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九、武俠篇
梅鶴立和梅芸悠父女倆, 關于這樁親事的話題, 到底是不歡而散了。
踏在去尋阿九的路上,梅芸悠的心緒難名。
第一次這樣去公然反駁父親,不管是作為女兒,還是作為徒弟的角度, 都不算是聽話懂事地盡好本分。
但是想到出嫁以後,就再也不能同阿九形影不離了,她就覺得心裏一揪一揪酸疼得難受。在落塵派的人來山門之前,她就有些擔心怕提起這樁親事,雖然鬧得不太開心,可也算是放下一樁心事了。
去見阿九,怎麽能皺巴着一張苦瓜臉呢?今日是自己的生辰, 聽阿九的意思,應該是要給自己準備些小驚喜的吧,想想還怪期待的。阿九生辰的時候,她送了一把佩劍, 還特地在劍身上刻了阿九的名字,那阿九呢, 阿九會送她什麽?
天色已經慢慢地暗了下來, 她過來的時候,阿九還沒關門, 也沒點上油燈,倒是給她行了方便。她收斂了聲息,等會
吓阿九一吓, 當真是和阿九待久了,自己都變得皮了起來。
阿九躺在躺椅上,看着像是發呆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學不會阿九那樣,湊過去捂着對方眼睛,然後神秘兮兮地問,師姐,猜猜我是誰?調皮得很,又可愛進了她的心窩裏。她只是拍了拍阿九的肩膀。
“師姐怎麽有空過來找我?”
阿九的語氣談不上惡劣,只是遠沒有往常那般熱切,就這般小小的變化,都叫梅芸悠的心裏,有點淡淡的失落起來。
“确實,往日都是阿九過來尋我,今日我就偏想着過來看看阿九,怎麽阿九好像一點也不開心我過來呢?”
“哪有,師姐來找我,我自然是開心的”,阿九跟着小聲又叨咕了一句,“若是來告別的,那就算了吧”。
梅芸悠把油燈點亮了,她只聽見了阿九說的那句開心,便湊上了前,近距離地盯着阿九。
“瞧瞧你這臉都快拉到地上來了,我怎麽沒看出來,你說的開心,怎麽,又有誰得罪你了?”
“你靠我這麽近幹嘛”,寧九塵一把推開了她,“說話就好好說”。
她心裏這會不只是生師姐的氣,還很生自己的氣。明明師姐故意瞞着她,還想綠了自己,爬牆嫁給那江什麽炮灰來着。可師姐只是往她跟前一湊,她的心就完全亂了節奏,根本不聽自己的,才不要愛的這麽沒出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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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是誰得罪了我,師姐便會為我出氣嗎?”
“那是自然”
梅芸悠有意避開了阿九的那一句抱怨,阿九推開她,不知道為什麽,讓她心裏難過得很。她以為阿九會很開心的,就像阿九往日裏故意以各種理由親近她一樣,她雖然嘴上老嫌棄了,心裏确實偷偷的小開心。但她沒有深究,總怕阿九說出些什麽讓她更難過的話來。
“那要是師姐自己得罪了我呢?”
“我哪有那個本事得罪你,你不欺負我,我就阿彌陀佛了。”
“所以在師姐眼裏,我都是在無理取鬧,對嗎?”
寧九塵的手捏在躺椅的扶手上,原來白淨好看的手,都青了起來,一條條青筋,在手背上爆了起來。扶手上都被她捏出了指印,若不是怕動靜太大惹師姐生疑,只怕這張椅子,都要被她的內力,震得個四分五裂。
“不是,阿九,我沒那個意思”
梅芸悠就是再遲鈍,這會兒也反應過來,阿九生氣了,還是在生她的氣。只是她怎麽也想不出,她能有哪裏得罪了阿九。這讓她有點語無倫次起來,她當真是從來沒有哄過別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哄現在的阿九。
“我真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你了,要不我給你賠禮道歉?”
“賠什麽禮,道什麽歉”,寧九塵剛緩下來的神色,又冷凝了下來,她的話裏,每一句都是刺,戳得梅芸悠心都疼了,“你能有什麽錯,左右不過是瞞着我這個外人罷了”。
“你不是外人。”
“我不是外人是什麽?”
梅芸悠憋了半天,也說不出心中想說的那句話,看着阿九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她換了種方式來表達。
“總之,就是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有多重要,比之師門呢?”
梅芸悠沒有說話,寧九塵也止住了話語,兩個人相對無言。油燈的燈芯挑了又挑,梅芸悠也沒給出個準确答案,說了,可能比不說更傷人。
“你沒有其他話想對我說嗎?”
梅芸悠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明明今天是自己的生辰,阿九莫名其妙的對自己生氣也就罷了,她也不奢望阿九能送她什麽禮物,只是一句祝福,都沒有嗎?
一早月娘就送了手縫的安神香包做生日禮物,她興奮的同時,也更期待了阿九要如何為她慶祝。不知怎麽說,此刻她的心裏有點酸酸瑟瑟的,還有,莫名的委屈。
“沒什麽想說的。”
梅芸悠低下頭,攪了攪自己的手指,委婉地問道,“今天可是十月廿八呢”。
“所以呢,這是什麽特殊日子嗎?”
寧九塵不鹹不淡地開口。
“不是,那我回去了。”
就自己自作多情,好了,阿九根本就不得今日是什麽日子,虧自己還在那裏瞎期待。她甩了甩袖子,起身打算回去了。
“師姐這就回去了?”
“方才這就是同我告別麽?還真是沒有誠意呀。”
“告什麽別?”
阿九這話問的梅芸悠莫名其妙的。
“你不是要同人家落塵派的少主成親了嗎?”
寧九塵說這話的時候,寒着一張臉,殺死騰騰的,恨不得将這所謂的少主,一刀攮死算了。
“你是知道了我與江銘定下的娃娃親嗎?”
“我若不是聽到了,只怕師姐拜堂成親那一日,我都還被你蒙在鼓裏吧。就是剛剛,師姐都還瞞着我呢。”
寧九塵一句一頓,頗有些自為嘲諷地道,“橫豎我也只是個不相幹的外人罷了”。
“所以你是為了這事生我氣?”
阿九似乎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讓梅芸悠的心,一下子讓她的心,就是被針紮了一樣,一下子又恢複了平靜。
這可把寧九塵給氣壞了,眼眶裏都扯出了輕微的血絲。
“這事還不值得生氣,那你是想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要了我的命嗎?”
“親事我推了,阿九放心,我不會嫁給江銘的”,梅芸悠伸手,摸了摸寧九塵的頭,安撫着她的情緒,“我首先得是我,然後才是九霄劍派的大師姐,你懂我的意思嗎?”
寧九塵甩開了梅芸悠的手,站了起來,手指着對方。
“你就會瞞着我,就會欺騙我,你是認準了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我明明親耳聽見了你說,全憑父親做主,你現在還想繼續騙我麽?”
她拿手撫着自己的胸口,因為剛才情緒的欺負,心髒砰砰砰跳的厲害,疼到像是要被攪碎了一樣。
“你當我的心是鐵做的,就不會疼,就不會痛嗎?”
她的手按在胸口,心髒疼得厲害,嘴角竟是突然往外流出血來。吓得梅芸悠趕緊湊上前,攬住了阿九搖搖欲墜的身子,不管阿九如何掙紮,她也死命抱着不放手。想起來了月娘之前說的,難道是因為阿九體質的原因嗎?
九節香的毒,後來的迷-藥,阿九的反應比常人都強上了許多,但讓人稀奇的是,很快就失去了藥效。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只是她隐隐地感覺,只怕日後會生出什麽禍端來。
“阿九,你別氣,別氣”,梅芸悠拿開了她的手,運了點內力,揉壓着她的胸口,“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真的拒絕了這樁親事,你是氣得先跑了,才沒有聽見我後面的話”。
“真的假的”,寧九塵擡頭看着梅芸悠的眼,不再繼續掙紮了,都說眼神是騙不了別人的,“你要還是騙我,我也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麽事來”。
梅芸悠鄭重其事地舉起右指立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若有一句欺騙阿九,就讓我”
寧九塵并不想聽見她說死字,是以她打斷了師姐的話,聽到師姐拒絕了親事,她都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一瞬間的喜悅。絞着像針一直在戳的心髒,似乎也沒那麽疼了,慢慢的降低了高頻率的跳動。
“師姐,發誓什麽的,在我這信譽度不高。你親我一口,我就信,說什麽我都信。”
當真是用生命在吃師姐的豆腐啊,就算木頭師姐明了自己的心思,該套路的還是要套路的。
“好點了沒有?”
“好多了,你親親我,我就不疼了。”
梅芸悠收回了手,也松開了阿九。聽了阿九的話,她的心裏是歡呼雀躍的,但行動上卻做不出來,唉,她苦着臉。
“阿九,你就放過我吧”
“不行,你若是不親我,我就還要繼續生氣。”
梅芸悠給她擦幹淨了嘴角的血,“你先閉眼”。看着阿九乖乖閉上了眼,她強忍着那份羞澀,親了一口阿九的臉頰。
沒想到阿九翹起了小嘴,“你得親這兒,我才相信你”。
梅芸悠臉都憋紅了,看着阿九紅潤的雙唇,怎麽也不敢親上去。阿九偷偷睜開了眼,看着師姐羞澀的模樣,打算暫時放過她了。
“那你親對稱了,還有右邊沒親。”
“眼閉上,不許偷看。”
“嗯,好”
等阿九閉上了眼睛,梅芸悠才湊過去,親了下她的右臉。她還沒有拉開和阿九的距離,阿九就湊過來,吧唧一聲,親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捂着嘴,往後退了退,“不是說好了不親這兒嗎”?
“我同意你不主動親我,又沒說我不親,你都親了我的臉,我當然要禮尚往來啊。”
阿九笑得眉飛色舞的,梅芸悠雖然看起來挺不樂意的,心裏卻是愉悅的,尤其是看見阿九開心的樣子。
“師姐,你坐,我去給你下碗長壽面去。”
炒了個小炒,煎了個雞蛋,蓋在熱騰騰的面條上面,點綴了點香蔥。寧九塵端着長壽面過去了,賣相倒是還不錯,但相比較那一桌飯菜,多少有點寒酸了。
吃着阿九做得長壽面,梅芸悠笑了,雖然淡淡的,但是很明顯,只是這晚飯都吃成了夜宵了。
“阿九,你去哪兒?”
“給你拿我準備的禮物”,說着阿九進了內屋,拿出了櫃子裏的小盒子,擺到了桌面上。
梅芸悠吃着自己的面,眼神卻忍不住偷偷的往那兒撇。
“什麽東西啊,阿九,整得神神秘密的。”
“你先站起來,我試試合不合适。”
梅芸悠站了起來,寧九塵打開盒子,月白色的腰帶上用金絲線繡上了花紋。針線活雖然談不上精致,但也是寧九塵準備了好久,才敢拿出來接人的。她給師姐束上了,配着她白色的長袍,還蠻好看的。
贈與腰帶,有告白定情的意思,寧九塵知道這個,還是劇情裏男主後宮角色之一,給男主縫的。師姐能知道,我是在告白,想用腰帶,束住她的心嗎?
“師姐,生辰快樂。”
“謝謝阿九,阿九如今真是越來越賢惠了。”
關于隐瞞婚事這是,梅芸悠怕阿九心裏有結,還是認認真真告訴了她原因。并不是有意瞞着阿九,她這樁婚事,尚在肚子裏,就被約定了下來。确實一男一女,能湊到一起,但是後來雙方都沒有提過這事,她以為不了了之了。沒想到,落塵派今日過來拜訪,突然又提起了這事。
聽到師姐這般說,寧九塵高興極了,想到被她扔了的生日蛋糕,還頗為自責。她從身後抱住了師姐,頭靠在師姐肩膀上,小聲念叨着,師姐是我的。
也不知道梅芸悠聽見了沒有,只看見她勾唇淺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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