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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了乾正殿, 正巧遇着範德江領着幾個捧着書的小太監自殿內走出。見着皇後儀仗,範德江急忙忙上前行禮:“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千歲。”
“範公公請起, ”李安好目光自幾個小太監抱着的書上掠過, 語帶疑惑地問道:“你們這是?”
站起身,範德江觍着臉幹笑着回道:“這這是皇上讓奴才要送去坤寧宮的幾本書。”
幾本?馮大海擡手揉了揉眼睛, 确定自個沒看錯, 他師父是不識數吧?這是幾本書嗎,考科舉的士子都不用讀那老鼻子書。皇上要幹什麽呀, 難道是想皇後娘娘給他考個女狀元?
李安好會意了, 哭笑不得,肚子這位才兩個月,皇上是不是想太多了?
瞥見綴在後的郝昭媛和臉還紅腫着的馮嫔,範德江直覺皇上憋在心裏頭的郁氣有地方洩了:“娘娘, 皇上剛睡下, 您進去瞧瞧?”
他是不敢在這當口再往皇上面前湊了,身上已經背了一籮子事, 夠他煩的了。
“好, ”李安好調頭接過圓臉地辛拎着的小食盒, 轉眼望向郝昭媛和馮嫔:“你們在外等些時候。”
郝昭媛屈膝回道:“是。”
說來也可笑,自被先帝賜予皇上,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離乾正殿如此近。擡眼看向由範德江親自攙扶着進殿的皇後, 淑妃活得比她通透多了,眼前這一幕就是最分明的妻妾之別。
馮嫔雙手緊扣着,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其左右則是坤寧宮的宮人。
入了正殿, 李安好掃過龍案,其上摞着高高的三沓折子,看着樣兒是沒動過。心裏不免有些擔心,皇上是真的病了?
“娘娘小心腳下,”範德江感覺到皇後加快了腳步,知這位主是瞅着折子了,回想過去上的幾炷香,他覺應給皇後提個醒,兩不大的眼左刷刷右瞄瞄,壓着聲說道:“娘娘,皇上累了,待會見着了,您可千萬別出言勸皇上勤政。”
現誰勸皇上勤政,在皇上那就是想他早點……早點遠走。
李安好挑眉,聽着話,她怎麽覺得皇上這病來得奇怪?
“真的,別勸,”範德江抽了下鼻子:“奴才今早上已經吃過排頭了。”“多謝範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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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後殿,守着寝殿門的天乙、天庚上前行禮:“皇後娘娘安。”
“皇上睡了嗎?”李安好示意他們起來。
天乙與天庚搖首,異口同聲道:“不清楚,”他們沒敢進去看,反正寝殿裏沒動靜。
見此,李安好也不為難他們,拎着食盒淺笑着走向寝殿。昨兒昭修容被帶離坤寧宮,她就預感有事要發生,果然晚上皇上沒來坤寧宮歇息。今兒一早,小雀兒在她耳邊嘀咕,說栖霞宮新換的守門太監很眼熟。
能叫小雀兒特意提及的,大概也就暗衛營的那些。有些事情不必刨根究底,心裏有數就可。
入了寝殿,将食盒擱在桌上,李安好輕手輕腳地朝龍床走去,柔聲喚道:“皇上?”
不得入眠的皇帝早聽着動靜了,翻身伸手撩起床帳:“元元。”
“您還沒睡着?”李安好來到床邊坐下,見皇上氣色确實很難看,不禁凝眉,溫暖的右手貼上他的額。
皇帝知道自己沒有燒熱,但并不阻撓皇後,很享受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元元,上來陪朕躺一會。”嗓子有些幹,發出的聲顯得低啞無力,聽在李安好耳裏,只覺皇上是真遇着事了。
“臣妾先給您倒杯水。”
“你不是帶了魚湯嗎?”皇帝看向桌上的食盒:“朕要喝魚湯。”
李安好順着他:“臣妾去盛,”說着就要站起,手卻被皇上拉住,“你坐着,讓範德江進來伺候,”擡高頸頭枕在妻子的腿上。
“範公公送書去坤寧宮了,”李安好低頭輕笑,寵溺地撫弄着他披散着的發。
三舅母私下裏跟她說過,男子耍鬧起來與稚童無異。除了順着寵着,沒別的法子對付。
确實如此。
“那就讓天乙進來伺候。”
“天乙?”李安好大概能猜出是誰,只皇上好像不一樣了。
皇帝不在意地說道:“就是方廉。”
“方公公,”李安好描繪着皇上的眉眼,她不解的是皇上的态度,過往他可從沒在她面前直喚龍衛名。
守在寝殿外的天乙聽到傳喚,進殿默默地朝龍床上的兩位主行了個禮,後去到桌邊打開食盒,依規矩查檢。
“朕的眉很濃密,”皇上舉起手來去描皇後的長眉。眉長過眼近一指頭,這是有福之相。
李安好輕捋着皇上眉尾的幾根長毛,打趣道:“您準備什麽時候開始給我們母子教學?”
“從今天起,”皇上頭往裏靠了靠,耳朵貼上妻子的腹,隔着衣裳也聽不着什麽:“元元,朕昨夜打盹做了個噩夢。”
在盛湯的天乙嘴角抽了抽,朱氏女還真是給了皇上不少靈思妙想。
來了,李安好順着話問道:“您夢到什麽了?”
“在夢裏,朕天天坐在龍椅上,不是面對着個個腦滿腸肥的大臣,就是批着一本又一本的折子。日日如此沒有喘息的時候,很快被累彎了腰,頭發還沒花白就死了。”
這個故事透着濃濃的悲傷,只情節陳述過于簡單,李安好不太能融入其中:“噩夢都是反着來,皇上龍體一向康健,又有臣妾在旁看着,定能圓圓滿滿,”手指滑過劍眉眉尾,“不要多思。”
皇帝粲然笑之,抓住她的手道:“那你可要看緊點,朕不太聽話。”
還是皇後娘娘會說話,天乙将兩碗魚湯放到托盤上,側首見皇上面上的笑還沒散,立馬端起托盤,将魚湯送過去。
李安好捏了捏皇上戴在拇指上的玉扳指:“起來喝魚湯,一會就冷了。”
反手拽了只軟枕過來,皇上爬坐起倚在軟枕上:“我要你喂。”
“好,臣妾喂您,”李安好接過天乙奉上的魚湯,先舀了一勺放到唇邊試了試溫,确定不燙才送到皇上嘴邊。
皇上張嘴喝湯,給不懂風情還像根石柱子杵着的天乙使了個眼色。天乙立馬将托盤置于櫃上,悄沒聲地退出寝殿。
“好喝。”
“那就多喝點,”李安好抽了帕子,給皇上擦拭嘴角。
一口一口地喝着魚湯,皇帝凝望着皇後,大婚八個月,足夠他看清自己的妻子。
雖然當初是他仗勢強娶,但若有一天他真的倒下了,依元元的性子,其一定會盡為妻之責盡心盡力地服侍他。不為旁的,只因她是他的妻子。
李安好見皇上沖她笑,不禁也跟着笑了,喂完一碗魚湯:“還要喝嗎?”
“不用了,”皇帝挪腿下床,端了剩下的那碗:“我來喂你。”
這是在鬧哪出?李安好也不拒絕,脫了繡鞋,上了龍床倚靠着軟枕,由着他來喂,自己則拿着帕子兜着下巴。小兒過家家,都沒這麽幼稚。
“昭修容癡傻了,過兩天朕會封她為昭貴妃。”
湯喂了一半,皇上舀了一顆鹌鹑蛋放進自己嘴裏:“日後栖霞宮,你就別管了。”
李安好點首:“好,”擦了擦嘴角,趁機接過剩下的半碗湯自己喝,“昨兒白日裏昭修容在臣妾宮裏鬧了一回,宮裏已經有傳言說她積郁成疾瘋了。”
“今年大選也會取消,”皇上見皇後含着一口湯愣住,彎唇笑之:“朕還想多活幾年。”
女人多,是非就多。以前是沒的選擇,現在不一樣了,既如此,他又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聽這話,李安好還以為是因近來後宮出的事比較多,叫皇上生了厭煩,咽下嘴裏的魚湯:“懿貴母妃才去世,确實不宜大選。”
他喜歡皇後的大方,是什麽就是什麽,無需裝相,手覆上她的小腹:“還有你懷着孕,朕也不想有什差池。”史上,又不是沒有被妾妃害苦了的中宮。
“只大選取消,太後勢必要擇一些官家閨秀入宮,”李安好可沒忘記帝後大婚納四妃的事:“皇上還得注意着些。”
皇帝輕嗤一聲:“放心吧,她快自顧不暇了。”
之前他以為與太後勾連的很可能是賢親王、榮親王,所以留着她應付宗室。現卻是不用了,太後也該知道她的這份尊榮是誰給的。
感受着皇上周身散出的寒冽,李安好斂下眼睫繼續喝湯。皇上的轉變與昭修容脫不了幹系,會是懿貴太妃藏着的秘密嗎?
當初廢妃蘇氏所行惡事暴.露,她帶人搜查翠微宮時,太後與懿貴太妃都反應激烈。這兩人心裏肯定有鬼,而昭修容又是最親近懿貴太妃的人。
喝盡最後一口湯,李安好收斂心思,不再多想,她只要曉得皇上不準備再忍太後就夠了。
“臣妾還有一事要禀。”
“你說,”皇上拿走皇後手裏的空碗,放回托盤上,自櫃子上取了一塊幹淨的帕子,給她擦拭唇口。
“就在之前臣妾來乾正殿的路上,郝昭媛與馮嫔于摘月樓起了争執……馮嫔不認,直說郝昭媛是誤解了她的意。但郝昭媛卻明言馮嫔不安好心,最後還說自己心生魔障,欲自請離宮修行。”
皇帝聽完不禁冷哼:“人在殿外?”
“是,馮嫔與敏美人走得近,有淑妃那本折子在前,臣妾不信她是無辜,”李安好下床,拿了龍袍,準備給皇上更衣。
皇帝卻還坐着不動,只朝着寝殿門口喚了一聲:“天庚。”
聽着聲,天庚立時進到寝殿拱手向前:“主上。”
“馮氏交給你,”皇上轉動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朕要知道她背後是誰,三番兩次撺掇郝氏又意欲何為?”
李安好了然,放下龍袍:“郝昭媛去找過淑妃,淑妃背靠武靜侯府。”現韓逾又得皇上重用,不能掉以輕心。
皇帝眼中閃過暗芒,拉她坐到身邊,望向天庚:“去吧。”武靜侯府也就只有一樣東西招人惦記。只那樣東西早被韓逾曾祖韓應給銷毀了。
“那郝昭媛呢?”天庚多嘴一問。
“郝氏不是已經把事都交代了嗎,與淑妃說的也無出入。既如此,她自請離宮修行,那就上書至中宮,朕允了。”這還用他來教?
“臣告退。”
李安好依靠在皇上肩頭:“郝昭媛出身一般,又不得寵。臣妾想馮氏及其背後的人會盯上她,應是看在她與淑妃走得近的緣故。”
“元元心慧貌美,”皇上攬人入懷,側首親吻她的額:“叫朕怎能不心喜?”有賢妻如此,他之福。
仰首望向那人,李安好輕撫他腮邊的硬茬:“皇上,您變了。從前就算是要拿馮氏,也會等找全了證據。”
“以前是朕顧慮太多,”皇上自嘲一笑:“現想通了,有些時候該肆意肆意該放縱放縱,不是誰都值得咱們耗費心力應付的。”
乾正殿外,天庚傳達了皇上的聖意,馮氏張嘴欲大嚷。只聲還未出口,一旁的九娘一個閃身過去,劈暈了她。
郝昭媛看着乾正殿的殿門,終她還是未能跨入,含淚笑之,叩首謝恩,起身不再有留戀地離去。
午時過,馮氏被禦前的人抓了的事就傳遍了後宮。
皇後放過郝昭媛兩回,臨離宮了,她也想回敬稍許,便将馮氏離間她怨恨皇上的事透了一部分不緊要的出去。這下子後宮是炸開了鍋,恨馮氏賤人恨得是牙癢癢。
皇上對妾妃本就冷淡,現又來這一出,日後哪還會再寵幸妃嫔?
“蠢貨,”詠和宮主位淳修媛陰沉着一雙杏眼,完全不見了平日裏的端和從容。
候在一旁的嬷嬷同樣面色不好:“娘娘還要再想想法子,二爺說了嚴氏一族不能白死,咱們必須要盡快拿到武靜侯府老祖宗繪制的那份礦藏圖。”
“還不知道有沒有呢?”淳修媛長籲一口氣,她母親是嚴家養大的,但只是沒名沒分的養女罷了,別總拿嚴氏恩情來壓她。
大靖的第一份地域圖就是武靜侯府的老祖宗帶着兵部和工部的人繪制的。除此之外,武靜侯府的老祖宗還上呈過一份西北礦藏圖。
這礦藏圖極其珍貴,得到它就等于得了西北那塊的所有礦藏。只這圖是武靜侯府老祖宗耗費了畢生心血繪制的,無旁人參與。若不是齊國将軍府在宮裏眼線多,都不會知道有這圖。
“二爺說有就有,還請娘娘加緊些。”
淳修媛不愛聽這話:“皇上的乾正殿有龍衛把守,你有那本事倒是潛進去翻翻呀。”
在這支使她有用嗎?淑妃那人極難纏,防心又重,她又不是沒試着接近過,可結果呢?
“你瞧着,很快就該輪到敏美人了。皇後現懷了喜,手段只會更加狠厲。”
這一個個的沒了,淳修媛心裏也怕:“護崽子的母老虎,你在北地深山裏沒少見吧,兇狠嗎?”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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