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二十六、武俠篇

這山說大不大, 說小卻也算不得小。梅芸悠雖在山上呆了幾月, 卻幾乎是足不出戶的狀态,于這山上的布局,她實在是不大知曉。沒有時樾的提點,她硬是裏外裏翻了個底朝天, 才找到了寒冰窟裏的栖梧。

遠遠地瞧見那人躺在冰床上, 她心裏咯噔一聲,總覺得這情形看起來不大妙。

便是在門外,她也能感受到此處凜冽的寒氣, 一陣陣地向她襲來。這寒氣似是能穿透衣衫, 一般人怕是骨頭都能凍得咧咧作響了,便是她剛踱步踏了進來,也不得不立即運起內功,抵禦周圍的寒冷。

而這般情況下,栖梧還能躺在這冰床之上一動不動的, 時樾還讓她做好心理準備,莫不是,莫不是,她已然有了猜想, 卻又很快自己否定了自己。不, 不會的,栖梧說過,她命硬得很,不會死的。

顧不得這一身的酸痛, 即使是一瘸一拐的別扭模樣,她依舊邁開了步伐,大步向着栖梧走去。等離得近了,瞥見栖梧的那一眼,她真的險些哭出聲來。

栖梧臉色是有些不正常的蒼白,整個人瘦到形銷骨立的,就連她平素裏,最是好看的白皙修長的那雙手,如今也是纖瘦到了皮包骨,手背上的青筋一條一條的,看着就有些滲人。

她就那麽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從栖梧進來到現在,不曾睜開過眼,不曾開口說過話,甚至是動也不曾動過。她自始至終都是無聲無息的。無聲無息到讓梅芸悠的心裏,害怕的情緒像是巨大的浪潮,不斷的朝她翻湧過來,她在這浪潮裏不斷的下沉,直至沉入湖底,連一聲求救的喊不出,就泯滅了聲息。

一次次地寬慰自己,天無絕人之路,又一次次地打退堂鼓,害怕面對她所不能承受的事實,比起栖梧,不,阿九會離開她,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她的手哆嗦着,伸出去又收回來,如此反反複複,心裏是天人之戰,一遍遍烈火的煎熬。

到底,她還是伸出了手,去探一探阿九的鼻息。阿九若是活着,她便放下一切守着她,阿九若是去了,她便,她便黃泉碧落,生死相随。

還沒放松下來,她又緊繃了起來。阿九活着是活着,怎麽呼吸會是如此孱弱,孱弱到,像是秋天裏的黃葉,也許風一吹,就落下了。着急地又探了探她的脈搏,比平常人的心跳雖緩慢了不少,倒也還不算是太誇張。

她的情緒起起伏伏的,到底是崩不住了,便是知道阿九還活着,于她,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她輕輕伏在阿九的身上,眼淚噠噠噠地往下掉,竟是濕了阿九的脖子。

等她哭得緩過來了,從袖子裏取出了一方手帕,細細擦淨了落在阿九脖子處的潮濕。這手帕上,繡着一對戲水鴛鴦,落款處,題了九悠兩字,只是針線活粗糙,看起來怪上不了臺面的。

說起這手帕啊,還是從未碰過針線活的梅芸悠,從月娘那偷學的技藝,一針一線自己縫的。一晃眼也已經是近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她與阿九的關系還未破裂,她尋思着繡一方手帕,贈與阿九,含蓄地向她表白來着。

只是這方手帕,到底也沒能送出去。

因着她手藝活粗糙,這東西繡的上不了臺面,她實在是不好意思贈與阿九。再後來正邪兩立,她不願意接受一直欺她騙她的阿九,這方手帕便再沒能送出去。教她扔她又舍不得,幹脆一直随身攜帶着,便是成婚,她也一并帶了過去,連同着阿九送她的腰帶,便是日後,她能睹物思人也是不錯的。

手帕藏在袖子裏,腰帶,卻是被她壓在了箱子底下,畢竟腰帶若是寄在腰間,也太明顯了,九霄劍派中人,大多知道它的來處。

現在想想,大抵她就從來沒有放下過阿九,只是那時她氣阿九騙她,又跟着魔教中人為非作歹,便在自己的心裏,硬生生将阿九和栖梧,隔絕成了兩個人。她告訴自己,她喜歡的是那個伶俐善良的阿九,而不是這個心狠手辣的栖梧。

可到底,從頭到尾,都是她啊,都是她愛着的人。

她用手撫了撫阿九的面頰,低下頭,卻未敢落在阿九的唇上,只是小聲念叨着:“我知錯了,阿九也罷,栖梧也罷,從來都是你,日後任你百般折騰,只求,能原諒我,好不好?”

只是栖梧躺在那兒,不可能回應她。

入夜了,言祜和時樾兩人一同過來了。言祜是來給栖梧擦洗身體,按摩肌肉的,而時樾,則是做起了她兩年來,從未斷過的工作,為栖梧輸送內力。

這叫時樾怨念得很,勞累她也就算了,還占她媳婦的便宜,偏生她還不能開口說些什麽。不然準保言祜又要和她生氣,說她小家子氣,就愛吃醋。可是若是愛的深了,又哪裏忍得住,不吃醋?

梅芸悠也是如此。

她看着兩人扶起了栖梧,便酸得很,非要自己動手為阿九擦洗,為她運內力抵禦寒冷。想到這兩年來,都是這兩人,如此親密接觸着阿九,她就醋的心裏是翻江倒海。卻又是笑話自己,生死關頭,還能計較得了這些,再者說,如今的她,又哪裏有這些資格,去計較?

說起來,九霄劍派,威名于江湖的便是劍法,即便梅芸悠也是個中翹楚了,卻也是外家功夫強悍,內家功夫還略欠火候,至少,遠遠比不得從前的時樾,更莫說是如今得了栖梧內功的時樾了。是以,運功過程中,她也是額頭細細密密的汗珠往下滾,雖不至于招架不住,卻也是頗為累人的。

這擦洗身體,自然免不得要褪阿九的衣服了,她雖同阿九有過肌膚之親了,卻也只有一回,還是在特殊情況下,更是從前關系沒有破裂時候的事了。如今,讓她看着阿九的赤-身-裸-體,她雖然騙不過心裏的向往,卻也還是不大好意思的。

只是她這點情緒,還沒慢慢長大,又迅速被鋪天蓋地地心疼與自責,淹沒了下去。

阿九的身體,不再是當初她見過的冰肌玉骨,光滑細膩,而是,細細密密的小傷疤裏,裹着幾處大疤痕。這其中,最為刺眼的便是,她胸前,那一處碩大的傷疤,大到遠遠蓋過了心髒。

兩年了,她這傷還如此明顯,只怕是兩年前,那些小傷疤,也曾是驚人的大傷口吧。她這一身的傷,不會都是當日被江川那群人傷的吧,亦或是,墜崖?這事她居然忘了問時樾,便是時樾不說,她也得想盡法子問出來,當日她是怎麽救回來的阿九,還有阿九胸前,這麽大的傷疤,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為阿九擦拭好身體,換好了衣服,抹了抹眼角的淚,才起身去尋時樾去了,這些事,她必須問得一清二楚。

見到梅芸悠的時候,時樾是頗為怒火中燒的,雖然不算是正在興頭上被破壞了好事,可她都梳洗好準備與言祜卧榻而眠了。

這幾日,為了栖梧和梅芸悠的事,言祜幾番冷落了她,這不難得賠禮道歉,答應今日讓她在上壓着的。算一算,打從她第一次睡了言祜以後,便再也沒有壓過言祜了,她堂堂大教主,次次都是被言祜壓在身下,抵死纏綿,逼得她淚眼汪汪求饒,言祜才肯罷休。今日難得她一展雄風,又被梅芸悠這厮壞了好事,叫她如何不氣?

“又有什麽破事?”

她坐在椅子上,一雙腿竟是直接搭在了桌子上,冷聲問這話時,還伴随着砰的一聲。

“阿九那傷,尤其是胸口那塊,怎麽回事?”

“怎麽,栖梧未曾同你說過,也是,她那人,痛極也只會強忍着。不過,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時樾打量着梅芸悠,似笑非笑的表情裏,七分針對,三分嘲諷,“怎麽現在又喚她阿九了,你不是叫她栖梧,又早就和她一刀兩斷了麽?”

“過去是我老眼昏花,不明事理,阿九,我确實對不起她,但這是我同她之間的事,待她醒來,我自會向她認罪的。”

“你又怎知她不會這麽半死不活地一直躺下去?”時樾一掌揮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具碎的到處都是,還好她沒用上幾分力氣,“我告訴你,認錯最痛苦的不是對方不原諒你,而且你根本就沒有機會認錯,你不要忘了,當初你是怎樣一棍子打死栖梧,不準她解釋一句的?”

時樾句句語帶鋒芒,偏她說的句句在理,一句一句像是卷了口的刀子,鈍是鈍了點,卻不停歇在梅芸悠的心上,砍了一刀又一刀。

“便是栖梧能醒過來,她原不原諒你還另當別論。她若是原諒你,難保你日後不會又因為狗屁點大的事,又棄她于不顧。”

“我不會”

梅芸悠握了握拳頭,這一句,卻是回的擲地有聲。

“承諾就像是放屁,沒本事做到,說出來就是個笑話。我就不信當初你們在九霄劍派情濃時,沒有互許過終身,你不照樣能和她撇的一幹二淨,轉身就要嫁給別人嗎?”

“呵,我這山不大,人倒是不少,喜歡栖梧的更是多了去了,我瞧着,哪個都比你好,何必吊死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

這一劑藥下的夠狠,時樾依然沒有放過梅芸悠的意思,畢竟依着栖梧那性子,若是醒過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得下她師姐,她自是要幫着言祜,好好維護栖梧一番的。

“她那一身的傷,我便是說了又能如何,都是因你而傷的,你又能怎樣?”

“就這大大小小的內外傷不算,可這身體的疤好了,栖梧心裏的疤痕,該當如何?”

“你若是明事理,就該放下栖梧,由着她自生自滅。她若是挺過來了,日後同你,便是不相幹的路人了,也不用再互相折磨了。”

時樾話雖是這麽說,想趕梅芸悠走,可這人若是真敢放下栖梧一走了之,她可顧不得栖梧的托付了,非得讓梅芸悠血濺當場不可。狗屁她娘的放手,梅芸悠若敢應了,栖梧愛上的,可不就是一狼心狗肺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額,憂桑,跑了好多小可愛,可是be了,順理成章的劇情,更虐的還是阿九啊

歲月長長想讓我寫修仙,抓狂,算了,要不正文完結放番外裏?糾結,攪手指,吊死在一本小說裏的空空,真的要頭禿了……誰讓我,手速感人T_T

你的怼人小能手時樾已上線,請注意查收

言祜已提着四十米的大刀正在趕來的路上,“呵呵,背着我,膽子肥了不少啊”

時樾抱頭,“我這不是幫你女兒,教訓你兒媳婦麽?”

“我不管,等栖梧醒來心疼她師姐,你就給我跪搓衣板”

“媳婦大人說得都對”

時樾乖乖認錯,心裏紮小人把栖梧紮過來紮過去,醋翻了又翻了,暗暗計劃到,還不趕快醒過來,把你那糟心的媳婦趕快給我領走,我就弄死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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