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脫離險境

第二十八章 .脫離險境

天蒙蒙亮,蘇瀾清從睡夢中醒來,休息了一晚,頹敗的精神也好了許多,手腳微微有了些力氣,他扶着石壁站起來,望了眼山中薄薄的晨霧,擡手召集将士們過來,“昨晚情況如何?”

“回将軍,青霄士兵沒有找來。”

“那我們走罷。”既然這個山洞有另外的出口,那必然有地方可以上去,他已經派人去通知蕭君默,此刻他應當在外接應,這也是一晚上青霄士兵都沒有找來的緣由,他們遇上了蕭君默。

蘇瀾清神色微定,其實他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底氣與自信,就是堅信蕭君默已經來了,這或許就是人們口中常言的——默契罷。

他信任蕭君默,僅此而已。

蘇瀾清帶領着将士們往前一邊走一邊探路,許是知道自己能夠出去的緣故,身上的傷痛也可以忽略不計,腳下有了千鈞的力氣一步步往前邁。

到了一處崖邊,蘇瀾清擡頭望去,陡峭的山石在林葉的掩蓋中形成一條天然的路,毫無疑問是通向上面的,他左右看看,視線定格在藤條上,借着這藤條,應當能夠爬上去罷?只是不知道自己現下,還能不能撐到爬上去的時候?

出去的意念強烈到讓蘇瀾清顧不上想那麽多,他帶頭走上去,抓住藤蔓竭力往上爬,越往上坡越抖,稍不留神便可以狠狠地摔下去,徒然間腳底一個踩空,蘇瀾清後退幾步,險險穩住自己的身體。

“将軍!”幾名在前的将士回頭看他,急切而關心,其中一人還想下來拉他。

“顧好你們自己,我沒事。”蘇瀾清抓緊藤蔓,這地方陡峭而危險,不能分神,他抿唇動了動肩膀,鑽心的疼痛襲來,轉頭一看,包紮好的傷處竟然盡數裂開,血順着臂膀往下流,許是他方才太過緊張,都沒有發現。

忍住疼痛,蘇瀾清咬緊牙關往上爬,精神高度緊繃,傷口每一寸裂開都如煎熬一般燒灼着他,只一會兒便是滿頭大汗,蘇瀾清不敢懈怠,更不敢停下來,撐着一口氣往上爬。

終于看到了頂部,蘇瀾清咬牙,拼着最後一口氣上去,脫力地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積攢了一口氣,他領着陸續上來的将士們往前走,步履蹒跚。

蕭君默在上面,已經搜尋了整整一夜,卻沒有任何消息的他面上血色盡失,高大的背影看起來無比落寞,他一拳重重擊在身旁的樹上,樹葉紛飛而落,指縫間也滲出血絲。

他的瀾清,永遠驕傲的瀾清,怎可能就這般離他而去?不,他不相信!

正在此時,不遠處的傅淳忽然頓了神色,直勾勾地瞧着他身後,嘴唇哆嗦,蕭君默仿佛感覺到了甚麽,旋即回身,蘇瀾清站在他的不遠處,兩人隔空對視着,不知他經歷了甚麽,渾身狼狽,衣服上滿是斑駁的血跡,但眼睛卻依舊亮如星辰,蕭君默雙目瞪大,喉中發出一聲鳴泣,顧不得形象大步沖過去,一把将蘇瀾清攬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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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清,瀾清……”他活着,他還活着!

蘇瀾清一動不動地站着,事實上他已經耗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現下想動一根手指頭怕是也難,肩上的傷口被蕭君默無意中壓到,劇烈的疼痛入骨入髓,他卻不在意地笑了,疼痛使他更清醒,他不是在做夢,他還能活着見到蕭君默,如此……甚好。

黑暗剝蝕着他僅存的神智,撐到此刻已是十分不容易,僅存的來見蕭君默的力氣也被抽空,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傾,無力地栽倒在蕭君默的身上,眼前一黑,蘇瀾清徹底失去了意識。

“瀾清!”蕭君默慌神,連忙抱起他上馬,到了軍營中,他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焦急地等待軍醫,“怎麽還不來!快些!”

軍醫匆忙趕到,細細地查看了一番床上人的狀況,蕭君默站在床邊不願離開,随着軍醫的檢查,蘇瀾清身上的傷一一暴露在他的眼前,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尤其是肩上那傷處,不知經歷了甚麽,竟生生的是一個血洞,露出森森的白骨,可怖無比,蕭君默握緊雙拳,牙齒近乎咬碎。

“将軍是受了外傷加上太過緊張,故體力不支暈倒,傷了他的應當是把弩丨箭,上頭還抹了毒,若不是将軍當機立斷,剜了傷處的肉,又吃了些解毒草緩解毒性,否則若是毒素徹底蔓延開,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軍醫打開藥箱,對一旁蕭君默嚴肅道:“殿下請按住将軍的身子,雖說剜了肉,但毒素還是留了些在骨頭上,臣要給将軍刮骨去毒。”

語畢,軍醫拿出刮骨用的小刀在火上細細烤,刀子燒的通紅,消了毒,他這才準備動手。

蕭君默抱着蘇瀾清的上半身,讓他陷在自己的懷中,不知是安慰他還是自己,他緊抓着懷中人的手,掌心裏不自覺地滲出汗水,“開始罷。”

軍醫認真地點點頭,小刀慢慢靠近蘇瀾清的肩膀,探入傷處落在骨上,仔細而快速地刮除骨上黑色的毒素。

“唔!”劇痛使蘇瀾清從昏睡中醒來,又痛昏過去,只覺得渾身如同火烤一般,痛得恨不得就地自裁,汗水濕透了衣裳,他緊緊咬牙,死死地忍住到口的痛吟。

身體不自覺地掙動着,陷在夢靥裏想要掙脫卻掙脫不開,滿腦子只剩一個痛字,連眼前似乎都是鋪天蓋地的血,再無其他。

蕭君默看在眼裏,心痛如絞,恨不得這刀子是落在自己身上,懷中人痛得無意中咬傷了自己的嘴唇,鮮血淋漓,蕭君默怕他不小心咬了舌頭,連忙伸手到蘇瀾清的口中,讓他緊緊地咬住自己的手臂,既然他代替不了他疼,那就陪他一起疼!

蘇瀾清痛得神志不清,不知道口中是甚麽東西,下意識地便咬了下去,滿腔的血味。

僅僅是一盞茶的時間,蕭君默卻覺得像過了一輩子般那麽久,軍醫小心地包紮着蘇瀾清的傷口,又開了些解毒加養身體的藥方,他看了眼蕭君默臂上的傷,“殿下,您的傷,也上些藥罷。”

蕭君默嗯了聲,把手臂伸過去,藥粉灑在傷處微微的刺痛,他卻一眼也不看它,滿心滿眼都是懷中的瀾清。

“瀾清,沒事了。”軍醫退下去煎藥,蕭君默小心翼翼地扶着蘇瀾清在床上躺好,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碰疼了他的傷口。

蕭君默在床邊坐好,将蘇瀾清汗濕的手掌納入自己的掌心,小心地握住,他想了想,去打了盆熱水來,細致而溫柔地幫蘇瀾清擦身換衣服,瀾清愛幹淨,這樣一身汗濕地躺在床上,他醒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不多時,軍醫送藥進來,蕭君默端起藥碗,細心地喂蘇瀾清喝藥,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一次他便知道該注意些甚麽。蕭君默耐心地吹涼了些藥汁,才送到蘇瀾清的口中,一口一口看着他吞下,末了用幹淨的布巾拭去他嘴角的殘漬。

蕭君默就這麽坐在床邊,寸步不離,他握着床上人的手,貼到自己的臉頰邊,細柔的吻落在蘇瀾清溫熱的掌心。

到了後半夜,低燒轉為高燒,蕭君默急急忙忙地叫來軍醫,守在床邊喂藥換衣,全然不假借他人之手,實在睏得忍不住,他靠在床沿,手掌緊握着蘇瀾清,只要他一動,自己便會醒來。

足足睡了兩日之多,蘇瀾清緩緩睜開雙眼,轉頭看到蕭君默靠在床沿睡着,眼下有明顯的青黑,顯然累極了,他動了動手指,蕭君默立刻被驚醒,見他睜眼,大喜。

“瀾清,你醒了!”蕭君默轉頭讓人傳軍醫過來,見蘇瀾清看着兩人相握的手,他愣了愣,眼神微變,不舍地松開。

軍醫到來,仔細地檢查一番,松了口氣:“毒素已經完全清除,但是将軍的身體大大損傷,好好卧床些日子,慢慢養回來便好。”

“做得好,下去領賞罷。”蘇瀾清醒來,最高興的當屬蕭君默,他在床邊坐下,不自覺地打了個呵欠,随即反應過來,尴尬地瞧着蘇瀾清,“瀾清,你睡了兩日了,餓麽?要不要吃些東西?”

蘇瀾清輕輕點頭,腹中空空如也,确實餓的緊,他被扶着坐起來,腰後墊了個枕頭。

一碗熱騰騰的米粥被送進來,蘇瀾清礙于渾身沒有力氣,只得被蕭君默喂,他擡眸,對上蕭君默滿含溫柔的眼睛,心中一動。

“殿下累了罷?臣沒事了,要麽殿下休息會兒罷。”吃完,蘇瀾清看着蕭君默放下碗,看到他眼下的青黑,他低聲說。

“我不走。”蕭君默斷然拒絕,他得守在床邊,萬一有個甚麽事,也好照應,想着,蕭君默笑着湊近蘇瀾清:“不如瀾清讓一半床給我?”

“呃……”蘇瀾清一怔,垂眸想了想,默默地往裏挪了挪身子,“那……臣讓一半床給殿下。”

“……”

蕭君默徹底傻住,喜色狂風般席卷心頭,他忙不疊地跳上床,扶着蘇瀾清一起躺下,眼角與唇邊掩飾不住濃濃笑意,“我們一起休息!”

“好。”蘇瀾清柔了神色,他已經睡了兩天,怎還睡得着,但就是不忍拒絕蕭君默,片刻,身旁人入了夢鄉,手臂不自覺地攬住他,蘇瀾清看着他的睡顏,思緒漸漸飄遠。

他想到在山下的那個夜晚,做的那個可怕的噩夢,上一世尚能死在蕭君默的懷中,這一世卻只能孤獨地死去,沒有任何人陪伴。

蘇瀾清深吸一口氣,他本以為這一世他不會再為蕭君默所動,但是他錯了,重生以來,蕭君默的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裏,他捧着一顆真心在他面前,卻被他有意無意地忽視那麽久,他以為他不會再被感動,但是在龍虎嶺中,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醒悟了。

他承認自己還是不可抑制地為蕭君默動了心,蕭君默的溫柔與真心,點點滴滴都随着時間的流逝滲入他的心中,不覺間把他重重包圍,他沒有在意,因為他一直不敢面對。

但是現在他想清楚了,他不想再懷着遺憾錯過蕭君默一次,上一世的恩怨,讓它統統過去罷,他們是重生的,應當過好這一世,不是麽?

不過現下還不是時候,待到戰事結束,回到京中,他再親口告訴他!思及此蘇瀾清只覺胸中如有千萬清氣流動,舒暢不已,他轉頭凝視着睡得正香的蕭君默,唇角勾起釋然的笑容。

有緣當惜眼前人,莫到失去方悔恨。

還能活着見到他,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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