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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的花季已經過去,桃花溪兩岸仍有游客出沒,顧澹乘坐的汽車,正沿着溪邊小道行進,他見到數名游客站在石橋上,對溪中的一群野鴨拍照。
石橋西面是一座古村落,黑色屋瓦,白色牆體,規整成片,顧澹入住的民宿就在那裏。
游人與石橋在顧澹眼中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汽車驅離桃花溪岸,前往溪東村,并最終停在溪東村的東郊。
顧澹下車,爬上土坡,見到一座建造中的二層別墅,它即将蓋好。此時工人們正在屋頂上忙碌,有三分之二的屋頂完成澆築,到明天,房子就能封頂。
顧澹站在院門外,高舉手機給房子錄像,他将錄好的一段短視頻發給武昕森,還講了段語音:“我問過師傅,說房子明天就能封頂。現在大致模樣出來了,一會我拍下院落給你看看。”
進入院子,顧澹環着院落拍攝,四方的水池已經挖出,池中蓄水,是前些日的雨水,防腐木板和鵝卵石小徑尚未鋪設,不過已經能想象日後完工的模樣。
“書房在這裏,這兒會有個落地窗,采光很好,坐在書房就能看到落地窗外的水池。養幾條鯉魚,種上蓮花,水池旁再植株石榴樹或者芭蕉樹,會很清幽。”
站在水池與屋牆之間,顧澹對着手機語音。
他不禁遐想,等這棟鄉下的別墅建好,他可能就不喜歡待城裏了,時不時要往溪東村跑。
周一早上,武昕森公司有例會,本以為要等晚些時候他才有空回複,誰知回得很快:“每年夏日去住個十天半個月,挺不錯。”
“就住十天半個月嗎?我想在城裏住半年,在溪東村住半年,長住才能把後院的菜園子利用起來。”顧澹對着手機說話,人已經走到後院。
後院的院牆上有一扇院門,推開院門,屋後是竹林,還有一條小徑。
“顧澹,你往前走,一直走。”武昕森注視手機屏幕裏的竹林,讓顧澹沿着小徑一直前進。
他想看,顧澹就拍給他看,大概走出二十多步,武昕森道:“大概就在這個位置。”
“嗯?”顧澹沒看到附近有什麽不同,都是竹子,綠意滿目。
“養豬。”武昕森說得很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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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澹笑得不行:“可別,屋前高大上,屋後又是菜園子,又是豬舍,再說這片林子有主。”
竹林的小徑明顯有人工的痕跡,這片竹林,應該歸村裏所有,不是野林子。
“我們的。”武昕森就三個字。
顧澹愣住,驚問:“你買下了?”
武昕森平靜道:“158畝林地,使用年限60年。”
溪東村的位置偏僻,林地的轉讓價格低,武老板也算是撿了個便宜。
顧澹服了,武老板真壕氣。
竹林蕭蕭,風拂發衫,走在林中小徑,穿過光影之間,顧澹有種時空鬥轉之感。
伸手撫摸筆挺的竹節,追憶起當年,挑着簸箕到竹林中挖筍的情景,覺得真不可思議。
“顧澹。”
他們的視頻通話還沒關閉,聽到武昕森喚聲,顧澹擡起頭,耳邊的發絲被竹風吹動,輕輕應道:“嗯?”
“你幾時回來?”武昕森想他,隔着屏幕能看到人,卻是摸不着。
顧澹收攏被吹亂的發絲,回話:“明日房子封頂,後天開始貼牆磚,然後鋪院子,然後……”
武昕森幫他做決定:“明天回來。”
視頻中的武昕森西裝領帶,坐在辦公室裏,時而還能聽到員工叩門進來,與他交談兩句,即便如此,視頻也沒中斷。
顧澹往回走,已經走到院牆前,他靠在院牆的圓形門框上,以協商的語氣:“昕森,我有個想法。”
“我來過兩趟桃溪鄉,住的民宿都很差,這邊的游客不少,我想自己開家民宿。”上次和武昕森來桃溪鄉,顧澹就已萌生過這樣的念頭。
“就開在桃花溪畔,溪畔有不少老式民居,租下一棟,改造一番。”顧澹稍作停頓,話語裏帶着幾分調皮意味:“我開民宿有優勢,我有免費的裝修隊。”
還有免費的牆繪團隊呢。
武昕森靜靜聽,直到顧澹說完,他才發言:“兩地奔波,你會很忙。”
他只擔心顧澹會累壞。
顧澹回道:“我會請人管理民宿。”
“你想開什麽都行,先回來再說。”武昕森簡直寵溺。
顧澹可能笑得太愉悅,以致有工人走過來探看,他低語:“再聊,我明天下午的飛機,已經訂好了。”
他來桃溪鄉兩日,自從和武昕森在一起後,竟是連兩日的分離,都覺得漫長。
第二日的上午,顧澹再次來到工地,工地裏到處是機械聲,工人們在屋頂上不停地勞作,到午時,房子順順利利完成封頂。
午後,顧澹乘坐出租車,從桃花溪經過,司機開得很快,溪畔的景致一幀幀如快進的電影畫面,看着這樣的畫面,他不禁有些昏沉沉,倦意陣陣襲來。
桃溪鄉沒有機場、也沒有動車,顧澹得從桃溪鄉坐四十多分鐘的車前往湛市,再從湛市搭兩個多小時的飛機,返回越城。
夜裏,顧澹抵達越城,武晰森接人,在燈火闌珊之下,人群之中,武昕森一眼就把顧澹識出。
顧澹坐在後座,人很倦,歪着身子,武晰森開車,知道他倦乏,說道:“你睡會。”
“我住的那家民宿,牆板隔音差,夜裏一直聽到過道的腳步聲。”顧澹在桃溪鄉待了兩夜三天,可想而知,他有兩夜沒睡好覺。
武昕森問:“怎麽沒換一家?”
顧澹頭挨着車窗,聲音慵懶:“你上次把人家客房的床睡塌,哪還好意思去。”
畢竟溪東村附近的民宿,就那麽兩三家,實在沒得選。
合上眼睛,想養會兒神,顧澹聽到武昕森溫語:“你睡吧。”
顧澹睜眼就見武昕森側過身看他,訓道:“不要一直回頭,注意開車。”
雖說他們還堵在出機場的道路上,前後都是車,只能慢悠悠地行進。
回到家裏,顧澹洗洗入睡,他睡下時,還不到十點,武昕森坐在床邊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睡臉。
這兩日,顧澹沒在身邊,武昕森夜裏回家,躺在沙發上撸着貓,總覺得房子空蕩蕩,怪不習慣。
顧澹三天沒去工作室,第四天過去,發現也沒有什麽大事需要處理,都是一些小事情,用電話就能解決。
在辦公室裏坐了一個上午,無所事事,午後,顧澹開車前往一家新開的幼兒園,他的員工正在那裏給牆壁作畫。
鮮豔的顏色,可愛的人物和動物,充滿童趣與愛心。設計師雖然話不多,內心看來是個很有童心的人。
“顧哥,好久不見,你到哪兒旅游去啦?”女畫師小徐遠遠就看見顧老板,熱情打招呼。
她身邊有兩位學徒,其中一位是生面孔,新招來的。
顧澹道:“去了趟鄉下。”
“前天小靈過來和我們一起畫畫,還問她哥去哪了。你看那只小烏龜,就是她畫的。”
小徐說的小烏龜就在牆角不起眼的地方,畫得還行,有點呆萌。
顧澹頗感意外,自打他跟顧總鬧翻,不再去參加家庭聚餐,顧靈就很少來找他,相互間自然而然也就疏遠了。
從去馬術俱樂部那天算起,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多月,父子倆誰也不肯低頭,從不聯系。
顧澹在幼兒園裏待了一會,和員工閑聊幾句,便就開車回家。回家路上,他發現油表低,在路邊找了家加油站加油。
他現在開的車,是輛很普通的汽車,普通汽車加普通汽油,他排隊等待加油,無意間發現似乎有一輛豪車在跟蹤他。
看着眼熟啊,因為跟了一路,他停車加油,這輛車就停在加油站外。
陳啓羽自打被武昕森弄傷後,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雖說後來找了個律師以房子裝潢問題把昕森裝飾給告了,後因證據不足而作罷。
那也是好久前的事情了,恩怨早已消散,不會是陳啓羽。
顧澹加好油,将車開走,果然那輛豪車繼續尾随,确實是被跟蹤了。
大白天,大馬路上,顧澹壓根不怕,他将車停在一家咖啡廳前,幹脆進去喝咖啡。點了杯咖啡,掏出手機,給武昕森打電話:“昕森,我怎麽覺得我爸想綁架我。”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這個可能。
然後武昕森讓他陳述下情況,接着武昕森說:“我來接你。”
沒多久武昕森過來,兩人在咖啡廳裏喝咖啡,外頭跟蹤顧澹的車早已離開。
“你不如跟你妹打探下消息。”武昕森道。
他不怎麽愛喝咖啡,攪拌着湯匙,一口未動,繼續說:“石龍寨的山賊綁架你,我能救你,你爸若是綁架你……”
“怎麽,你就見死不救了嗎?”顧澹喝下一大口咖啡,唇上有咖啡沫,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
他這樣一個小動作,看得武昕森眼發直。
武昕森一直在看顧澹,突然伸出手臂,他拇指的指腹蹭過顧澹的唇。
兩人其實都覺得不大可能發生,只是顧總的行徑确實有點費思量。
顧澹愣住,随後壓低聲:“你做什麽。”
“沒人。”武昕森淡語。
确實咖啡廳裏就他們倆,而且他們位置偏僻。
“行吧,我問問小靈。”顧澹想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幸好還有這個妹妹。
于是兩人離開咖啡廳,一起回家。
跟蹤顧澹的豪車,之後沒再出現過,倒是武昕森隔天從公司出來,發現一位拿單反相機的年輕男子在偷拍他。
武昕森不動聲色走開,實則悄悄尾随年輕男子,等年輕男子走到停車的地方,正要開車門,感到後背一涼,回頭一看,頓時都吓傻了。
武昕森身軀凜凜,近距離給人很大的壓迫感,年輕男子直挺挺站立,瞪圓眼睛。武昕森從男子手中拿走相機,毫不費勁,對方神情呆滞,根本不敢有其他舉動。
武昕森翻看相機裏的照片,發現有一張他公司的照片,拍攝角度仰視,照片上還出現車框,看來是在車裏拍攝。
除此之外,還有三張連拍,拍的是武昕森從公司出來,走出大門的情景,抓拍得很清晰,照片裏的武昕森豐姿英偉,器宇軒昂。
“拍得不錯。”武昕森沒有順手删照,照片他挺滿意。
年輕男子讪讪一笑,人戴着眼鏡,還挺斯文。
武昕森透過車窗往車內看去,視線似乎有片刻停留,接着,他竟把相機遞給男子。男子起先還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後來才明白對方是要還他相機,連忙接住。
武昕森拍了下這位彙福食品員工的肩膀,沒有說什麽,因為知道他是誰派來的。
對方不安地縮了縮脖子。
男子汽車的副駕駛座上,放着一只公文包,文件包內的東西散開,有錢包、手機,有公司的文件,文件開頭便是“彙福食品”。
顧總的食品公司,就叫“彙福”。
男子不明所以,表情十分驚詫,不過見對方已經轉身離去,他着實舒了一口氣。
他是顧總的助理,顧總讓他拍張“昕森裝飾”老板的照片,他也覺得這要求有點奇葩。
在大街上拍行人照片不犯法,也不發網絡,也不做其他用途,就拿給老板看,于是他拍了。
此時助理深表懷疑,顧總莫非是在調查他女兒的男友?不過聽說顧總的女兒,好像還挺小的?
經過這兩件事後,顧澹認真從顧靈那兒打探信息,知道顧總最近似乎不大開心,在家還會唉聲嘆氣。
顧靈表示:“哥,我覺得爸挺想你的,上次還讓司機偷偷跟在你車後頭,爸什麽也不說,司機跟我媽說。”
“哥,你們和解吧,你周末過來吃個飯,好不好。我們以前經常聚餐,你每次過來爸都很高興。”顧靈挺希望兄長和父親和好,自打兩人關系僵化後,哥哥一次也沒上門過。
總感覺哥哥和他們會越來越疏遠,終有一天變成陌生人,她不希望這樣。
顧澹一陣沉默,而後才說:“我考慮下。”
結束通話後,顧澹把臉埋在武昕森肩上,他有點拿不定主意。以他對顧總的了解,顧總很難容忍兒子有個男友,太離經叛道。
武昕森摸了摸顧澹的頭,建議:“不妨去一趟。”
他了解顧澹,父子如仇人般,顧澹其實心裏也不好受。
“你就不怕他打我。”顧澹用臉蹭武昕森的襯衣,聞着他身上的氣息。
武昕森道:“我陪你去。”
顧澹摟住他脖子,低語:“不用,我自己去。”
他怕他被為難。
武昕森将他攬入懷,兩人偎依在一起,他們坐在廳中,窗外有一輪明月。
城市的夜景,燈火輝煌,遠勝天上的繁星,江面熠熠生輝,如同星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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