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V30

崔嘉瞥了一眼, 看見她臉上的戲谑,并沒有回答,不動聲色問:“天色晚了, 你遠道而來住哪裏?”

顧煙見他問,挑了挑眉:“崔先生這裏可有客房?”眼底閃過兩道希冀的光芒。

“沒有。”得到的卻是毫不留情面的拒絕。

顧煙有些氣悶, 這話不過是開個玩笑, 她來時早在鎮上尋了客棧, 自然不會住他這裏,只是他這回絕的也未免太快了些,好歹共事了好幾年的老同僚。

“告辭, 明日再來。”說罷,她轉身而去。她本是沙場上的人,行事利落, 絲毫不拖泥帶水, 說走便走了, 一個人出門,轉眼消失在風雪中。

崔嘉心底略有點疑惑,她來,倒像要盤桓幾日, 是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麗娘因喝了點酒, 昨晚倒睡了個好覺。一早醒來, 外間天色大晴,風雪已歇, 太陽都出來了。

她心裏盤算着, 現在是冬月,再過一個月便是臘月,轉眼就要過年了呢, 到時候少不得要忙碌一番。

早起做好了糕點,手中還有十幾張傳單,便将傳單塞進了籃子裏,依舊拎着籃子同丫丫兩個一起去街市上擺攤。

才要出門,卻見門口站着一個小厮,手裏捧着一個盒子,一見她便将手裏的盒子塞過來,吓了她一跳。

“這是……”

“這是我家公子送給你的。”

麗娘看那小厮眼熟,可不正是上次來送邀請函的小厮嗎?陸家的人。

麗娘有些慌了,陸戰呀?

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诶诶诶,我不能收啊!”也不知道盒子裏是什麽,但是這沉甸甸的,肯定是個好東西,她怎麽能随便收男人的禮物呢?

小厮卻不聽,塞了禮物一溜煙就跑,邊跑邊回頭叫道:“小的只負責送東西,您若是不收,還得找公子爺說去!”

隔壁門口坐着杜婆婆,眼睛瞅着她懷中那個木盒子不由得十分好奇:“啊喲,麗娘,這裏頭到底是什麽呀?”

麗娘無奈嘆氣:“我也不曉得。”她見杜婆婆過來瞧,便打開了盒蓋子,兩人低頭一看,都吃了一驚。

“這……這是狐裘吧?”

丫丫也睜大眼睛在一旁瞧,好奇的盯着裏面雪白毛茸茸的披風看。

麗娘見過狐裘的,她婆婆原先就有一件,視若珍寶,普通時候是絕對不拿出來穿的。

杜婆婆贊道:“好成色啊!我這把年紀,都沒穿過呢!這是有錢人才穿得起呀!大冬天的穿這麽一件,該是多麽暖和啊!”

丫丫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表面,欣喜道:“姐姐,毛茸茸的,很暖和的樣子。”

麗娘心裏嘆了一口氣,之前她還揣測陸戰是什麽意思,現在這意思還用揣測嗎?明明白白了。

他送她這麽貴重的東西,無非是想讨她的歡心。只是,他究竟是想勾搭她還是……真動了娶嫁的心思?

她甩了甩腦袋,不,她不能這麽想,不管他是什麽意思,她都沒有那個意思,而且,這狐裘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崔嘉知道。

她飛快的瞟了一眼隔壁,隔壁的院子門還沒打開,算是松了一口氣,她忙道:“婆婆,這事兒可別對別人講,這狐裘,我要還的,現在我得上街賣糕,回頭就去還。”

杜婆婆眼底帶着笑意看她,打趣道:“啊喲,到底是年輕貌美的小娘子,若是我,我就收着。這麽好的東西,哪有上趕着還的道理?”

“婆婆又笑話我了。”麗娘臉上微紅,急忙快步進了屋子,将狐裘藏在了櫃子裏面。她是真要還的,她既不想讓陸戰誤會更不想讓崔嘉誤會。

今兒街市上人比往日少了許多,麗娘的糕點也賣的慢了。因為天冷,她時而搓搓手,時而站起來走一圈。丫丫在市集口發傳單,傳單并不多,一會兒就發完了。

丫丫發完了傳單到了她跟前,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我們一起跳一跳,就要暖和一些。”

麗娘笑了,丫丫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心性,她都成過婚的人了,梳着婦人的發髻,哪裏還能小孩子那樣蹦蹦跳跳的?

正說着話,一個女子到了跟前,不冷不熱的問了一句:“你這糕點怎麽賣?”

麗娘驀地擡頭,這聲音聽着耳生,臉也瞧着眼生。清水鎮不大,她敢篤定,眼前這個女子一定是外地來的。

女子穿着一件黑衣,眉目秀麗,卻有着一般女子沒有的英氣,連發式都跟平常女子不同,一個玉環梳着馬尾,分外的爽利。

“二十文錢一包。”麗娘一邊好奇的打量一邊說,順手将試吃的糕點遞了過去。

女子蹙眉,犀利的打掃了她一眼,遲疑了片刻,伸手拿了一小塊,吃在嘴裏,有點意外的“嗯”了一聲,這糕點居然很好吃。

“給我一包。”

來的正是顧煙,昨兒她親眼看到崔嘉背她,今天特意過來瞧瞧,到底是怎樣的傾城國色,竟讓崔嘉那冰山也能下凡動心。

若論姿色,這女子倒的确不輸自己,與自己不同的是,她那天生尤物般的身材,還有那嬌媚撩人的神情,當真是男人的一大克星。倘若她是男子,未必不會酥倒。

她暗暗磨了磨牙,心裏暗自哼了一聲。

她拿出了一個十兩大小的銀錠子遞過來,麗娘吓了一跳。

來集市上買糕點拿十兩的大銀錠子?這她當真是第一次見。

“找不開呢。”她笑着說,“有零錢嗎?”

女子在錦囊中摸了摸,搖頭:“沒有。”

麗娘看着這大銀子為難,這樣的生意要怎麽做?不說她沒有錢找,便是到人家攤子上去換,這附近都是做小本買賣的,恐怕也沒錢找呢。

“那可賣不了了。”她只得無奈的将銀子還給顧煙。

顧煙挑眉,一手叉腰,兇巴巴道:“你這說的什麽話?哪裏有打開門做生意,客人要買,你還不賣的道理?”

她瞧着這小寡婦不順眼,故意找茬來了。

麗娘見她這般強勢的杵在跟前,仿佛煞星一般,但那架勢分明是裝腔作勢出來的,這女子眉目清朗眼眸清澈,看上去不像惡人,不知為何今日要來為難她。

她微微一笑,将一包糕點拿起來塞在顧煙的手裏,道:“你喜歡吃就送你一包,不值得什麽。”

顧煙一愣,看着手裏的糕點,一時之間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這時,一個男子拿着傳單找過來:“你是做糕點的麗娘吧?我早前就買過你的糕,今兒看到你的傳單,曉得你做壽宴的,正好我爹要過壽了,需要訂上一些哩。”

麗娘不由得大喜,笑道:“好啊,沒問題,這上頭都畫着我做的糕點,你看看要訂什麽樣的?要多少?”

男子看了一回,選了幾樣糕點,一樣一百盒,總共三百盒。

“好好好,成成成。”麗娘見又接到大單子,喜不自禁。約好了時間,收了定錢,買賣就談成了。

顧煙在一旁看着,驚訝于這小寡婦如此娴熟的買賣技巧。當她的目光落在男子手中的傳單時,頓時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圓。

她搶過男子手中傳單,男子詫異了一下,還是給了她,自個離去了。

這傳單上的字、畫,她都認得,出自一個人的手,那個人可不就是——崔嘉?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崔嘉?給人畫傳單?

想當初,有人千金求畫,他都不肯動筆。當初她央他畫梅花,都是央了許久,後來錢昊發話,他才肯動筆畫上一幅。現在這随手派發的傳單,竟然出自他的手筆?

顧煙磨着牙,握着傳單的手微微顫抖着。

丫丫瞧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吓得拉住了麗娘的胳膊往這邊不住的指,麗娘詫異的望着她顫抖的雙手,擔心地問了一句:“姑娘,你這是發病了?打擺子呢?”

顧煙差點沒被她這話氣暈:“你才打擺子呢!”你全家都打擺子!

顧煙雖然氣,卻沒法子,人家笑臉相迎,手無寸鐵,她總不能跟沙場上一般,讓她拿把劍出來比試,欺負弱女子不是她顧煙的做派。

她氣悶悶的在集市上走了幾圈,回來時發現小寡婦已經賣完了糕點,拎着籃子和小丫頭一起回家去了。

她眼眸一轉,故意跟在麗娘的身後。

麗娘回頭看她,有些詫異,這不是剛才打擺子的姑娘嗎?與她同路呢。

她對顧煙笑了笑,顧煙望一邊,不理她。

麗娘讨了個沒趣,到了自家門口,卻見顧煙到了隔壁崔嘉門口敲門,她愣住了。

“姑娘認得崔先生?”她詫異地問。

“我是……”顧煙眼珠一轉,“我是他的表妹。”

啊……表妹……

酸溜溜的滋味從心頭湧起,麗娘禁不住想起了陸戰的表妹杜絲蘭,那位杜表妹瞧着陸戰的眼神仿佛餓狼見了羊腿,恨不得一口吞了占為己有一般,該不會這位表妹也……

“我原來不知,崔先生也有一位表妹。”

聽到小寡婦酸溜溜的語氣,顧煙得逞又惡意的揚了揚唇角。

“我們一起長大的。”她故意說。

“哦,”麗娘有些失落,心道,還青梅竹馬呢。

門開了,開門的正是崔嘉,他今日穿了一襲玄色長衫,因為天冷,披着一件雪白的羊絨披風,立在那裏,面若敷粉唇若塗朱,身姿挺拔,宛若玉樹臨風。

麗娘瞅了他一眼,看看他對這個“表妹”什麽态度。

只見崔嘉淡淡看了顧煙一眼,問:“今日來,是為了什麽事?”

顧煙見他這般不熱情,暗道不好,怕露餡,立即叫道:“表哥!我沒別的事兒,就上你家裏來玩!”

崔嘉:……。他什麽時候多了一個表妹?

麗娘見他并不大熱情,心裏又浮起幾分竊喜,拎着籃子擠開了顧煙到了他身側,扯着他的袖子,柔聲道:“哥哥,再給我畫幾張傳單呗?都用完了呢!”一雙俏麗的桃花眼含情脈脈的望着他。

顧煙傻眼,這女人臉皮能再厚一些嗎?

崔嘉掃了一眼,将衆人的表情看在眼裏,低頭看了看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指,淡定的回道:“好,還要幾張?”

顧煙:……

你千金不換的畫筆就是用來畫傳單的嗎?!

麗娘偷偷彎起唇角,拉着他的袖子往裏走:“再來個……五十張吧,走,我看你畫。”丫丫也跟着進去湊熱鬧。

顧煙杵在門口氣的呆住,五十張,你當他活字印刷呢?

杵了一會,聽到裏頭麗娘叫了一聲:“我說那位表妹,來者是客,你也進來吧,省的杵在外頭凍着啦!”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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