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跳樓機開始起跳那一刻，就是程靈憋着一肚子火氣放聲尖叫的時刻。因為失重，屁股竟與椅子分離，整個人像是飄在了空中，是真上天了。

跳樓機飛速沖上頂端，與天空中的光芒融為一線，周圍的景色一覽無遺。

這景色，可太TM美了，美得人差點一個呼吸喘不上來，就要嗝屁。

旁邊刑江耔卻很享受風掠過耳邊的舒爽，血液瘋狂上湧，心跳加快，腎上腺素飙升。他一把抓住程靈緊握着壓杠的手，不費吹灰之力，将她的手擡起，舉向空中。

程靈已經快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了，只隐隐覺得手被一個溫暖寬厚的地方緊緊包裹住。她微微睜眼，卻又很快閉上，埋着頭，迎着狂烈的風，拼命呼吸。

或許過了一分鐘？兩分鐘？跳樓機終于減緩了趨勢，漸漸趨于平靜。

走下座椅的那一刻，程靈腿腳發軟，若不是旁邊的刑江耔及時上前扶住她，她可能真要直接縮地上躺着了。

刑江耔将她扶在一旁長椅上，刑江程有些擔憂地走上前，将剛買的礦泉水遞給她。

程靈搖搖手，強忍住腹部翻湧的不适，忽然看見前方廣場邊緣的小推車，指了指道，“我想吃那個！”

刑江耔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就看見粉紅推車上擺放的各種各樣的冰淇淋，“你不舒服，吃冰淇淋可以嗎？”

“就是要點刺激的，才能把這種不舒服給壓下去。”

“那我讓Bruce去買。”

程靈搖搖頭，“你去買，那三款樣式我都要！”

刑江耔糾結了一下，見程靈臉色着實蒼白，給Bruce使了個眼色，便自行朝推車那方走去。程靈所說的那三款，便是推車頂部橫幅上的三款，小黃鴨、小熊貓和小西瓜。

他按着順序報了三種樣式，不安地回頭望了一眼，見程靈還坐在長椅上，便放下心來。想着小橙子和Bruce都在，應該沒太大問題。

而坐在長椅上休息的程靈，在看到男人轉過頭後，便捂着肚子在椅子上輾轉。

Bruce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懵了，連忙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程靈表情痛苦，不斷地小而急促地喘息，“肚子好痛，你、你幫我去叫下刑江耔，快！”

Bruce心急如焚，左右顧盼，程靈見此又催促道，“快讓他過來背我去醫院呀！你能背動我麽！”

程靈167左右的個子，而Bruce就只高上那麽兩三厘米，而且全身上下沒什麽肌肉，自然是背不太動的。

他急忙叮囑了刑江程一句，讓他一定好好看好姐姐，便匆匆往刑江耔那方跑去。

等到Bruce跑上一段距離，剛才還神色痛苦的程靈眼眸一亮，快速起身摸了摸刑江程的腦袋，說了句“生日快樂”，然後跨腿越過長椅，飛速往人群中跑去。

那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Bruce看着距離差不多，正要喊上一聲“江耔”，卻見刑江耔已經背過身，目光在越過他身側後，呼吸一滞，身形周圍霎那間陰霾煞氣環繞，快步向他走來。

Bruce停下來彎腰猛烈喘息，回頭就見長椅上哪還有程靈的身影，只有刑江程一個人站在椅子邊手足無措。

而等他再細看，刑江耔的身影也消失在人群中，他使勁拍打大腿，哎呀，上當了！

——

程靈發誓她真的是用盡全力在奔跑，但是缺乏鍛煉的26歲身體，着實比不上人22歲肌肉結實，身體健壯的年輕軀體。

她回頭掃了一眼，就見刑江耔高挺的身影已經追了上來，此刻正放慢腳步在人群裏四處張望搜尋。

很快，男人的臉朝向她這個方向，雖然隔着一層墨鏡，但程靈能感受到，男人已經看向她了。她強迫自己擡起已經發酸泛軟的小腿，快速轉彎，繞進一旁劇院。

劇院裏正在飾演爆炸的一幕，震耳欲聾的響聲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從舞臺下面繞過，走到另一邊出口時，她忽然頓住腳步，轉身繞進走廊，跑到一旁的女廁裏。好在廁所沒什麽人，她立馬鑽進去，關門，鎖上。

她站在坑上，忐忑不安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稍一使勁，撕狠了，差點把倒刺給扯出一根長條。

門外腳步聲漸漸靠近，每一步，都走在心坎兒上。她能清晰地聽到心跳的聲音，仿佛是拿着喇叭在耳邊播放。不過很快，傳來幾聲交談，是女生的聲音。

等到女生們靠近，她快速打開隔間門，把外面的兩個女生吓了一跳。她微微颔首，露出歉意，随即小聲試探道，“能不能，借用下你們的手機呀？”

兩個女生面面相觑，稍有些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程靈連忙露出微笑，解釋道，“我的手機被偷了，現在身上也沒錢，我就只打一個電話，可以嗎？”

女生們上下打量了下程靈，最後還是徐徐把手機掏了出來。

程靈連忙道了好幾聲感謝，趕緊撥通吳小石的電話。可是撥打過去，對方手機顯示關機。她急得跺腳，按理說這時間考試也該結束了，怎麽幾乎每次重要關頭，都打不通！

兩個女生見她這樣，小聲催促道，“好了嗎？”

程靈不好意思地笑笑，“馬上。”

她緊咬着下嘴唇，努力回憶自己記得到的號碼，結果回想了半天，竟然只有才加沒多久的季向由和李涵的。

眼瞅着兩個女生已經有些等不及，她心一橫，趕忙撥通了李涵的號碼。幾聲嘟響之後，電話成功接通，對方語氣有些焦急，似乎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才松了口氣。

“程小姐，您現在在哪裏？”

“我在夢園妙境裏，涵姐你現在忙嗎？能不能幫我看看吳小石還在不在公司，你見到他的話，能讓他來這邊接下我嗎？”

“你是遇到什麽事了？”

“哎，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如果一會兒你聯系到他，麻煩讓他在游樂園門前的那個海豚雕像那邊等我，謝謝。”

程靈挂斷電話，把手機還給兩個小女生，又道了好幾次感謝。

她重新回到隔間，什麽東西都沒有的時光，煎熬又漫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光亮似乎不再那麽刺眼奪目，連溫度也不像正午那樣刺破皮膚的灼熱。

應該已經快到下午四五點，想她進廁所前大概是一點鐘的樣子，不管有沒有聯系到吳小石，至少刑江耔他們不至于到現在還等着吧。

她緩緩推開隔間門，然後走到廁所門口四處探了探，松了口氣。

腳尖先落地，她貼着牆邊徐徐前行，正好話劇結束，一大波人從內廳走出來，她也就混進人群，一齊往外走。

終于重見天日，程靈都快被這美好的景象感動哭了，而且這空氣，也是格外的香甜，至少比在廁所裏接受的“熏陶”好多了。

她邁着大步往前走，可走着走着，越發覺得不對勁，直到拐了個彎，自己被拉長的影子和另一個更長的影子重疊上。

心裏咯噔一聲，身子像是被施了咒，整個僵硬住，連回頭的動作都顯得機械。

“你終于肯出來了？”

幽幽的嗓音從背後傳來，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卻感覺身處在靜谧幽深的寒潭裏，快被冰涼的湖水給淹沒。

程靈趕緊往前一步，回身果然見刑江耔笑眯眯地望着她，但那笑容，分明沒融進眼裏。

她打了個寒顫，這種瘆人的感覺和季向由相比，不分伯仲呀。

程靈咧嘴強扯出笑，“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因為直覺你信嗎？”

“怎麽可能！”

刑江耔輕笑出聲，但這笑聽得人也是耐人尋味，“當然是因為Bruce剛好沒有看見你從另一邊出口出來，那你還能躲哪兒去，當然只有劇場裏面的廁所了。”

程靈一驚，原來自己的潛藏地點早被發現了，真是失策，她讪讪而笑，“那你等得可真夠久的啊。”

“還好，畢竟你想玩兒這種躲貓貓的游戲，那我就陪你玩了。”

程靈故意扯開話題，“刑江程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