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以幫忙調查為前提,司啓淵已經答應過他會幫忙調查出黃翠的目的。

三人坐在小型民用飛行器上,面面相觑。這事丁栩打算帶着唐之青去找司啓淵的,樊中将突然死皮賴臉的必須要跟着去,抓着丁栩就不撒手。

“那小狼狗以前對我出言不遜,我去會會他。”樊中将活動了一下胳膊,哼了哼鼻子,“我打仗的時候他還在喝奶呢,我生平最讨厭沒大沒小不懂禮貌的人。”

丁栩無語道:“那您為何還要去看他?”

樊中将咳嗽了兩聲,“高手過招,你們小毛孩是不會懂的。”

到元帥殿已經傍晚了,出來迎接是顧飛,他奇怪地看着同行的三人,“下等兵,你的假期什麽時候結束?”

唐之青道:“還有三天。”

顧飛道:“那你來做什麽?”

唐之青為難地看向丁栩,他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最低等的士兵,連通報都沒有就來找元帥,還是擅自找元帥幫忙,按照軍中規定,他已經是越級了,就算顧飛要懲罰,他也不能有怨言。

丁栩知道他在擔憂,忙道:“是我要來找元帥的。”

“今早元帥和五皇子離開後,到現在都沒回來。”顧飛看向樊中将,老的身體有些彎了,可那股軍人獨有的傲骨在他身上明顯能感覺的到,他瞥了眼他肩上的徽章,恭敬道,“中将閣下。”

“這麽客氣做什麽,你不也是中将嗎?”樊中将呵呵笑着,環顧整個大廳,“皇子就是不一樣,比我們那時候條件好多了。”

顧飛笑笑,“您言重了。”

丁栩問:“其他人呢?”

顧飛道:“斑目和緋色去辦事,方輝跟着元帥去宮裏了。”

“那就是沒人了?”樊中将一屁股坐在上方的椅子上,為難道,“看來今晚要留下來過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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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

等了一小時,外邊天已經黑了,駱瓊将食材準備好,讓大家過去吃飯。丁栩跟沈岚報了平安,只說自己在唐之青家。

※※※

樊中将看着一桌子的菜,又不高興了,陰陽怪氣地嘀咕着:“這小狼狗就是不一樣,哪像我以前啊,在戰場上吃的都是功能食物功能飲料,想到那個味道我都要吐了。”

顧飛桃花眼眯了眯,有些摸不準此人到底來做什麽的。他道:“咱們大司已經和平很多年了。”

樊中将擱下筷子,嘆息連連,“你們這群年輕人啊,就是沒有居安思危的意識,阿克斯星系與我們和平了十二年,大家就覺得天下太平了?三年前費明律還不是一路打過來?”

顧飛脾氣再好,對他的話也有不認同,但對方是長者,他只能賠笑,“不是有元帥在嗎?”

“小狼狗的牙再鋒利,也有失足的一天,密爾星系的事情我聽說了,小狼狗居然毫無防備地讓敵人将他陷入困境,簡直……”樊中将說的整個人都發抖起來,“幾年沒打仗,就退化成這樣了?每天在這元帥殿睡覺不成?怪不得住那麽好,吃那麽好!”

駱瓊整張臉都憋的通紅,哪裏有人敢這麽說元帥,她站在一邊焦急地看着顧飛,好歹也說點什麽啊。

唐之青早就放下筷子不敢再吃,就連丁栩,也只敢吃自己碗裏的,生怕去夾菜的動作惹惱樊中将。

要說原本顧飛是生氣的,此時他卻笑了,“讓閣下您擔憂了。”

“我擔憂?我擔憂什麽?”樊中将激動地站起來,指着所有人,“我當年打仗的時候,哪裏有被人這麽算計過?”

“您沒被人算計過,但您一次也沒贏過。”

司啓淵大步從外邊走進來,淡淡地看了眼直喘氣的人,“您怎麽來了?”

“我怎麽就不能來了?”樊中将氣的猛拍桌子,“什麽叫我一次沒贏過,我只是沒贏過阿克斯,你別把話說的不明不白!”

司啓淵脫下外套遞給駱瓊,對樊中将不予理會,不緊不慢地将袖口上的扣子解開,修長的手指仔仔細細地卷着袖子。

丁栩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動作,褪去軍裝後,裏邊的襯衫還是整整齊齊,以為只善于持槍的他,不想手也能這麽好看。

不知怎麽的,丁栩的目光開始往他全身去打量,司啓淵的身材非常好,貼身的衣服勾勒着結實的胸肌,軍褲塞在軍靴中,襯的他的雙腿更加修長。他的表情被黑發遮住,可那股只屬于他的氣勢,不再如陷入深水般的恐慌,竟有一絲安定的感覺。

就像在密爾星系的那晚,司啓淵堅定地告訴他,會保他的命,讓他活下來。

“今晚沒胃口?”冷不丁的,司啓淵側頭看了他一眼。

慌忙回神,看見顧飛和唐之青怪異地看着自己,丁栩臉上溫度迅速升高,恨不得一頭鑽進洞裏,太丢人了!

丁栩趕忙扒了兩口飯,“菜太多了,不知道吃哪個,我正在深刻的思考。”

樊中将瞟了他一眼,怒氣還在,“我說了那麽多你就專注思考吃什麽菜?”

丁栩道:“您的話我需要晚上躺在床上慢慢琢磨品味。”

“想起來,在密爾星系,小狼狗被偷襲的那晚,還有人跟着。”樊中将穩定下情緒,狐疑地目光投向丁栩。

司啓淵已經整理好衣服,坐到餐桌前道:“先吃飯吧,老師。”

老師?

大家的目光又被帶走,停在司啓淵和樊中将之間。

“你還當我是老師?”樊中将哼哼鼻子,“我以為你讓我回家種田的時候,已經不認我這個老師了。”

“三個月的老師,也是老師。”

樊中将又氣呼呼地,“當年你要陛下讓我退休的時候,我們早就斷了師生關系。”

司啓淵糾正道:“在我贏了阿克斯的時候,我們就不是了。”

“你你你……”樊中将氣的滿臉通紅,抓着筷子的手青筋都出來了,“你牙尖利點還了不起了是不是,那你說,密爾星系究竟是怎麽回事?”

司啓淵看了眼丁栩,“我大意了。”

樊中将不信他,“你別想蒙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司啓淵道:“我不知道。”

樊中将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緩了好一會兒,他吃口菜道:“十二年了我要見你,都是在電視網絡上,你有什麽事也不願意跟我說,沒良心的狼狗,我也算見識到了。”

司啓淵道:“是您自己說不再見我的。”

樊中将停下筷子,“你就不能尊敬下老人嗎?”

“您要是過來,我沒想過要把您攔在門外。”

“我可是一點都不想來,更不想見到你。”

“那您今天來做什麽?”

樊中将冷笑:“你以為我想來,要不是老狐貍的兒子硬要拉我過來,我才不來。”

丁栩:“……”

這也太厚顏無恥了,是誰拽着他的手不放的?

司啓淵沒有捅破樊中将的話,但知道丁栩找他是為了什麽。他道:“黃翠的事情,我明天會安排。”

衆人刷刷刷的眼神回到丁栩身上。

顧飛:莫非丁老板和元帥真有什麽?

唐之青:基友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輕輕松松收服元帥。

樊中将已經在大口吃菜,“在密爾跟着你的就是這只小狐貍?狼狗和狐貍,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丁栩:“……”

他到底是得罪誰了?

司啓淵淡淡道:“和他沒什麽關系。”

“沒關系?”樊中将譏笑道,“你從前就沒跟外人走那麽近過,不要以為元帥殿出了什麽事我不知道,我清楚的很!”

司啓淵看向他,眉頭深深地皺起來,“您不是說回家種田之後再也不管我的嗎?”

“我什麽時候管你了?我才懶得管你。”

“那您偷偷調查我做什麽?”

“發生那麽大的事,還需要我調查嗎?先知的事情你居然都讓他參與,你不是不信任何人嗎?怎麽的他就例外了?”

“樊天洋,你說完沒有?”

在場的所有人再次愣住,元帥可從沒當着人前發過火,還直呼自己老師的名字,這顯然不是元帥的作風。

“不讓說就不讓說,生什麽氣啊。”樊天洋小聲嘀咕着,吸吸鼻子居然有些委屈,不再說一句話蒙頭只顧吃飯。

丁栩停下了筷子,對司啓淵突如其來的火氣很奇怪。說起來,從他進門的時候就氣氛不對勁,雖說司啓淵平日表情只有一種,但是有股無形的低氣壓将他籠罩的嚴嚴實實。

在皇宮出什麽事了?

※※※

臨走前,丁栩交了幾片面具給顧飛,每生成一片需要三十分鐘,就算003不停不休地生成,也要一天以上的時間。

“我的飛行器還在你家,你得負責送我回去。”樊天洋再次利用起他的死皮賴臉,拖着唐之青不肯放手,“那只小狐貍你就馮管了。”

站在門口送行的司啓淵道:“您要是留下來住幾天也可以。”

樊天洋背着手無所謂道:“你這元帥殿還會歡迎我這把老骨頭?”

“您慢走。”

樊天洋氣急敗壞:“我一點都不稀罕!”

唐之青幺不過他,只好先将他送過去。

被留下的丁栩望着月亮,等着顧飛送他回去,結果沒有一人理會,他落單了。

等了二十分鐘,丁栩依然站在元帥殿門口風中淩亂,就算加了錢租用飛行器也不願意大晚上來元帥殿接他。

“丁少爺,”駱瓊大老遠地就在喊他,“您還在呢?”

看她焦急的模樣,丁栩問:“有什麽事嗎?”

駱瓊總算跑到他身邊,氣喘籲籲道:“元帥說您要是還沒走的話,就過去一趟。”

到達頂樓,升降梯打開後駱瓊示意他一人過去,接着便關上梯門選擇了下降。丁栩摸不着頭腦,壓抑的氣氛仿佛跟要發生了什麽大事似的。

“喂,過來。”方輝粗犷的聲音響起,伸手就将他抓到一扇門前,“等會進去給我小心點,我就在門外,別做什麽小動作。”

丁栩:“以我的能力,我能對元帥做什麽小動作?”

方輝撓撓頭,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但為了挽尊,他氣勢洶洶道:“管你做什麽小動作,反正什麽小動作都不許做。”

“那我到底能不能做?”

方輝細細品味了自己說的話,沒有得出結論。

門發出了咯嗒一聲,自動開了一條小縫,方輝還在想剛才的問題,但在門開的一刻,已經自覺地站到了一邊。

丁栩推門進去,一股涼涼的冷意襲來,他縮了縮脖子,慢慢往泳池正中間走去。而他身後的門又自動關上。

房內很明亮,丁栩能一覽無餘地看到泳池內一個只穿着泳褲的男人泡在水中。他閉着眼睛,手靠在泳池邊緣,結實的胸膛就正對着丁栩。

丁栩咽咽口水,腦子裏的東西攪成了一坨,混亂地無法思考,就如剛剛吃飯時的一樣,他盯着司啓淵有點挪不開眼。他就像一只木偶,一步步被牽着線似的走着,直到踩到與地面不一樣的觸感。

“這是……”丁栩回過神,低頭看着腳下的冰渣,原來半個房間都是成冰的冰塊,整個冰塊的中間被挖了一個凹槽,注滿了水,看上去就像個泳池。

“我的病從前隔半年才會發作一次,最近越來越頻繁。”水中,司啓淵垂着腦袋,發絲飄在水上,聲音非常疲憊,“本來發作起來我還有意識,漸漸地意識就沒了。”

丁栩慌了會兒神,腦子裏瞬間浮現出他拿着匕首的那晚。他快速地搖頭,不會的……他失去意識的時候沒殺自己,更加不可能會殺自己的母親!

越靠近泳池,空氣的冷氣就越足,丁栩抱着胳膊蹲在上面問:“你為什麽會這樣?”

司啓淵擡頭,那雙眼充斥着紅色血絲,答非所問,“那晚你看到的我是怎麽樣的?”

丁栩回想到還有些心悸,慢吞吞道:“就像……一頭野獸,眼睛還會發光。”

司啓淵沉默了一會兒,說:“幫你解決黃翠的事情之後,我和你父親的合作到此為止。”

丁栩不明所以,“什麽合作?”

“我答應過他,會盡全力保你的命,他能給的,是我想要的全部線索,但那麽多年了他一點進展都沒有,議員殿遲早會出事。他現在只想要拖着我,拖到我能救他的那一天。”司啓淵一字一句地說着,語氣如同空氣一樣冰冷,“既然他沒辦法給我想要的東西,我也不想被你們拖着。”

丁栩呆愣住了,他都還沒從司啓淵的變異中緩過來,又被強制地接收了新的疑問,“你想要什麽線索?我們家為什麽會出事?”

“這些問題從一分鐘前已經與我無關,我只需要幫你找到黃翠。”司啓淵頓了一下,擡眸對上他,眼睛深邃冷漠,“就算你死了,也跟我無關。”

“怎麽可能?”丁栩無法接受,在密爾他明明那麽堅定地說了那些話,為了救他,自己都差點……

“你不要太天真了,你以為我會那麽容易死?”司啓淵對他洞若觀火,揚起的笑容帶着冷意,“你父親那邊我自會和他說,往後不要再踏進元帥殿一步了。”

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地……丁栩的腦子更加亂了,“你把話說明白點。”他賭氣地走上前,早就忘記了周身的寒意。

“出去。”

丁栩不甘心,“你不要太自作主張了,你們元帥殿找我幫忙的時候一點不客氣,現在覺得我們家對你沒用了,就想過河拆橋?”

司啓淵顯然也生氣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更紅了,不耐煩地想起來将他丢出去。丁栩輕巧一跳,忘卻了已經站在泳池的邊沿上,撲通一下就掉進了泳池中。

冰冷的寒氣襲遍他全身,整個人就像被凍住了似的,漸漸往水底沉去。

刺骨的寒意讓他頭腦清醒無比,也意識到了兩個信息:他不會游泳。

司啓淵的動作好像遲鈍了,不然他不可能會跳開。

胳膊上被一股強而有力的雙手抓住,猛的一下,他回到水面上。丁栩被凍的只打哆嗦,連話都說不全。

司啓淵一手抓着他,一手撐在邊緣上,一躍就落到了地上。跟拎小雞似的拎着他到門口,邊開門邊說,“以後敢踏進來,就殺了你。”

丁栩恨不得反手一個鍋蓋砸死他,礙于太冷讓他沒有一點力氣,這個想法只好先作罷。

方輝坐在門口還在苦惱剛才的問題,見到兩個濕漉漉的人出來,頓時火氣上來,指着被拎着的人大罵,“你小子做什麽了?”

司啓淵道:“讓斑目送他回去。”

“斑目沒空。”方輝心裏打着小九九,每次執行任務都是斑目和緋色一起,他要防着緋色已經夠累了,再多一個人可不行。

“我自己回去。”溫暖的室外讓丁栩恢複了些元氣,扯開司啓淵的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徑自摁了升降梯的按鈕。

司啓淵這個人,就如同樊天洋說的,他不信任任何人,就算發生了天大的事,不等事情诏告天下,誰都不可能知道。既然他要趕自己走,他還不願意呆呢。

只是不知為何,心中有些失落。

一定是晚飯吃少了,丁栩肯定的想着。

方輝眼巴巴地望着元帥,看後者什麽都沒說,只好跟在丁栩身後送他離開。

司啓淵倚在門框上,疲憊地閉上眼休息。

“元帥?”

升降梯再次打開,裏邊站着顧飛,他難以置信地看着這副模樣的元帥。七年間,他親眼目睹元帥是如何在戰場上臨危不亂地指揮,面對諸峰犯下的大錯,盡管他已經五天沒合眼,依舊能力攬狂瀾。

可現在,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元帥。連他上來了,都沒發現嗎?

“您的身體……”

“有什麽事?”司啓淵睜開眼看他。

顧飛自覺地垂下眼簾,彙報道:“我研究了面具,發現它們像極了ren pi,也不知道丁老板是從哪得來的。”

“以後他的事你不要管了。”

“怎麽了這是?”顧飛摸不着頭腦,不久前元帥和丁栩同時被困,解救出來後丁栩就陷入了昏睡,元帥嘴上沒說,但他看得出來他有多擔心。自己利用那麽多年才贏取元帥的信任,丁栩只需要短短一個多月,而且,直覺告訴他,元帥不僅僅對他只是信任那麽簡單。

司啓淵淡淡道:“最多三個月,議員殿會陷入困境,和他走的太近,會拖元帥殿下水,往後他的事不用再管。”

※※※

丁栩包着毛毯蜷縮在角落,想了一路都想不通司啓淵到底要做什麽,直到身子捂出了汗,夾雜着水太難受,他掀開毯子,看向在操作臺前的高大男人。

“元帥在皇宮裏發生了什麽?”丁栩打算死馬當活馬醫,興許能在方輝身上知道點什麽。

方輝回頭,“我怎麽可能會知道。”

“你不是跟去了嗎?”

“我只是保護元帥的安危,你想知道什麽就去找顧飛。”

丁栩奇怪道:“顧飛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你不是大将嗎?”

“我當大将那是因為……你這人怎麽廢話那麽多?”方輝加快了飛行速度,“我們各司其職,軍人能做的只有服從命令,元帥的事情你最好也不要管太多。”

丁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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