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二十四、武俠篇
斷崖之下千餘丈, 梅芸悠就這麽落了下來, 居然也沒死。
巧的是這一路下來, 她被懸崖峭壁上的樹枝斷斷續續勾住了好幾次,大大緩沖了她的下落速度, 落地之時, 更是僥幸落入了一方池塘之中,這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整個人倒栽蔥下來,只聽見轟的一聲,湖面上水花四濺的,這場景倒是頗為壯觀。巨大的浮力沖擊下,一下子就把她帶到了岸邊,倒是省了她這個旱鴨子怕水的麻煩問題了。
只不過命是保下來了,身上多少也得負點傷的,尤其是被沖上岸的時候,左腿也不知在哪撞到了石塊上, 這會兒正疼得厲害。梅芸悠小心地挪了挪腿,膝關節處一陣一陣的疼,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這腿只是撞的脫臼了。
這裏也沒個人搭把手的,只能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還好她在月娘身邊耳濡目染的,別的醫術沒學會,接個骨什麽的,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扶正了腿的位置, 她狠狠心,一咬牙,一拉一送,就把腿給接了回去。然後拖着一條殘腿,在谷中尋了幾塊合适的木樁,以掌代劍,削成了長木板,從衣服下擺上扯下來兩塊布條,簡單地固定住了腿,再尋了根長木棍拄着,一瘸一拐地在谷中轉悠,四處尋找栖梧的痕跡。
說起來也是好笑,當初她也是遇着了大事小事,都能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的人,如今便是這點傷,她就疼得龇牙咧嘴的。習慣還當真是最可怕的東西,她也的的确确是,在栖梧無微不至地關懷中,被寵壞了。
她在自己落下的這片範圍裏,來來回回找了幾遍,眼看着還沒有發現任何有關栖梧的痕跡,天色就已經黑了下去,急得她心如亂麻。明明她就是從栖梧之前站的那出,徑直地跳了下來,怎麽就是尋不着栖梧呢?
想到栖梧那一身的傷,又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了下來,梅芸悠的心裏就七上八下的。她拼命地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肯定沒事的,自己都能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更何況武功這麽高深的栖梧了,不定栖梧先找地方療傷去了呢?
她急着找栖梧,這落水失了的衣服,竟是忘記了烘幹,到現在都還半濕着穿在身上呢。谷中入夜以後氣溫驟降,梅芸悠冷得鑽進了之前無意中發現的山洞,拾了些木條鑽木取火,堆了些松茸助燃,生了個簡易的火堆。
她坐在火堆邊烤火,腦子裏一遍遍回放着白天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依着栖梧之前在落塵山上的表現,今日怎麽如此輕易就被一群人逼得束手無策,她是裏應外合給教中的人下藥了不假,可她絕對沒有算計栖梧啊。
難道是另有其人,想想江川那個德性,保不齊又是他暗地裏下的手,越想越覺得可能就是這樣。今天她趕到絕情崖時,看見失了血色的栖梧兀自強撐着,偏偏父親一個勁地攔着她,不讓她過去幫忙,她着急得不行。
甩手就是幾巴掌朝着自己呼了過去,手下毫不留情,嘴角都抽出了血。要不是她聽信父親立下的保證,不會動栖梧,又豈會答應他裏應外合,放倒魔教衆人,逼得栖梧最後落得個孤立無援的境況。
她嘴角勾了勾,還沒笑得起來,便是眼淚成串成串的下落。栖梧的幾次三番遭遇,竟都是拜她所賜。
若不是比武臺上,她叫住了栖梧,又豈會害得她中了江川的暗招;若不是她出爾反爾,應下了和江銘的婚事,又豈會逼得栖梧,血濺落塵山;若不是她裏應外合,放倒了魔教衆人,又豈會逼得栖梧孤立無援;若不是她大意不防江川,又豈會被偷襲,急得栖梧擲出了手中最後的防禦,被打落山崖?
她居然還在懷疑,栖梧到底是不是愛她,這若都不算愛,那還要怎樣?她好像從來沒有給過栖梧機會,聽她耐心解釋過,就把她打入了十八層地獄。她是怎樣的低劣,才會仗着栖梧喜歡她,這樣的肆無忌憚呢?
她捂嘴痛哭,到最後,最恨的還是自己。
即便梅鶴立解了她的束縛,有着武功在身,這內在雙重折磨下,身體也是疲憊得厲害,于是,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的栖梧撒手人寰,她不管不顧地追去了地府,栖梧走過了奈何橋,隔着忘川河,手裏端着孟婆湯,朝着她諷刺一笑,冷冷地告訴她,
“我不想再糾纏你了,太不值得了,我也放下了,總會忘了你的。以後我們便橋歸橋,路歸路,最好生死不複相見。”
栖梧朝她端起了孟婆湯,一口就灌了下去,然後再沒有回過頭,便輪回轉世去了。
梅芸悠吓得從夢裏哭着醒來,即便是夢,也後怕得厲害,長夜漫漫,竟是毫無睡意,睜眼至天明,便撐着棍子,又繼續尋找起栖梧來了。
谷中無歲月,只知是秋葉落了一地,想來已是一個季度過去了,對于梅芸悠來說,卻是生活在度日如年的煎熬與折磨中。她的腿早就好了,滿山谷的到處跑,就是尋不見栖梧的痕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這樣一次次希望與失望的落差,她都快要被逼瘋了。
整夜整夜地無法安睡,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栖梧,她甚至害怕,遇見夢裏那個已經放下了她的栖梧。如此雙重折磨下來,她都有些神經衰弱了,原本一頭烏黑柔軟的秀發,現在都已是飄滿了白色。若不是念着也許栖梧還安好無事,她放不下,不然可能早就選擇去見閻羅王去了。
這一日,她在一處被樹枝藤條掩蓋着的洞窟中,一眼看見了一具完整的白骨,指關節纖細修長,簡直就和栖梧的一個樣,激得她兩眼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她抱着白骨,哭得撕心裂肺,一口一口叫着栖梧,結果一不小心撞散了骨架,難過自責得她恨不得立即引頸自刎。慌慌忙忙得想要把它給恢複原樣,她這一打量,才尴了個尬,真是找栖梧急昏了頭,這明明是具男人的屍體啊。她将屍體下了葬,卻是哭得更厲害了,為栖梧哭,也為她始終找不到栖梧哭。
想到了她落水的那方池塘,克服了心理上對于水的畏懼,等學會了潛水,她就把這裏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沒有什麽發現。寒來暑往,又是一年枝繁葉茂,這是她在谷中待的第二年,找了最後一處有可能的地方,對于栖梧的下落,依然是毫無頭緒。
谷中的地理環境她早已是爛熟于心了,即使心中有百般猜測,未見到栖梧人之前,她也絕不放棄。這無路可通的山谷,又不可能攀着這麽光滑的峭壁,爬個千餘丈,根本做不到,這才是梅芸悠一次又一次失望後,依然咬牙堅持的原因,因為栖梧不可能去了別處。
在這要杳無人煙的地方,梅芸悠能做的,除了沒日沒夜地尋找栖梧,便只能一個人練武打發時間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境的原因,她的武功倒是有了長足的進步,拜這所賜,在谷中的第二年末,她發現了出谷的法子。
谷中大大小小的洞窟無數,偏是她第一次進的那個山洞,她從來沒有細心留意過。這天她靠在牆壁上沒靠穩,人往下一滑,她擡手使上了幾分力氣,穩住自己,沒想到她手掌拍過的地方,居然崩了幾塊石頭下來。她用手敲了敲,從這一處的聲響判斷,這處的牆壁不厚。
她攢上了力氣,一掌揮了過去,嘭得一聲,牆壁四碎,亮光從外面透了進來,想不到這裏面居然別有洞天。她是打死也想不到,這洞窟外,居然是另一番天地,絕對不是她在谷中轉悠過的地方。
這是哪?
她沿着這裏往外走,想着是不是栖梧也發現了這裏,所以她才一直找不到的,卻沒想到,她這越走,地勢便越來越平坦,等她回過頭來仔細打量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到了魔教的山腳下了。
退回去,亦或是上山問問?
她在谷底呆了這麽久,也沒見魔教的人下來過,想到他們對自己的聖女如此不放在心上,郁悶的同時又奇怪得很。既然始終找不到栖梧,不若上山去查探一番,不行她就回去,漫無目的地繼續找呗。
反正對于栖梧,她現在是一絲一毫的信息都不能放過。
時樾和言祜見到梅芸悠的時候,也都吃了一大驚,實話說,她們都以為梅芸悠早就死了,而且這人滿頭白發又不修邊幅的,實在是和過去的梅芸悠相去甚遠,若不是她開了口,想來兩人是根本認不出來的。
“你們有沒有栖梧的消息,我在崖底呆了兩年,什麽也沒發現。”
“你找栖梧做什麽,我可是記得,是你親手把她害死的,現在居然來問我要人”,時樾眼神犀利,出口句句直戳梅芸悠的心,“不要說她已經死了,便是她活着,你又有什麽資格過來找她”?
看着梅芸悠轉身離開,時樾頗為不屑,言祜揪着她的耳朵教訓她道,“你這樣背着栖梧傷她師姐的心,真的好嗎”?
“松手松手,疼”,時樾及時搶救回了自己的耳朵,才小聲支吾出聲,“就知道欺負我,嘴上這麽說的,見我欺負她師姐,你不是也笑得很開心嗎”?
“嗯?”言祜盯着她,“你小聲嘀嘀咕咕地在說些什麽?”
時樾往後退了一步,雙手護住了自己。
“我啥也沒說啊,就言言大人大量,不要殺人滅口啊。”
言祜笑了,真的是被逗笑的。
“你怎麽越來越蠢了,總覺得你像是被調包了似的,快還我以前那個精明能幹的教主?”
時樾觑了她一眼,“你讓我在上,我就精明能幹~”
“閉嘴,你個老不正經的”
言祜捂了捂臉,“對了,你說,她這走的也太随便了,還會不會再回來啊”?
“不好說,十有八九會夜探”
“那?”
時樾攤了攤手,“我是不想放她進來的,但現在,你最大,你說了算。”
作者有話要說: 師姐的苦日子,應該還有的受~≧▽≦/~
默默問一句,別揍我,我想砍一個世界了
你們說砍喪屍的好,還是砍修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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