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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十一月過半,江與綿期中考的那個禮拜,S大學生會換屆選舉也走了個過場。

秦衡依舊是高票數當選學生會主席。選舉結束以後,幾個副主席和部長鬧着要秦衡請夜宵,秦衡就帶着他們去常去的燒烤店。吃完燒烤已經是近一點鐘,十來個人喝得差不多了,互相攙扶着去唱歌。

秦衡買了單跟上去,抄近路穿過一條巷子,發現有幾個小混混在巷子的轉角上堵着一個人。秦衡并沒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情操,他走過去,一個混混後退一步,正好擋到他的路,他禮貌地說:“請讓一讓。”

他身材高大,混混見他沒管閑事的意思,就讓一邊去了。秦衡對他點點頭,正要過去,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小聲道:“我只有這麽多錢了,要不然我帶你們去取。”

秦衡的腳步頓住了,心中天人交戰來回三次,回過了身:“江與綿?”

“秦衡……”江與綿的聲音有點軟,幾個小混混圍着他,路燈昏暗,秦衡也看不到他,他比幾個混混高了半個頭,快步走過去幾人不敢擋着,便讓了開去。

江與綿看秦衡過來,跨一步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恨不得貼在他身上,小聲跟他說:“快點帶我走!”

秦衡算是領教了江與綿的膽子了,他拍拍江與綿的肩膀,問為首那個戴金鏈子的混混:“你要多少錢?”

幾個小混混也是湊巧,深更半夜從迪廳出來,碰着個男孩兒一個人走在前面,不知哪個的起頭,把江與綿堵在巷子裏勒索了一通,本來只想弄個幾百塊出來,沒想到這個人一出手就是一萬現鈔。

一看撞到只肥羊,幾個人哪裏還肯放他走,逼着他再拿出來。不過,情勢又變了,這個叫秦衡的看起來不那麽好惹。

為首的混混掂了掂手裏的錢,試探道:“再來一樣的一疊吧,這麽點兒兄弟們也不夠分。”

秦衡聽到笑話似的問他:“不夠分?”

小混混語塞了。

“我小區……”江與綿開口,想說自己家小區門口有個取款機,被秦衡按了一下就不出聲了,蹭在他身上不敢動。

“別怕,”秦衡安撫江與綿,又轉頭跟小混混商量,“我看不如這樣,大家各退一步,他給了你們的不用還了,但要再多,我們也不會給。”

另一個小混混想罵一句什麽,被為首的混混阻止了,他想了一想,說行,帶着幾人走了。

見混混們離開,江與綿松了一口氣,從秦衡身上離開一點,小聲說謝謝。秦衡嘆了口氣,帶着江與綿走出小巷,問他大半夜的在外面瞎晃什麽。

“我想去網吧。”江與綿說。

秦衡不理解江與綿的腦回路:“你家電腦壞了?”

江與綿低個頭不說話,秦衡也懶得問他,帶着他往他家的方向走,那小巷離江與綿家不遠,走十分鐘就能到。

走到小區門口,秦衡說不送江與綿進去了,江與綿巴着他不放:“那些人會不會跟着我們?”

秦衡低頭看他一眼,本想問他當小區物業是吃幹飯的不成,但江與綿臉色蒼白,看着像是被吓壞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我送你上樓吧。”

江與綿這才放心,挨着他走路,秦衡覺得他膽小得好笑,揉揉他的腦袋:“膽子這麽小還敢走夜路啊?”

江與綿被他揉着走了幾步,才說:“我今天滿十八歲了。”

秦衡停了手。江與綿像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說了比平時多幾倍的話:“馬蔚也忘了,沒人記得。”

他的手絞在一起,看起來有些焦慮,也很不開心:“我昨天在網上看到,一個人在十八歲那天去網吧,網吧老板給他登記身份證,祝他生日快樂。我就也想去,可是還沒找到網吧就碰到那幾個人。”

秦衡沉默地聽着他說。他們很快就走到了江與綿家樓下。

江與綿微微擡頭對秦衡說:“給你看笑話了,再見。”

“生日快樂。”秦衡叫住他。

江與綿有些受寵若驚,呆站了一會兒,才說:“謝謝。我以為你很讨厭我。”

“我沒那麽斤斤計較,”秦衡拍了拍他的肩。

再壞的人,也有聽人恭喜生日快樂的權利,何況江與綿只是個剛滿十八脾氣不好的高中生。

“現在太晚了,不然可以給你買一個蛋糕。”秦衡說。

江與綿說不用了,又說再見,掏出刷門禁卡開門,往門裏走。

秦衡也準備去KTV了,他手機一直在震,都是是同學左等右等他不去,催他的電話。

就在要轉身時,他眼尖地看見江與綿的左手指滴下了一滴血來,他心一緊,下意識地喊江與綿的名字。

江與綿回過頭來,隔着玻璃門問他怎麽了。

“你開門。”秦衡用手指扣扣玻璃,指了指上面的感應器。

江與綿走過來,門就開了,秦衡進去,就着門廳的燈拉江與綿左手起來看,才發現他手上有一大片擦傷,正在流血。

“你手傷了怎麽不說?”秦衡拉着他往裏走,“家裏有沒有醫藥箱?”

“不知道。”江與綿被他拖進電梯上樓。

最近這一段時間,馬蔚都沒回S市,江與綿沉默寡言,林桂香老公身體遲遲不好,她幹脆消極怠工,隔幾天才來打掃一次衛生。

秦衡進了江與綿家,先回了他同學的電話,說碰到急事,讓他們先玩着,然後在江與綿家翻箱倒櫃找醫藥箱,終于在鞋櫃上面的抽屜裏找到了酒精棉和創可貼。

江與綿攤開手讓秦衡伺候他,看着秦衡,有些不自在,沒有人對他這麽好過。

秦衡認真地幫他清理了擦傷上的髒污,貼上幾個創可貼。

江與綿被幾個混混從後頭推倒了,左手按在砂石地上,就傷得厲害,其實他腿也疼,渾身骨頭酸,坐在沙發上,還有些頭暈目眩。秦衡見他臉色不太對,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江與綿燒起來了,燒得臉都紅了。看秦衡摸他額頭,他自己也伸手碰了一下,沉思片刻,自言自語道:“我有點熱。”

秦衡就沒見過這麽嬌氣的人,他無奈地告訴江與綿:“你發燒了。”

江與綿遲緩地點頭:“這怎麽辦呀?”

手捂在自己的臉上降溫,見秦衡看着他,又問:“你還不走啊?”

秦衡被他哽住了,告訴自己幾十次,這是個在過生日的病人,才道:“我去給你買藥吧。”

“我房裏有退燒藥,”江與綿往樓上走,走了兩步,又跟秦衡說,“你不買藥,去給我買飯好嗎?我餓死了。”

江與綿的生活好像除了吃就是睡。

秦衡沒給他買飯,他翻了翻江與綿家裏的冰箱,給他煮了一碗面。

江與綿對着一碗陽春面,問秦衡這是不是長壽面,就是過生日要吃的那種。秦衡告訴他是,他就高興地快快吃起來,還誇秦衡廚藝好。

秦衡在面底下給他卧了個蛋,江與綿戳到了蛋,很是驚喜:“還有一個荷包蛋。”

他咬了一口,問秦衡:“這有什麽喻意嗎?”

秦衡就是随便放的,但看着江與綿閃閃發亮的眼睛,他就說這是長壽面裏都有的,要生日的壽星圓圓滿滿地過完這一年。

江與綿把秦衡做給他的面吃的幹幹淨淨,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房裏空調打得熱,他額頭上一層薄汗,滿足地摸着肚子,使喚秦衡去給他拿退燒藥。秦衡端了水和藥過來,江與綿乖乖吃了藥,鄭重地對秦衡道了謝。

秦衡見他沒什麽大問題,便走了。已經是淩晨三點多鐘,室外不到十度,夜幕色調很深,能看見幾顆不亮的星星。

S市的街頭總是有熙攘人群,車輛川流不息,也只有這個鐘點,才能從長街的這頭望到那頭,單見昏黃的路燈和高架柱子投下來的陰影,不見車流和人潮。

秦衡在十字路口等過了一個紅燈,看手機上同學發來的包廂號,走向了屬于他的熱鬧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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