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身穿黑T牛仔褲的男人手上拎着一袋包子，不緊不慢地繞到紅羽鎮醫院後，進了一幢老舊的居民樓。

腳下的臺階早生出了一道道裂紋，無聲地訴說着年代感。牆皮也掉了很久，沒人去補。

男人走路時幾乎沒有任何聲音，樓道裏的燈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長，鬼魅一般。

男人走到507室門口站定。

擡手，十指指節在門上輕扣三下，一長兩端。

“咚——咚咚。”

等了五秒左右，又敲了一次。

“咚——咚咚咚。”

除了多一個音，長短和輕重和之前如出一轍。

這次敲完，剛收回手，門就開了。

門內那人手指一勾，便将男人手中那袋包子順走了。

男人進屋，關上門，徑自走到窗邊，從一娃娃臉青年手中接過軍用望遠鏡。

“有收獲嗎？”男人左手拿着望遠鏡，一邊觀察着周遭情況，一邊淡淡問道。

娃娃臉青年轉頭看他，一臉憋笑的表情：“有啊。”

屋內除了娃娃臉和剛才開門的男人，還有一人趴在床上擺弄着一臺連接着黑匣子樣式設備的筆記本電腦。

三人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表情，娃娃臉青年忽然用嚴肅的語氣說：“見證了隊長你的豔遇現場……大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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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這話，屋內三人齊聲大笑。

“隊長我沒看錯吧？剛才在包子店裏的，是咱上回在山上救的那女醫生吧？”娃娃臉青年那八卦勁兒上來，便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隊長，她好像是在這家鎮醫院上班吧？上次我就覺得隊長你看她眼神不一般……你平時哪兒有那麽平易近人。這叫什麽？這就叫緣分！”他話匣子一打開，就開始喋喋不休，對周遭氣氛變化渾然不覺，也沒注意到自家隊長的臉越來越黑。

單世鈞頭也不回，單手抄起桌上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朝後擲去。

那瓶子在空中轉了個圈，精準地朝着娃娃臉青年腦袋落下。

眼見那瓶子就快要挨着他的頭，青年忽然擡手，穩穩接住了那瓶水。

他笑嘻嘻道：“隊長，你這是謀殺隊友啊！”

趴床上那人點頭：“對，小白腦袋本來就不太好使。再被你砸幾下，直接砸成個傻子。”

“邱啓你找揍嗎？！說了多少次了，別這麽叫我！”

另一青年在床邊坐下，将那袋包子分給兩人：“我看挺好，你是小白，他是老黑，你倆黑白無常正好湊一對。”

“成昱你可閉嘴吧，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屋內三人鬧作一團，各自坐在床上享用自家隊長帶回來的美味早餐。唯有站在窗邊的男人巋然不動，宛如一尊石像。

“白展廷。”

過了一會兒，單世鈞收了望遠鏡，關上窗戶，忽然點了娃娃臉青年的名。

“……逗（到）。”

白展廷囫囵将剩下的半個包子塞進嘴裏，條件反射地站起身。

單世鈞下巴微微朝電視機前的空地一點，淡淡說：“俯卧撐兩百個。”

白展廷傻眼：“啊……為什麽？”

單世鈞：“加一百。”

邱啓捂眼，一臉慘不忍睹的模樣。

白展廷不敢再說話，老實地趴地上開始做俯卧撐。

成昱有些幸災樂禍地搖了搖頭：“誰讓你亂說話，啧啧。這種事，看破不說破，懂？”

單世鈞撩起眼皮掃他一眼：“你很懂？”

成昱背後一涼，頓時噎住：“……也，沒。”

單世鈞眼神泛冷，勾了一下唇角：“陪你兄弟一起吧。”

成昱：“……”他為什麽要嘴賤呢？？

屋內一時很安靜，只聽見微重的呼吸聲，和敲擊鍵盤的聲音。邱啓嘴裏叼着個包子，盤腿坐在床上，眼睛死盯着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舞得飛起，愣是不肯多給地上那倆人一個眼神。

單世鈞盯着邱啓靈活的手指看了半晌：“打字練習還愉快嗎？”

邱啓：“……”

單世鈞：“……”

邱啓無奈地擡頭：“這你都看出來了？”

單世鈞輕嗤：“和你平時跑Program的手法、速度都完全不一樣。”

邱啓沖他豎了個拇指：“不愧是你，火眼金睛。”

單世鈞眸光微閃：“你這麽閑，不如加入他們？”

邱啓：“……我也可以不閑。”

他剛才明明什麽都沒說啊，為什麽也要見者有份？

單世鈞微一挑眉，掏出手機點了兩下，放到邱啓面前。

“給你三分鐘，查出這個人的身份。”

屏幕上是張照片。

畫質不算高清，但不妨看清五官和表情——天真的少年手裏舉着吃了一半的包子，沖對面年輕漂亮的女人露出一個羞澀又滿足的笑。他看人時眼神很專注，眼裏似乎有星星。

邱啓微微挑眉：“喲，這不是小白說的美女醫生嗎……隊長你真看上人家了？”

單世鈞冷冷看着他。

兩秒後——

邱啓龇牙咧嘴地捂着頭：“開個玩笑而已嘛……你是覺得這少年有問題？”

單世鈞淡淡道：“有點眼熟。”

邱啓收起嬉皮笑臉的神情，連上數據線，将那張照片導入電腦。

“給我兩分鐘。”

屏幕上彈出一個黑色的窗口，邱啓飛速地輸入了一長串指令，而後按下Enter。

邱啓跑程序時整個人的狀态完全不一樣，像換了個人似的。平時有點吊兒郎當欠欠的感覺，一但認真起來，就是個強大到令人可以放心依靠的夥伴。

“找到了。”

邱啓忽然道，他皺眉盯着屏幕上彈出的信息。

“氣質相差挺大的，不過應該就是他。”

單世鈞走到他身後，垂眸盯着屏幕，微微蹙眉：“難怪眼熟……這好像不是你常用的搜索系統。”

邱啓微微點頭：“嗯，這是藍姐新開發的人力情|報系統。多虧上次你找她要了的授權。咱們的檔案裏沒記錄過這人，針對整個東南亞地區，藍姐他們那邊的數據更全面。”

單世鈞：“這系統沒後門吧？”

邱啓點頭：“我檢查過了，沒有。就算有，我這邊也加了雙重保護措施。”

兩人說話間，地上那倆已經做完了俯卧撐，跟着圍了過來。

邱啓轉頭看向單世鈞：“隊長，您下一步打算是什麽？”

白展廷盯着屏幕浮誇地‘wow’了一聲，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隊長，狙嗎？”

單世鈞看都懶得看他，而成昱則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我狙你個大頭鬼啊！對不起隊長，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育。您繼續說。”

他們獵鷹小隊這次過來，就是因為接獲線報，得知羅顯洋會借B國內亂之機，趁着難民大批流入時将一批貨帶進來。

單世鈞他們蟄伏在紅羽鎮，一是為了探聽消息，二是為了監視羅顯洋方的一舉一動，以配合當地緝毒大隊行動。

單世鈞眸中神色莫測，豎起食指，置于唇前。

“釣魚。”

曲筱陽值了個晚班，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

好在宿舍就在醫院隔壁，幾步路就到。不然就紅羽鎮這黑燈瞎火的條件，她還真不敢大半夜的在路上晃。

剛要拐進宿舍樓的大門，黑暗裏忽然伸出一只手，迅速精準地捂住了她的嘴……

“……！！？”

聲音被人死死封住，腰也被人握在掌中。

那人力大無窮，結實的手臂箍住她，幾乎是懸空地抱起她，快速退入宿舍樓旁只有一人肩寬的暗巷。

曲筱陽拼了命用手肘去攻擊身後的人，那人卻完全無動于衷，一點兒都影響不了他的動作。

現在這個時間，街上連個人影兒都沒有。被拖進這種僻靜又沒有監控的地方，死了都沒人發現。

那一瞬間，曲筱陽忽然再度回想起了當年在那個小破舊倉庫遇襲時的恐懼。那種壓抑在心底的深層次的恐懼和絕望，再次襲上心頭。

“噓——是我。”

兩人剛退進巷子裏，身後那人便立刻将她放下，在她耳邊低語。

那熟悉的，又讓人有些牙癢的低沉聲音，不是單世鈞又是誰？

“你！”曲筱陽轉身，幾乎立刻想立刻甩他一耳光。且不論是不是惡作劇了，這事擱誰誰受得住？

然而這暗巷畢竟只有一人肩寬，曲筱陽轉過身後，發現兩人這麽面對着面，幾乎貼到一塊兒去了。她只要稍微動一下，就會蹭到他堅硬結實的胸膛。

男人的長手長腳的，手臂微微彎曲着，随意地搭在她頭頂上方那塊牆上，阻了她的退路。這種無意識間散發出荷爾蒙，讓人感覺侵略性有些強。

意識到兩人狀況後，曲筱陽臉噌地一熱。整個人拼命朝後靠，背部緊貼着牆，又羞又惱：“你有病啊，大半夜的這是幹什麽？！”

“抱歉，是我唐突了。”單世鈞低頭看着她。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黑，頭上還戴着頂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剩下半張臉隐在夜色裏，看不清表情。

曲筱陽沒好氣地瞪着男人，心說你也知道你唐突。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想吓唬誰呢。

“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

男人本就比曲筱陽高了一個頭，低頭和她說話時，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她的發頂，有些麻，有些癢。

曲筱陽不自然地縮了一下脖子：“什、什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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