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偷聽

到了隔天，節目組拉到戶外做露營主題，梁老師果然趁錄制空檔把努娜叫到帳篷裏面了。按程宥事先拜托的，他先撥了手機給程宥，開了擴音之後再把手機放到口袋裏，讓在另一個帳篷裏的程宥可以透過耳機聽到他們說話。

「梁老師，您找我嗎？」努娜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了過來。

「若芸妳來啦！來來，這邊坐！」

耳機裏安靜了幾秒。連梁老師這麽會說話的人都在猶豫怎麽開口。

「梁老師，是不是程宥跟您說了什麽……」努娜先開口。

「他把事情全都告訴我了。」

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仍然是努娜先開口：「不管他跟您說了什麽，都別太較真。他那個年紀的男孩子，還是血氣方剛，分不清什麽是愛。估計是從小離開家，對照顧他的人，都會有依賴感和安全感，他就以為這是愛了。等我離開之後，換個人照顧他，那種感覺很快就會淡掉的。」

程宥聽到這裏，心中大怒，如果不是梁老師交代別現身，他幾乎就要沖過去了。

「先別管他的感情是不是愛。我就想知道妳是咋想的。」梁老師說。

程宥心裏暗暗叫好。他這人就是越急嘴越笨，如果他有其他歡樂周末哥哥們的好口才，那天晚上也不會完全趨于下風。

「我怎麽想的一點也不重要。重點是這件事不該發展下去，現在他的事業還在上升期，別說戀愛了，一點緋聞都可能會腥風血雨！您應該知道去年八月的事吧……我沒法忍受再來一次的。」

「把這些都抛開別談。我只問一件事，妳對他的感覺呢？」

「我已經跟他說過了。我就是把他當一個優秀的弟弟那般喜歡而已……」

「妳騙他算了，別騙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妳，還是說實話吧。」梁老師步步緊逼。 「難道妳連一點點想占有他的念頭都沒有嗎？」

「沒有，也不敢有。」努娜回答的很迅速。 「程宥就像是一團炙熱的火焰。遠遠的在他身邊，能感受他的溫暖和光，很舒服。可是靠的近了，會開始坐立難安，再近一些，我就會被燒死了。我連盯着他超過三秒鐘，都會覺得呼吸困難，根本無法想像跟一般情侶那樣跟他撒嬌、耍任性、鬧脾氣，更別提什麽以後的事。

星星就是要在天上才會閃閃發亮，摘下來就會黯淡無光。比起占有，我更寧願看他在舞臺上發光發熱……」

「那是現在。相處久了當然就不會有粉絲的心态了。」梁老師說。 「說到底，妳還是不信任他吧。認為他只是一時的錯覺、認為他随時會喜歡上更漂亮的女藝人、認為他扛不住外界的壓力，也無法保護妳不受攻擊，對吧？ 」

努娜沉默了幾秒。 「如果是以前，我确實會在意。但我已經經歷過生離死別，對很多事早就看淡了。我現在唯一關心的是，不能因為我讓他的事業有任何風險。梁老師，您也知道程宥表面上高冷，實則就是個憨憨，根本就還是個孩子！他現在太沖動了，以後一定會後悔。他一向聽你話，你就勸勸他吧，讓他別犯傻！」

「唉……妳這些話他聽到了鐵定生氣……」梁老師嘆了一聲。 「來不及了。」

「什麽？」

梁老師确實了解他。因為幾秒鐘之後，程宥就一把掀開帳篷的門，冷着一張臉說：「雖然年紀比妳小，但我也不是小朋友了。我已經在這圈子待了十年，工作上的事我比妳懂。該怎麽做，我自有打算，不必妳幫我操心。」

「……原來，你不只會跟蹤，還會偷聽嗎？」努娜臉色也變了。 「對不起，你在我眼裏永遠都是小朋友，我不可能會愛上比我小那麽多歲、行為又很幼稚的弟弟的。」

她轉頭向梁老師說：「不好意思，梁老師我先走了。」說罷便起身離開。

梁老師斜睨着程宥：「她說你太沖動了，這倒是不假。我還有好多事沒問呢，這下沒機會了。」

「忍無可忍。」程宥仍然有氣。 「我無法接受她自以為是的替我着想。」

「你們兩個，一個是什麽情緒都寫臉上，脾氣又直又沖。一個是什麽情緒都放心底，表面上溫溫和和其實脾氣倔的很。我看這下是有得瞧了。」

梁老師忽然嘆了一口氣：「看來除了跟蹤和偷聽，你還要再加一項偷看的罪名。」

「什麽？」

「我知道她的微博id。」梁老師嘻嘻一笑。程宥驚的瞪大了眼。

「本來我是不想講的，這有點洩漏他人隐私啊，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講出來了，你可不能說是我說的……」

「梁老師你趕快說吧！」程宥嘆了一口氣。

「你還記得六月的時候，有一次你錄街舞錄到淩晨四點才結束，又趕早上六點多的班機飛來長沙錄歡樂周末嗎？那次剛好節目來賓也有事耽擱了，會延遲錄制，若芸便說讓你去休息室小睡一下。其他人也各自在休息。那時副導有事找若芸交代一些事，但一時走不開，我就說我去叫她好了。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很專心在劃手機，我從背後走近她也沒發現。結果你猜她在幹嘛？」

程宥專心聽着，沒有答話。

「她在幫你的超話簽到、發帖、抛分。我那時還想着啊，汪子辰也忒狠了，平常都已經夠累了都要幫忙做數據。後來仔細看，她已經連續簽到700多天了，那時我就納悶啊，她不是才當助理一個多月而已？所以一時愣着沒出聲。後來就瞄到她的id了：甜柚子的努娜，還蠻特別的，我一眼就記起來了，但我發誓可沒有去搜尋她的資料。

之後呢，我就拍她的肩裝沒事兒，估計她也沒發現。至于你知道id之後要幹嘛我就管不着了……」梁老師說話速度快，但字字清晰，一下就将來龍去脈交代完全了。

「700多天……」

「對啊，兩年多了，那時候你還要糊不糊的……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偷看她的手機，實在是她有點神秘，引起我的好奇心。」

「神秘？」

「該咋說呢，她剛來不久的時候，我就感覺她像是認識你很久了……後來看到簽到700多天，這才理解，原來是老粉啊。但她沒講，我也不好意思說。」

程宥心跳的很劇烈，恨不得馬上回到酒店。可是等下還要繼續錄制節目，之後還要飛到雲南，還要進劇組……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緩緩。工作還是得好好完成，現在就什麽都別想了。

等到第二天的晚上，因為劇組提早收工，程宥終于可以在晚上九點前回到酒店。這兩天他看到努娜心中都還有氣，只是憋着裝沒事，反正這狀況也不是第一次了。

「宥子哥，今天提早回來，有沒有要去練滑板？」歡哥在走廊上問。

「今天累了，我要回房休息。芸姐，我的手提電腦呢？」程宥問。

「手提電腦？為什麽……」她看起來有點訝異。 「如果要打游戲的話，別玩太晚，明早六點得起床。」

「知道。」

打開手提電腦，程宥趕緊登錄自己的微博小號搜尋”甜柚子的努娜”，進入”找人”那項，果然找到了這個用戶。他打開個人主頁，本以為可以發現什麽，結果卻是乏味的很。頭像是程宥的照片，個人簡介除了來自臺北市之外一片空白。關注不到20個，全是跟程宥有關的超話和博主，私人的關注和相冊什麽的都沒有。發的微博數十條，全是轉發和分享。

我的微博全是廣告，妳的微博全是轉發，這也算粉随正主了。程宥無奈地想。她要麽是從不留言，要麽就是沒有在主頁上留紀錄。看了一下按過的贊，毫無意外，全是跟自己相關的。

非常無聊的微博內容，程宥失望極了。

他忽然心念一動，轉而登錄自己的微博官方帳號。很快的，微信上努娜傳來訊息：

“ 程老師，您要發博嗎？？？”

“ 沒事，随便看看而已，沒有要發什麽。”他回覆。也難怪努娜緊張，以他現在的流量，如果說錯了什麽話、發錯了什麽圖，都是可以上熱搜的，甚至發布的時間都可以被人聯想，不能不慎。

程宥發出的每條微博通常都有百萬以上的按贊數和幾十萬條留言，不可能一條一條看，能在留言前排的也都是大粉。其他的散粉留言多是沉在好幾十頁之後了，通常很少人會去看。好在微博有搜尋功能，程宥猜測努娜一定曾經留過什麽。

他搜尋甜柚子的努娜，果然有幾十條留言。雖然不多，但程宥已經忍不住歡呼了。她最早的留言是從2018年的五月開始，只有短短一句話：”謝謝你拯救了我的生命，在無邊無盡的黑暗中給我帶來光。”

她的留言常常跟程宥發的文章內容沒什麽關系，比較像是心情筆記，有時候很久才留一則，長短也不一定。有些留言她甚至會故意留在程宥好幾年前發的微博上，可能是不想被發現。因為她的權重太低，回覆的人也少，這些留言程宥全都沒看過。

就這樣，整個晚上程宥都在看這些留言，看完了又反覆看，一遍、兩遍、三遍……直到眼淚模糊了視線。他知道明天眼睛會水腫上戲不好看，也知道粉絲會猜測為什麽他上線好幾個小時卻沒發博也沒按贊，但他就是無法忍住不去一看再看。最後，他把這些留言都用手機拍了下來，那也是淩晨三點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