地往回抽了抽,但被他抓得更牢了。
他帶她去了一家環境優雅的西餐廳,之後看了一場恐怖的電影。後來,他跟她說,其實他是故意安排的。她一直以來膽子就很小,黑暗的影院,碩大的屏幕,驚悚的無頭鬼,觸發了她豐富的想象力。
記得當時,她害怕極了,手腳冰涼,将指甲深深得嵌入肉裏,緊緊得咬住牙齒,按捺住緊繃的血液讓她泛起的哆嗦。隐自作主張用一只手将她的身子擁在懷裏,另一只手遮住她的雙眼。
在這一整天裏,桀的心一直是高頻率跳着的。
送她回去的路上,他們手拉着手,步履緩緩,彼此故意蹉跎歲月。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她時不時嘴角挂笑,甜蜜含羞。電流從她的身上流經他的身上,然後再以翻倍瓦數原路返回,像串聯的血脈,相輔相成,被激活得春心蕩漾。
桀想,第一次見面不就是這樣的麽,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約會了,她不應再擔心或者期待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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