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死了都要愛

“我有一個妻子。我們因公司業務合作關系而認識。确切說，她是我客戶公司的一個小文員。我們曾經很相愛，然後順理成章地結婚了。那時我們并不寬裕。為了我們的美好将來，我每天在外忙碌于業務奔波，她也辭職找了一份更好的工作。

本來，這的确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但是，意外卻發生了。

就在第二天她去新公司上班路上的那個拐彎路口，一輛滿載的大卡車突然沖出來将她撞飛10幾米遠。後來在監控錄像裏，我看到了。那場面慘不忍睹。一攤的血。刺眼的猩紅。而她，就躺在血泊裏，一動也不動。

結果我們只得到2萬塊錢的賠償。因為肇事司機家裏非常貧困，貧困到幾次登門，他都直接拿刀放在我眼前，求我殺了他。他說一命抵一命。就算死，他也根本拿不出多餘的錢。

對此，我還能怎麽辦呢？

我花光了所有積蓄，到處借錢。她做了開顱手術，最後她活過來了。可是醫生卻告訴我，她再也沒有說話的可能，大小便也無法自理，終生智商只在3歲。

發生這一切時，我們剛結婚不久。

就這樣，7年過去了。我照顧了她7年，教她說話，吃飯，用繩綁住她的左腿和我的右腿，扶着她，幫她保持平衡，教她走路，就像教孩子那樣。

你知道是什麽讓我堅持了7年嗎？是你這些年裏，我不經意遇見的一颦一笑。

後來，我承認我也交往了不少女人，可是，沒有一個讓我值得為其傾心的。說實在，那只是我為了排除寂寞和解壓的方式。

可是，7年，我真的很累很累了。我感到厭倦。厭倦到有時候我真想把她掐死。你知道嗎？和你真正認識的那一刻起，更堅定了我某種萌芽狀态的想法。

剛好那天下午，保姆有事請假了。我在家陪着她。我跟她說，陽臺那裏的日落很美。我還告訴她，要坐在陽臺護欄上才能看得見。我知道她是很聽話的。因為她就是一個3歲的孩子，對什麽都充滿了好奇。

說完，我看着她往外走，緊接着，像孩子一樣，手扶着欄杆欲往上爬。

我想，畢竟她是成年人，爬上去的力氣肯定還是有的。

我連忙轉身下樓去買煙了。那時，我的确沒煙了。

從進電梯到便利店，一路上我都在念叨着，一定要掉下去，掉下去。因為我心意已決。我希望她死。

結果正如我所料。

我剛買完煙，就聽到有人喊，有人跳樓了。然後很快那裏圍了一群人。我立馬跑過去，在跑得過程中，我感受到我自由了。徹底得自由了。

你知道那一刻，我想得是什麽嗎？想得是你。瑤瑤。我的寶貝。你的笑臉。你嫁給我時，幸福的模樣。

我擠進人群，發現是她，沖過去抱着她，仰天長嘯，佯裝悲傷和哭泣。這一切，路人都看見了。他們定會為我的叫喊而感動，為我的眼淚而感動。是的，我的計劃成功了。

有誰會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呢？沒有人會知道的。

而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林瑤。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寶。如果不是為了你，我大可以不必讓她死。”

“你這個變态！瘋子！”林瑤想起夢裏那個女鬼的叫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死得。”

“我是瘋了。為你發了瘋。因為你，我出了車禍。因為你，我殺了妻子。這段時間，你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嗎？我再也不敢回到我住得地方。因為那裏突然變得陰森森的，就連保姆也不幹了。她甚至連工資都不要了。她說她害怕，總感覺身後有人在叫她，跟着她。可是轉頭卻沒有。我也感覺到了。每每一躺下去，就感覺有個身體爬了上來。那感覺太真實了。

而所有的罪惡，在我的靈魂裏每日每夜無時不刻地游蕩，排擠不出，不安，恐懼，時刻糾纏。林瑤，現在只有你能幫我。我們結婚好嗎？我有錢，我們可以再買一套屬于我們的房子。如果我們在一起，我就再也不會害怕了。這個世間怎麽會有鬼呢？”

“求你放開我好嗎？後面是很高很陡的坡，我們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的。”林瑤乞求。

“不，我不會放開你的。讓我放開，好讓你回到那個男人的懷抱嗎？他哪點比我好了？他長得比我好看嗎？他比我有錢嗎？他有我這麽為你瘋狂嗎？他一樣也沒有。

不對，你又在騙我！你不是說你不婚嗎？怎麽還交男朋友呢？就連男朋友也是假得對不對？只是為了擺脫我對不對？你為什麽總是要騙我呢？

我那麽愛你，為什麽你就一直對我視而不見呢？還有，我們怎麽會掉下去呢？我不是一直把你抱得緊緊的嗎？我會保護你的。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你為什麽總是不相信我呢？你答應嫁給我也是騙我的。你為什麽總要騙我呢？你不該騙我的。”

周君邊說邊燃起憤怒之火，越燒越旺，越發不可收拾，

“既然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

“不！不要…”

林花花擺了一桌子林瑤愛吃的菜。朵朵從蛋糕盒裏取出蛋糕，小心翼翼得擺在桌子中央，插上數字3和4的蠟燭。楚留香利索得把各個餐具整齊碼放在對應的位置上。期間，他想趁機嘗一塊林花花的紅燒豬蹄，結果被朵朵敲了敲手背，“誰讓你偷吃了？”

“這林阿姨的廚藝這麽好，我實在沒忍住嘛。”楚留香故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那也得忍着，壽星還沒到呢。”

他只好乖乖地站在一旁幹舔嘴唇。

“沒事啦，都是一家人。來，楚留香，随便吃。”林花花正從廚房端着一碗菜薹河蚌出來，笑容滿面，“菜都上齊了”。

“我說不行就不行。壽星還沒到，誰都不許吃。”伍朵俨然一副女王架勢，脖子上的Cartier項鏈也跟着熠熠生輝。

一切準備就緒，只欠東風。

朵朵看了看時間，都快半個小時了。這東風怎麽還不回來呢？

“阿姨，林瑤有說她去哪了嗎？這都快半個小時了。”

“說是樓下遇見一朋友。我發個語音問問。”遂拿起手機扒拉兩下，“瑤瑤啊，你快到家了沒啊？”

“朋友？該不會又是他吧？”

“誰？”

“一個變态男。”

朵朵把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林花花。

一分鐘沒見回音。林花花慌忙地撥通林瑤的手機，無人接聽。又過一分鐘，她再次撥打，還是無人接聽。

怎麽會變成這樣？如果不是因為她，林瑤也就不會惹上這樣的麻煩。周君那個瘋子，該不會綁架她，對她進行……

林花花腦裏不由蹿騰各大形式的□□碎屍案報道。

不知怎地，她的眼皮又開始跳動。強烈的不祥預感驅使她跑出家門。朵朵随即也跟了出去。楚留香順手拿過手機，一路追随。

海濱公園築高的岸邊圍着一群人。

林花花膽顫心驚地擠了進去。

江岸邊岩石上正躺着兩具屍體，四周布滿血跡。男的面帶微笑。女的肌肉痛楚。

朵朵睜大了雙眼。楚留香臉色凝重。

林花花瞬間倒地。她萬萬沒想到女兒的生日竟成了她自己的受難日。

“阿姨…阿姨…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朵朵俯身搖晃着林花花的胳膊，一陣猛烈叫喊。她悲痛地環顧四周，看熱鬧的人比緊張的人多太多。

只有楚留香連忙拿出電話撥了出去。

離屍體不遠的地方，因撞擊而被打開的紅色小方盒，像永遠合不攏的嘴，笑傲人間。

石頭縫隙裏，一絲耀眼的光芒在黑暗中竭力透射，期待路過的有緣人，渴望被發現被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