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軌。
行晝白天會去醫院上班,有時會因為加班或者聚餐晚歸,隔三差五會給時虞虞送花,有天早上她甚至在別墅裏鋪滿了玫瑰花,然後懷裏抱着一只眼珠溜圓的小金毛,朝時虞虞讨吻賣乖。
就好像一切回到了故事開始,回到了精神分裂之前,回到了生活本來的樣子。
但這不是漸漸回到了,而是突兀地被掰正,就像飛速下降的過山車沒有過程的一點緩沖,突兀地停在了地平線上,猛地頓住,給時虞虞強烈的嘔吐暈眩之感。
而當時虞虞以為她的病症減輕的時候,行晝又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這種情況在床上的時候尤其明顯,有時候她像條毒蛇,有時候像頭餓狼,又有時候像個含羞帶怯只會滿嘴告白着的癡情少女,但更多的時候,像個伥鬼。
時虞虞想,如果真有鬼怪故事,那這個故事更像妖魔鬼怪輪換着披着行晝的皮,她用嘴,用手,用身體,用一切來吸幹自己的生命力。
但這個想法太荒謬了,太荒謬了。
時虞虞挪動了一下,就被卷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裏,她的耳朵壓在行晝的胸前,聽着裏面平緩有力的心跳,漸漸阖了眼。
如果真是能夠這樣不明不白的活一輩子,時虞虞也是願意的,她早就是陷入沼澤的人,本就沒了生命力,又何談被吸幹一說。
可行晝的破綻卻越來越多。
她會在半夜,突然彈奏鋼琴曲,十指宛如在琴鍵上跳躍,每個音符都如同綿針往時虞虞的心口上紮。
她喜歡事事親力親為,就連給時虞虞穿襪子,甚至到了要給親手給她洗澡的地步,她常常哼着輕松卻詭異的調子,喜歡把手放在時虞虞的脖子上細密撫摸,像是獅子執着于舔舐羚羊的脖頸,然後在時虞虞看她的時候,露出詭谲又缱绻的微笑。
時虞虞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境,城市糟糕的天氣讓她無法出門散心,連日的暴雨就連信號和網絡也糟糕起來。
但行晝的心情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她似乎非常享受和時虞虞的獨處時間,她每次看向時虞虞,眼神都帶着蜂蜜般濃稠的甜膩感,她非得靠着時時刻刻的親吻,來彰顯愛意,一邊說着我愛你,一邊又開始慢悠悠地蹭。
行晝時時刻刻都想抱着她,都想親吻她,想讓她用每一種不同的姿勢,在每一個不同的地方,産生的每一種不同的喘息,說着‘我愛你’三個字。
這三個像是烙印,讓時虞虞覺得痛苦,好像快要烙進她的靈魂裏,讓她成為一個沒了愛情就會死的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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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虞虞感覺脖子上無形的繩子快要将她勒死的時候,行晝又冒着大雨,開車組了個飯局,讓時虞虞見見熟人透透氣。
可就在她覺得自己能夠正常的交流的時候,和別人一起聊聊雞毛蒜皮的瑣碎小事,行晝又故意點了些螃蟹,海蝦,螺絲這些容易弄傷手的東西,用一雙水似的眼睛看着時虞虞,讓時虞虞給她剝好,然後像是小狗一樣張嘴去接,好幾次直接吸允着時虞虞的手指,溫熱的舌尖繞着指尖卷了一圈。
看着所有人目瞪口呆,都不敢和時虞虞說話了,他們互相當做看不見一樣,扯着其他話題。
時虞虞覺得行晝真的瘋了,不是精神分裂帶來的那種不健康的瘋,而是從骨子裏,從內裏浮出表面的瘋。
時虞虞機械地剝着蝦殼,看着行晝姣好的臉,以往被忽略地那一句句的抱怨争執像是洪水洩閘般湧來。
“虞虞,我沒有騙你,真的是行晝說的!”
“虞虞,你不覺得行晝腦子有問題嗎?”
“虞虞,她一直在看着你,真的我發誓,她剛才還聞了你的外套,像個變态一樣!”
“虞虞,不是我們不和她玩,是她根本就看不起我們,她……”
時虞虞看着行晝朝她笑了笑,行晝旁如無人地撒嬌:“老婆,我還要~”
關于行晝沒有朋友這一點,時虞虞從來沒覺得奇怪。可能是因為時虞虞真的太忙了,她的社交活動從來都是滿滿當當,她可能不認識所有人,但所有人都認識她。
也可能是行晝的性情從小如此,不愛說話,也不會社交,總是站在時虞虞的身後,偶爾點點頭,然後抿嘴淡淡一笑。
時虞虞覺得行晝這樣不行,人活着就得有朋友,所以只要行晝願意,時虞虞總是帶着行晝,她想,行晝雖然不善言辭,但大家肯定會喜歡她,但時虞虞錯了,時虞虞身邊的人都讨厭她。
他們不約而同說着行晝的壞話,開始是當着時虞虞的面編排着離奇的故事,後來幹脆直接當着時虞虞的面,各種諷刺行晝。
而這種行徑在兩人早戀後,愈加嚴重。
再後來,時虞虞就和他們漸行漸遠。
行晝從小就不讨人喜歡,時虞虞是知道的,但這麽多年,時虞虞才想起開始深究,為什麽這麽多人都不喜歡行晝。
于是時虞虞開始觀察行晝,她發現行晝的臉上只出現過三種表情,一個是笑,對待所有人禮貌的笑,就像她是一個值得信任的老好人,這種格式化的微笑,讓人容易放下戒備,敞開心扉。另一種是狂熱,是在床上,和她瘋狂DOi時候的一種類似虞野獸的狂熱感,像是完全被欲望控制住。
然後就是空白。
這種空白很奇怪,當她獨自一人的時候,她的臉上什麽也沒有,臉部肌肉完全放松,嘴唇微張,眼瞳渙散,如果不是臉上還有血色,簡直……就像個死人一樣。
可時候還沒有來得及繼續觀察行晝,就陷入了另一波恐懼中。
她收到一個錄像光盤,是小區的監控剪輯。
電視畫面上是對面房間的怪鄰居,監控裏他三番四次的進入了她的家,奇怪的是并沒有撬門溜鎖,他取下手套,直接按着門把開了,就好像指紋裏面有他的權限。
然後時虞虞看到自己拖着行晝開車去醫院後,然後那個怪鄰居從她家拖着行李箱出來走進雨裏,雨和臺風都太大了,卷開了他的圍帽,雨水打濕她的臉頰,黑色的長發宛如蛇行黏在她的臉上,像個水鬼一樣,她漫不經心地朝監控器看了一眼,眉尾高挑,眼神淡漠,行李箱裏漏出的濃稠的血液,混着雨水,慢慢流盡了下水道裏,然後消失殆盡。
時虞虞看着怪鄰居走進了對面的私人車庫,整個人都是懵的,她身體宛如木僵,但心跳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大腦已經停止思考,可恐懼的情緒卻如同這夏季的雷雨和海邊的濃霧一樣将她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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