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喜歡你
給她一點純淨的藍色, 給她一點純淨的愛。
她在問她要愛。
餘桑桑聽清她的意思, 算是目瞪口呆:“你、你——”
馮宜歆松開手,面色鄭重地承認:“對, 我喜歡你。”
“喜歡……我?”
餘桑桑驚訝的說不出來話,見她雙目灼灼地索要答案,面上又熱又燥。她确實感覺到她對她的特殊, 但以為那是因為兩人學生時期的一點意外交情。但此刻看來, 顯然不是那麽一回事。
她竟喜歡她。
多麽完美的她, 竟然會喜歡她!
而她呢?
她從沒想過同性之間的感情,但對象是她, 似乎也沒什麽反感,甚至有點小激動和小興奮。她何德何能得了她的喜歡啊?
“你呢?”
馮宜歆等的慌慌的, 一顆心像是在滾油裏熬煎着。
她是不是太冒失了?
萬一她不喜歡自己, 疏遠她怎麽辦?
這真是一個災難性後果!
馮宜歆的淡定勁兒沒了, 生平第一次露出渴求的神色。她又抓住她的手,誠懇又謙卑地說:“桑桑,我很認真,請你給我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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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桑桑長久的沉默。初次聽到她告白的驚訝過去後, 現在就恢複了理智。她要給她機會嗎?不對等的身份、不對等的家世,甚至懷着難以啓齒的目的, 她有什麽資格接受她的愛?
馮宜歆是認真的,或許那感情比她表現出來的還要深厚。不然, 那麽高傲的人怎麽會低聲下氣至此?她越是深情, 她便越是不敢接受。
深思間, 左右為難之際,手機又響了。
這真是一陣福音。
來電還是程思悅。
餘桑桑看到了,一把搶過手機,接通了:“喂——”
“是我,嘿,桑桑,在做什麽?”
程思悅語氣輕松,帶着點調笑:“晚上一起吃飯,你給我講講影後的事。”
這是聞訊來打聽八卦的。
餘桑桑正想拒了,馮宜歆就搶過手機,把電話挂斷了。她擡頭去看她,後者緊繃着臉,咬緊了唇,像是在吃醋。她心裏又突突跳起來,想着還沒回複她的告白,更加心慌意亂了。
怎麽辦?
接受是不可能的,拒絕又是不忍心的。
她不想騙自己,沒人能拒絕馮宜歆的告白。她美的雄雌莫辨,足夠侍美行兇了。而她,顏控,喜歡美人多于帥哥,尤其這種美在骨子裏的女人。
“宜歆,你喜歡女人嗎?”
得來的結果是否定。
馮宜歆搖頭,鄭重說:“我不喜歡女人,只是喜歡你,而你恰好是女人。”
“我……我有什麽好喜歡的?”
她當然長得還算可以,但娛樂圈什麽美人找不到,她這樣的容貌,頂多算個清秀。
而才華,那就更不沒有了,唱歌、跳舞、彈琴,沒一樣擅長。
至于性情,沉悶無趣的老好人一個。
“我也不知道。”
“我第一眼見你就喜歡。”
她又開始告白了。
餘桑桑此刻鎮定了,笑着問她:“真的假的?你還記得第一次見我?”
馮宜歆點頭:“你當時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搭一條黑色牛仔褲,拉着個黑色行李箱,手裏還拎着兩個紙袋。有個同學帶的東西太多,拿不動,你自己那麽多東西,還幫人家拿了。”
餘桑桑:“……”
她尬笑了兩聲:“你記性真好。”
她當時坐車從老家趕來報名,天氣熱極,一腦門的汗,加上穿了件白色T恤,肮髒又狼狽。半路遇到一個瘦小的女同學,東西比她還多,眼看着要中暑,她一時心軟,就幫了忙,随手背過一個土氣的花布袋。所以,那畫面就“美”的不忍直視了。
馮宜歆關乎她的事,記憶力都挺好,繼續說:“我當時主動跟你打招呼,你看都不看我,呼啦啦一陣風似的就跑了。”
不跑不成啊。
她美的耀眼,很容易刺傷人。
她當時還背着個土氣的花布包,像極了鄉下來的土包子。她只覺慚愧不如,哪怕她對她笑,也覺得是在嘲笑她的窘狀。所以,哪裏敢慢吞吞走着?只想一溜風而去,早幫人送到宿舍樓下好了。
馮宜歆大概也知道她當時的心理,又說:“我知道你當時不好意思,但後來成了同學,起初的兩個月,你跟班裏所有人都說過話,除了我。”
“你當時太高冷了。”
餘桑桑可不是故意不跟她說話,反駁道:“而且,你個子高,氣場兩米八,你看看那些男同學敢跟你說句話嗎?”
馮宜歆:“……”
她從小性子就孤僻,不愛說話,冷着一張臉,吓退不少人。上大學後,沒人跟她說話,正合了她的意。但是,除了她。每次看她跟別人說笑,都妒忌的心肺疼。
可讓她找她說話嗎?
一向高傲的她竟有些怯懦。
她承認,在她面前,她總是怯懦的。
唯一一次勇敢,還要拜她給了機會。
那時,餘桑桑家境不寬裕,一邊勤工儉學,還要一邊做點小生意。
說到小生意,那也真的小,就是買些水果,在宿舍裏清洗、切削,做成水果拼盤,在女生公寓內售賣。
她到各個宿舍推銷,唯一沒去過她的宿舍。
有次,她恰巧遇到了,見她手裏還剩下一盒,按捺不住,張開了口:“我想吃。”
她當時太緊張了,都沒說買。
而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往她手裏一塞,就跑了。
她還沒給錢。
第二天,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去給錢。可她太忙了,偶爾逃課,不逃課也是踩着鈴聲進教室,一下課就跑了個沒影。她去她宿舍門口找她,才知道她跟人換了宿舍,搬進了程思悅的宿舍裏。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程思悅的名字,從此,她就像個惡夢,如影随形。
“餘桑桑,我渴了,你去樓下打熱水。”
“餘桑桑,我餓了,我想吃西食堂的蒸餃。”
“餘桑桑,我昨天換下的衣服,你幫我洗了嗎?”
……
她找到她新搬進去的宿舍,看她像是一個奴仆,照顧着她的衣食住行。
也曾聽過一些議論,多數是些鄙薄之詞:
“哎,你說餘桑桑是不是掉錢眼裏去了?就為了每月的1000塊錢,把程思悅當公主似的伺候。”
“不過,她伺候人還真有幾下子,無微不至,像古時候忠實的奴仆,加錢提價都挖不來。”
“你加多少?我給她一月2000都沒同意,真死腦筋,跟狗似的還認主了。”
“會不會是坐等擡價啊!我艹,這女人就是個□□的拜金女!”
……
她被議論的如此不堪,她甚至都沒個替她開口反駁的身份。
知道自己喜歡她,是在她生病的時候。
那些議論過她的女人開始跟程思悅“交好”,經常借着程思悅的口使喚她。
有次,其中一個突發奇想要吃李記的包子,她便聽着程思悅的話,出校門去買。那時是冬天,北風呼呼的吹,還下着雪,等她回來,身上羽絨服都濕了。她可以想見,她被凍得哆哆嗦嗦的可憐樣。第二天,她就感冒發燒了,鼻涕一直流,擰的鼻尖紅彤彤的,唇色蒼白的有些幹裂。
真可憐啊!
她心疼壞了,第一次逃課去買藥。
等她回來,剛好下課聲響。她等老師離開了,從後門進去,就聽到一句尖利的斥責聲:“哎,吵死了,餘桑桑,你能不能動靜小點?真煩死了!”
是程思悅。
她沒有半點同情心,本來跟她坐一起,在她感冒後,就當她是病菌,把她趕到了身後的位子。聽得她擤鼻涕的聲音也沒有耐心,當衆指責出聲。
所有人都在看她。
餘桑桑尴尬地紅了臉,鼻涕還在流,便用紙巾捂住。
但她還是嫌棄:“髒死了。你下節課請假吧,感冒這麽嚴重,傳染別人怎麽辦?有沒有公德心啊?”
她便唯唯諾諾地道歉,快速收拾了書本往外走。
經過她身邊時,她不知為何,就把買的藥往身後藏,腳步也不由得移開。她是給她讓道,但那時候的情形太讓人誤解了,像是怕被她傳染了。
她能看到她一瞬煞白的臉和虛弱無力的聲音:“快好了,不會傳染的。”
她知道她誤會了。
她想,她一定更讨厭她了。
她想解釋,但她已經快步而去了。
懊悔和心痛就在那一刻炸開來,伴随着的還有為她鳴不平的憤怒。
她走到了程思悅面前,也當着衆多同學的面,直接說了四個字:“你真惡心!”
沒有緣由。
擲地有聲。
從此,她們的仇恨開始了。
程思悅真的惡心,等她好了,繼續把人呼來喝去。
而餘桑桑呢?
不計前嫌,依舊鞍前馬後。
她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哀其不幸,怒氣不争,大抵如此。
她“恨”了她,不再喜歡她,甚至也覺得她是奴性了,或者為了程思悅那點錢財沒了原則和底線。
直到她困窘的家庭暴露出來。
父親癱瘓,弟弟身患白血病,全家重擔落在了她和母親的身上。
她太窮了,那時候,她連感冒藥都不舍得買貴的。
她知道了真相,只能繼續愛她,比以前更愛她。
多麽堅強的她啊!
多麽仁義的她啊!
多麽讓人心疼的她啊!
當知道她弟弟白血病加重,急需骨髓移植,她便也去做了配型。巧了,竟然成功。她捐獻了,抽骨髓時感覺到疼痛,但痛并快樂着。有種神奇的感覺,她在這一刻,跟她的至親血脈相連。
頭痛、心悸、胸悶甚至惡心,捐獻骨髓的後遺症在兩周內折磨着她的身心。等她終于出院了,她已經休學了,聽說是回家照顧弟弟。她等啊等,等她終于回校了,她卻跟着程思悅進了娛樂圈。
一切沒什麽改變。
倘或說改變,那就是她對她更愚忠了。
聽說,程思悅給了她不少錢用于弟弟的術後療養。
金錢到底是更實在的東西,看得見、摸得着,至于她這個捐獻者,注定了被遺忘。
既然如此,那便遺忘吧。
她們闖蕩她們的娛樂圈,她安心讀她的聖賢書。
可到底不甘心。
畢業後,她做了超模,每天走姿訓練到腿軟。後來轉型演藝圈,就更忙了。她也喜歡這忙碌,讓她無暇去想念那段黯淡的大學時光以及那個人。
可惜,她又一次出現了。
在雨中,濕了發,濕了身,那麽美,那麽誘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從來讓她不可自拔。
馮宜歆從漫長的回憶裏擡起頭,握住她的手,眼眸憂郁深情,聲音像是嘆息,又像是哀求:“接受我吧,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餘桑桑無法不動容,但她還是搖了搖頭:“太快了,你讓我考慮下。”
這一考慮,徒增變數。
馮宜歆明知後果,可又無法緊追不舍。她只能親了下她的手背,言語堅決:“我不會放棄的。桑桑,我等了你太久,這次是你主動到我身邊的。你跑不掉了。”
最後一句,多了點威脅的意味。
餘桑桑心一抖,覺得誤入狼口了。不過,她也沒覺得怕。一直以來,馮宜歆都是她很崇拜的人,如今這個崇拜的人向她俯首稱臣,她只覺得榮耀又甜蜜。其實,她沒表現的那麽自信。許是家境不好,骨子裏甚至有些自卑。現在,馮宜歆的愛對她來說像是一種洗禮。
原來,她也是值得被愛的,甚至是這樣一個優秀到完美的人。
天色漸漸黑了。
兩人就這麽僵持了好久,餘桑桑終于開了口:“新聞的事,總要處理的。”
馮宜歆反問:“擔心我?”
“嗯。”
餘桑桑點頭,在她灼熱的目光中,坦坦蕩蕩地說:“我不想看你出醜聞,也不想你被別人議論。宜歆,我們是朋友。”
“你知道,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給我點時間。”
她便沒有再追問。
餘桑桑又問她要手機:“給我吧。”
馮宜歆還是不肯給,“你跟程思悅……你喜歡她?”
“不是。”
餘桑桑搖頭,“我們是朋友,是親人。”
“可你們不是親人。”
“血緣關系不是定義親情的唯一标準。”
“我不能理解。”
她其實一直不理解她對程思悅的好,在她看來,程思悅就是個一無是處的花瓶,可是,她卻對她好到了骨子裏。
餘桑桑說:“也沒那麽複雜。她對我好,我自然要對她好。”
“我沒覺得她對你好。無論是大學還是現在,她都在利用你,一點也不尊重你。”
“你對她有偏見。”
餘桑桑神色平和,輕輕一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對我也是不錯的。好壞這種事,因人而異,也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清的。”
馮宜歆反駁:“你想說汝之蜜糖,彼之□□嗎?”
“不是。”
餘桑桑苦笑:“宜歆啊,人生在世,何必要這麽斤斤計較?為人做事,問心無愧就好。而且,吃虧是福。”
她自有一套屬于自己的人生哲學。
馮宜歆不再辯論了。
因為她放在鋼琴旁的手機也響了。
來電是徐雯。
她看了眼,沒接,也不挂斷,就任它一直響着。
餘桑桑看到了,拿起來,遞給她:“別置氣了。你接吧。她找你肯定有事。”
馮宜歆才告白,不想拂她的面子,聽從了,接通了,裏面傳來女人略顯憂傷無奈的聲音。
“宜歆,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從她離開劇組到她上了熱搜,她一直在等她的電話,但她一直沒有打來。
她在她心中的地位,卑微的可憐。
馮宜歆冷漠地問:“徐小姐,有事?”
這态度簡直傷人。
徐雯壓下怒氣和悲憤,溫和的嗓音帶着點示好:“我已經把事情堅決了。”
“我可不記得有安排你做什麽事。”
這是不領情了。
徐雯心中一痛,腆着臉問:“我就這麽十惡不赦、不值得原諒嗎?”
“徐小姐言重了。”
她一口一個“徐小姐”,簡直是逼着她跪下來。
徐雯終究是忍不下去了,一語中核心:“宜歆,我知道,你喜歡餘桑桑。”
長久的沉默。
沉默就是默認。
徐雯說:“你該知道馮董安排我做你經紀人的意義。倘若你想跟她談戀愛,你需要我。”
馮宜歆語調一冷:“你在威脅我?”
“不!我們是合作。”
徐雯的談判手段十分高效:“你想要愛情,我想要地位,各取所需,不好嗎?”
“看來,你這是要當雙面間諜了。”
“你意下如何?”
“果然是厲害的馮經紀人。”
這是同意了。
徐雯微笑:“合作愉快。”
馮宜歆挂斷了電話。
餘桑桑高興地說:“宜歆,熱搜什麽的,都沒了。”
現在挂在熱搜的是個孕期出軌的男明星,妻子沒有像以往的女人那樣呼籲丈夫回歸,而是幹脆的打掉胎兒、離了婚。
網上評論兩邊倒,一半罵出軌男,一半罵狠心女。
餘桑桑看完微博,一陣唏噓:“現在的男人都怎麽了?在妻子懷孕最辛苦的時候偷吃,渣的真想踹死了事。”
她平生最恨男人在妻子孕期出軌。
馮宜歆沒她那麽激烈的情緒,只淡淡問了句:“是誰?”
“梁川……好像是你們公司旗下的明星。”
“那就封殺吧。”
餘桑桑:“……”
馮宜歆又補上一句:“男人沒幾個好東西。”
餘桑桑順口問:“這是你不喜歡男人的原因?”
“也不盡然。”
馮宜歆的眸光飄向遠方,裏面翻湧着她看不懂的情緒,但是,最終,一切恢複如常。
如這場天價午餐事件,沸沸揚揚了一個多小時,最終沉寂下去。
第二天,餘桑桑起的很早,準備了些早餐、甜品,早餐端到餐桌上,甜品則放進禮品盒裏。
彼時,馮宜歆從健身室出來,上身穿着黑色運動內衣,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蠻腰,下搭一條黑色運動短褲,露出逆天的大長腿。整體看下來,是清清涼涼的打扮,但一身白膩膩的汗似是蒸騰着熱氣。她脖頸上還纏着一條純白毛巾,擦汗時,亮晶晶的目光含着笑看過來,有種難以言喻的撩人風情。
“起這麽早?”
她一邊走過來,一邊看她手上的動作。
等覺察了她的意圖,立時冷了眉眼:“你這是做什麽?”
“徐姐剛來電話,說是要去劇組。你們昨天不是鬧得不愉快嗎?我就想着做點東西——”
“你以為我是程思悅,需要你做這些事去讨好她們?”
馮宜歆打斷她的話,聲音陡然冷了些:“我讓你到我身邊來,不是要你委曲求全去做這些事的!”
她是維護她、心疼她、高看她。
餘桑桑能理解,但也有自己的主意:“你錯了,宜歆,我這麽做不是委曲求全。在我看來,做點東西,大家一起吃吃喝喝,是一種快樂。也許你會覺得我有心機,是在用這些小恩小惠收買人心、讨好別人,但我問心無愧。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怎麽想,我自己有自己的原則。而美食旨在傳達我的善意和快樂。”
善意和快樂是能感染人的。
她相信,只要她傳達了善意和快樂,別人就能體會到,也終有一天會釋放出來。
就像弟弟的事,在她誠心誠意照顧了程思悅那麽久之後,她便去偷偷做了骨髓捐獻。
所以,好人有好報啊。
馮宜歆不知道她心裏的彎彎繞繞,蹙眉說:“哪怕別人并不領情?”
“你怎麽知道別人不會領情呢?”
餘桑桑反問一句,提起了禮品盒,笑說:“宜歆,你不是別人,不要去忖度別人的想法。将心比心,你怎麽對別人,別人便怎麽對你。當然,少數人可能确實如你所言,不領情,甚至背後非議我,可那些也不關我的事。我們無法去左右別人的想法,但可以求自我的愉悅。”
她把自己說的像是個哲學家。
馮宜歆大概知道她想表達什麽,雖然不認同,但也沒再阻止。畢竟,她喜歡的就是這個傻傻的,做事不求回報的女人。
兩人早餐後,趕去劇組。
昨天那些分吃了午餐的人零零散散聚在一起,見她們來了,都躬身上前道歉,說着漂亮的恭維話。
馮宜歆全程冷漠臉。
餘桑桑則是笑顏如花,全盤接收了,還打開禮品盒,分了甜品出去:“我是宜歆的助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一時沒人敢吃。
天價午餐事件的餘威還在,天知道吃了甜點,會不會再鬧出天價甜品事件來?
她們紛紛搖頭後退,嘴裏各種找借口,什麽吃飽了,什麽減肥中等等。
一時場面還挺尴尬。
餘桑桑沒有想到甜品送不出去,但也沒強送,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便把禮品盒合上了。
不想給人吃和沒人吃是兩回事。
馮宜歆見不得她跌面兒,涼涼開了口:“昨天一個個偷吃的歡,今天特意給你準備了,又嫌棄上了。這麽難伺候的,也算是開了我的眼。”
這是什麽意思?
是想她們吃嗎?
在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動作。
虧了膽大的吃貨孫媛媛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她們才陸續吃了,嘴裏不走心地誇着:“哇,手藝真好吶。”
馮宜歆沒興趣聽這些,等餘桑桑把甜品分光了,把人拽進了化妝間。
化妝師已經在了,她是個經驗豐富的女人,有點資歷,給馮宜歆化妝時,不時地使喚餘桑桑做事,什麽找個粉撲啊,什麽倒杯水啊,什麽給某明星傳個話啊,似乎她是她的助理。
馮宜歆見她忙前忙後、樂在其中,忍下了。
只拍戲時,把人帶出去,不想她留在化妝間供人差遣。
臨拍戲時,還囑咐:“你就在這坐着,如果有人安排你做事,你當沒聽見,懂嗎?”
餘桑桑心裏一暖,面上應了。
可劇組很忙,等馮宜歆去拍戲了,她就被人拽去搬東西了。
這些東西是些道具,比如假花假樹假盆景,不算重,也沒多輕,等搬好了,累得一身汗。偏那布景師還讓她幫忙布景,也不是很考驗技能的工作,只是很瑣碎,放置個盆景能換十幾個位置,大大挑戰耐心。好在她善于苦中作樂,關乎方位,關乎美學,不懂就問,一上午下來,竟也學了不少東西。
可馮宜歆并不這麽看。她只覺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人看作牛馬,呼來喝去,還得強顏歡笑。她很生氣,費盡心力爬到這個位置,可不是把人接到身邊受苦的。可當面出頭嗎?餘桑桑肯定不會理解,還會拿她那套理論忽悠她。
馮宜歆給導演劉毅打電話,等人找過來,她也不說話,就指了指不遠處的畫面。
烈陽下,餘桑桑半蹲着,手裏拿着錘子在敲敲打打一些古代的妝奁,額頭都是汗,不時地舔着嘴唇。她口渴了,但當被喊去搬水,顧不得喝,就一瓶瓶分發了。等分到最後一個人,水也沒了,自己竟是沒得喝。有人給她喝過的,她搖搖頭,謝絕了,繼續忙碌了。
劉毅看到這裏,十分不解:“怎麽了?”
馮宜歆正心疼的不行,見他還摸不到重點,語氣就冷厲了:“我帶來的是我的助理,不是劇組的雜工。”
除了她,沒有人可以安排她做事。
劉毅明白過來,老臉一紅,忙走上前,制止了餘桑桑的動作。
餘桑桑:“……”
她眨着困惑的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拽去了陰涼處。
馮宜歆給她擰開一瓶礦泉水,又拿出錦帕給她擦汗,動作輕柔,眼眸溫柔專注。
餘桑桑紅了臉,搶過錦帕自己擦了:“我來,我來就好。”
說着,還四下裏看了看,小聲說:“你是影後,這麽給我擦汗,別人怎麽看你?”
馮宜歆聽了,扯了扯唇角:“你不是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嗎?”
“可我在乎別人對你的看法啊!”
餘桑桑自覺身份低微,沒那麽引人注目,可馮宜歆不同,任何的小動作都會引來有心人士的猜疑。萬一兩人的暧昧被看穿,勢必影響她的前途。
她總是想的長遠,還有點憂患感。
馮宜歆知道她擔心她,心裏甜甜的,輕聲說:“那你把自己照顧好些,別讓我擔心,我就不會做出這些危險的舉動了。”
這麽一說,還是她的錯了?
餘桑桑無奈地笑了:“我哪裏沒把自己照顧好了?你別看我各種忙活,可我也學了點東西。那林哥在布景上很有造詣——”
說林哥,林哥到。
劉毅帶着布景師來道歉:“宜歆啊,這是劇組的布景師林天,悶頭青一個,不知道桑桑是你的助理,加上工作太忙,就安排她做事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他一般見識。”
林天确實是個悶頭青,到了馮宜歆面前,也不說話,就一味低着頭。
馮宜歆掃了他一眼,眸光沉沉:“劉導言重了,被安排做事的是餘小姐,安排她做事的也不是你,這件事你似乎全搞錯了對象。”
劉毅是個人精,立刻拍了下林天的後背,催促道:“你還愣着做什麽?還不跟餘小姐道歉!”
餘桑桑自然不能讓一個大自己好幾歲的男人給自己道歉,忙擺手笑道:“沒事,沒事,我跟着林哥也學了很多。”
“你辛苦了。”
林天也終究不情不願地說了一句話。
馮宜歆看到這裏,勉強消了點氣,但聲音依舊是嚴厲的:“劉導,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在擅作主張安排我的助理做事。”
劉毅忙點頭答應:“好好好,我這就通知下去。”
馮宜歆這才滿意了,拉着餘桑桑的手離去了。
林天望着兩人離開的身影,納悶地嘀咕着:“總感覺怪怪的?以前她那個助理叫什麽來着,晏晴是吧?不也幫了我不少忙。那時候也沒這麽大意見啊!”
“行了,行了,你那死腦筋還是歇着吧。”
劉毅點了根煙,在香煙袅袅中,若有所思地笑了:“一個人啊,總是有軟肋的。看着越冷的人,心最熱。你啊,以後對餘小姐恭敬點。”
林天不明白:“不過一個助理啊!”
劉毅狠狠抽了口煙,語氣加重:“你記着就是。如果還想在我的劇組繼續做事。”
他說着,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認認真真傳達了他的思想。
接下來幾天,沒人再敢吩咐餘桑桑做事,甚至說話也都小心翼翼。偶爾幾個劇組工作人員還把她當大明星似的供着,端茶倒水好不周到。
餘桑桑天生勞碌命,很快就厭煩了這種碌碌無為的狀态。
她想找些事做,可誰不想好了,給她安排事做?
除了程思悅。
程思悅打來電話,可憐兮兮地說:“桑桑,你在哪裏?”
“我在劇組。”
“我去找你。”
“這邊管的很嚴,無關人等不讓進的。”
“我也不行?不會吧?”
“總之,別人有規矩,還是別打破的好。”
“你就是膽小怕事!都做了馮宜歆助理了,怎麽還這麽畏畏縮縮的?”
程思悅一番吐槽,覺得餘桑桑簡直沒什麽長進。
沒長進的餘桑桑也不在乎她言語間的諷刺,笑着問:“你找我什麽事?”
“想你了還不成?”
她确實是想她了,當然,一半原因是簡樂的緣故。
想她程思悅在餘桑桑身邊,那就是說一不二的地位,絕對的主子。但到了簡樂身邊,那就一落千丈變成了可憐的被壓榨的白毛女。
真真可憐極了。
程思悅自我憐惜還不過瘾,就想找她尋點安慰、尋點關愛,重新體會下被寵溺的滋味。
奈何餘桑桑現在寵溺不了她了,幾乎是才接通了電話,馮宜歆就過來了。這人現在就跟雷達似的,總能在程思悅打來電話時,趕來“捉奸”。
“誰的電話?”
馮宜歆坐到她身邊的位子上,明知故問:“怎麽不接了?”
這時,有化妝助理來給她補妝。
她揮手把人趕走了,又問:“怎麽不說話?”
你不喜歡她,我怎麽好提到她?
而且,一仆不侍二主。
我一邊跟着你,一邊想着她,算什麽人?
餘桑桑心裏想着,抓了抓頭發,讪笑:“思悅的。”
“她找你做什麽?”
“就無聊了,聊聊天。”
馮宜歆飽含深意地笑了:“跟在簡樂身邊還能無聊,看來簡樂沒把她照顧好啊!”
這話要怎麽接?
餘桑桑呵呵裝傻:“怎麽會?估計是她偷懶吧,我回頭說說她。”
馮宜歆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
餘桑桑趕忙從包裏拿出礦泉水,又找出錦帕給她擦汗:“瞧瞧熱的,快歇歇——”
她還伸手給她扇風,殷勤的像只辛勞的小蜜蜂。
“行了,坐下吧。”
馮宜歆可不喜歡她的狗腿樣,把人拉坐到身邊,一邊喝水,一邊問:“程思悅那邊有什麽事?”
“這個她還真沒說。”
關于她跟簡樂的相處,除了第一天吐槽了下她把她當仆人使喚,也沒別的了。
這幾天,偶爾打來電話,兩人也聊不到幾句就挂了。
餘桑桑覺得自己需要過去看看,以程思悅三天一作、兩天一鬧的性子,這麽風平浪靜,總透着點不尋常。
馮宜歆喝着水,餘光瞥到她認真思量的樣子,知道她在想程思悅,心裏酸澀了:她都考慮這麽久了,還沒給個回複。難道是拖延戰術?想着她幫完了程思悅,再把她踹了?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便推了下午的戲份和一些活動,開車帶人離開了片場。
徐雯想要阻攔,可前幾天風波的餘威還在,便也随她去了。
“我們要去哪裏?”
餘桑桑坐在副駕駛位上,一邊系上安全帶,一邊問:“今天這麽早就下班了?”
馮宜歆沒有回答。她開車離開片場,去了醫院。在地下停車場時,她找到車位,停好車,但沒下來,而是看她:“那件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什麽事?”
餘桑桑解開安全帶,笑着看了眼窗外:“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剛好我也想來這裏。”
她去看簡樂,她自然是去看程思悅。
馮宜歆想着前半句心有靈犀的甜蜜,壓下了後半句的醋意,提醒道:“我們交往的事。”
她扳住她的肩膀,不容許她躲避,用一種非常卑微的口吻,幾近哀求:“桑桑,別再折磨我了。答應我,好不好?”
高傲如她,此刻也算是低進了塵埃裏。
餘桑桑哪裏能說出拒絕的話?更何況,她這樣深愛她。她只能點頭接受,然後,在她驚喜的目光中,羞紅着臉推開車門下了車。
她一溜風而去。
馮宜歆忙下車去追她,在電梯口拉住她的手,笑着說:“別跑,小心崴着腳。”
如此溫柔動人心。
餘桑桑心裏甜蜜蜜,面上還是害羞,可見她下車急,沒戴墨鏡,小女兒情緒全沒了:“你怎麽不戴墨鏡啊?萬一被人認出來了,怎麽辦?”
她說着,把自己系着的淡紫色絲巾扯下來,踮起腳尖給她戴上去。
馮宜歆低頭配合,熱氣噴灑在她面上:“有你在啊,不怕。”
她聲音是撩人的溫柔。
餘桑桑被撩的心慌,給她戴好絲巾,扭過頭,小聲說:“你自己拿絲巾遮住臉。”
“我不會。”
“你怎麽那麽笨?”
她把頭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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