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柳小路本來都去收拾東西了, 看見丁紫蘇真就完全沒有走的意思,就連崔迪也跟着她一起,想了想還是放下了包, 出去晃蕩一圈,帶了一兜子水來放在一邊, 又晃蕩着走到鏡子前,對着鏡子跳。
宋知夏和杭棋占據了鏡子前的一小塊地方。
杭棋跳了一遍又一遍。宋知夏終于說了話, 話裏帶着越來越盛的火氣:
“我說停你就停,停。好, 手高度不夠。”
“停, 腿為什麽掉下來, 我說停你要停住。”
“停,卡點不對, 這個時候是這個動作嗎??”
……
柳小路耳朵抖抖。
也是,任誰教一個不是特別靈光的學生脾氣都不會好,宋知夏平時又開朗熱情好說話, 但她對舞蹈要求向來嚴格, 杭棋又不知怎的, 怎麽練都差點意思。
柳小路去別的組看過, 別的隊長似乎都沒有宋知夏這樣嚴格, 她帶頭不睡覺而且對每個人的舞蹈動作扣得特別細,當然柳小路更慶幸當隊長的不是丁紫蘇。
畢竟丁紫蘇是要把隊長也卷死的女人。
丁紫蘇這個卷生卷死的女人正對着鏡子練得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 宋知夏教過她, 說她力度很夠, 但有些過, 這樣一場跳下來會脫力, 而且沒有輕重緩急, 觀賞度不夠。她需要學會松弛。
但丁紫蘇一旦跳上頭就像是要跳到天崩地裂,動作标準用力,像是小學的時候站在班級第一排領舞的滿懷熱情的脖子揚得比天高的優秀少先隊員。
一場跳完,丁紫蘇估計是把自己的腦漿晃勻了,終于堅持不住,癱坐在地板上喝水。
柳小路蹲下來:“丁姐,隊長讓你松弛一點。”
丁紫蘇有點茫然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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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路的頭發散下來,她無所謂地別到耳後,勾起嘴角朝丁紫蘇笑:“松弛這塊我最在行,我可以教你。”
崔迪跟着柳小路和丁紫蘇一起研究“力度”和“松弛”之間的辯證關系,過了兩個小時,拿着水瓶的宋知夏過來看她們,誇獎柳小路。
“教得好,以後可以當舞蹈老師。”
柳小路:“我就教丁姐行,一般人都比丁姐聰明,知道不用一直用力氣,就丁姐傻。”
丁紫蘇:……
崔迪把自己的killing part又練過幾遍,便收拾東西準備洗洗回去休息,這才看見杭棋也累了,這幾個小時裏她被宋知夏單訓幾乎一句話也沒說過,她穿着的無袖的背心早已濕透,正發懵地坐在地板上。
“杭棋,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別虛脫了。”崔迪說。
杭棋點點頭,眼睛像是有些虛焦。
宋知夏走回來,看見杭棋正有些呆滞地吃崔迪給她的糖。
崔迪揮揮手:“那我先走了。”
杭棋依舊只是點點頭,宋知夏插着腰,喘着氣跟她道別,送她離開練習室,又叮囑她一些事,免不了又要去關心她自己走不安全,又去隔壁找人陪她一起回。
等宋知夏終于回來,也不去看杭棋看她的眼神,臉色不太好地坐着喝水,沒有說話,和平時很不一樣。
杭棋垂下眼睛。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地上流汗,喘氣,喝水,一直喝到柳小路累了。
柳小路看着兩個差點把自己喝成水牛的別扭美女,說:“丁姐我們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怎麽樣?”
丁紫蘇:“我還想再練一會兒。”
“不可以哦,你現在需要松弛,現在回去休息也是學好松弛的一步。”
然後柳小路就摟着丁紫蘇的脖子把她帶走了。
宋知夏最近腦漿渾濁,腦殼生疼,連那兩個人什麽時候走得都沒在意,後面這一兩個小時雖然沒有跳舞,但教杭棋比她自己練舞累多了。
練習室裏只有她們兩個人,牆上的時鐘走到十點半。
杭棋就是不先開口說話。
宋知夏想,呵,她到底之前為什麽會覺得杭棋好相處,分明是在她生氣的時候話都不會跟你好好說的別扭人一個,這樣的人處對象是不是也會冷暴力。
這家夥仗着自己臉好身材好,從昨天晚上說完那種在宋知夏聽來很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因為宋知夏沒有回應她無聊的小學雞争寵言論,于是這一整天都一聲不吭。她如果聽話跳的好便也算了,也不知道是學不會,還是不用心,跳了一天都還像機器人一樣沒有靈魂。宋知夏本來也不是什麽溫柔好老師,哪裏見過這樣一聲不吭又幹教不會的石頭。
白瞎了這麽好看一張臉。
這女人現在又在喝水,怎麽沒把她自己喝成個大水球,知道自己側顏好看是吧,喝水就喝水,幹嘛撩頭發。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杭棋把空空的水瓶扔進垃圾桶,終于開口了:“練嗎?”
宋知夏坐在地板上,兩只胳膊撐着膝蓋拿着水瓶,漫不經心地說:“你自己練吧,我該教的已經教了。”
宋知夏絕對不會對丁紫蘇她們說這樣的話,她現在是在生杭棋的氣。
杭棋看她已經垂下眼睛,真就并不是很想理她的模樣,自己到鏡子前跳了一遍,自言自語:
“這胳膊這麽擡對嗎?”
“我這兩個動作好像總是連不起來。”
“嘶,大腿根好像扯到了。”
宋知夏沒搭理她,自己刷手機。
杭棋兩只手垂下,徑直走到宋知夏面前蹲下。
宋知夏擡眼。
杭棋的美是直觀的,客觀的,只一眼就會給人沖擊力十足的冰山玫瑰,在她這樣面無表情又小蹙眉的時候,那種美麗只會更容易戳中人心。她輕輕皺着眉頭,看上去像是一只沒人要的漂亮的白毛狐貍。
“你這就不理我了。連之前說好的也不算了嗎?”
甩什麽鍋,撒什麽嬌,美人計沒用,老娘封心鎖愛。
宋知夏悄悄移開眼神不理她。
但杭棋一蹲就是好久,宋知夏刷手機的手指移動得越來越快,她被杭棋盯得有點煩躁,再擡眼,就看見杭棋還是那副眼神,十分認真地瞧着她。
太近了。
宋知夏更煩躁了。
她關上手機,咬了下嘴唇,跟杭棋攤牌,她不喜歡這樣別別扭扭的,沒勁。
“你最近狀态不好,我不問你,但你今天的表現我很生氣。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有天賦的人,你會作曲編曲就已經很厲害,你初舞臺也證明你是會跳舞的,只是沒有掌握節奏,那我教你節奏,你為什麽總是學不會呢,你是不是故意跟我鬧別扭?”
杭棋輕輕地嗯一聲。
“我最讨厭有人拿舞臺開玩笑。”宋知夏很認真地說。
杭棋沉默,宋知夏見她這樣,心裏一片死寂,準備站起來離開,不想要再跟她說話了。
大不了把她一直安排在後面,也不會影響太多舞臺效果。
她剛要起身,杭棋就開口:“對不起。”
宋知夏看了她一眼,繼續起身收拾自己東西。
“我來這兒之前從來沒跳過舞,初舞臺那支舞是我學了兩個月學成那樣的,我能力的确有限,今天也确實跟你鬧了別扭,但沒想到你會這麽生氣。對不起。”
宋知夏把包拎起來挎在身上,看了她一眼。
杭棋蹲累了,坐在地上。
“都幾點了,不走嗎?”宋知夏的火氣還沒消。
兩個人離開了練習室。
路上依舊無話,宋知夏還是不想說話,她今天累得很了。
杭棋:“我昨天問你的事你還沒有回答我,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宋知夏:“我也沒說你不是。”
“但你對我和你對她們不一樣,你跟每個人關系都很好。”
“杭棋,你要允許這個世界是有‘團寵’這種人存在的。”
宋知夏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害臊。
“總之是因為我年紀小,長得又漂亮可愛。所以我招人喜歡一點也是應該的。她們都是好人,對我都很好,我對她們好,她們對我也好,人和人之間做朋友就很簡單啊。”
“也許她們有其他的目的,你不知道。”
宋知夏站住,盯着她:“你是指什麽?”
杭棋抿唇,眼神閃爍。
宋知夏皺起眉頭。
杭棋見她又開始不高興,舉起兩只手:“是我不對。”
宋知夏:“別的我不管,起碼在我的隊伍裏,我不管是蹭熱度還是炒cp,我只希望我的隊員能好好練舞,對得起這個舞臺。如果只是想和我做朋友的話也很簡單,和之前一樣,你對我好,我對你好,大家互相幫助,我從來也沒有不把你當朋友。如果你對我的處事方式有意見,還是對我其他的朋友夥伴有意見,那我建議你不要有意見。”
杭棋:“我沒有意見,我只是不懂。我不想惹你生氣,總之,對不起,不會再這樣了。”
她連道歉的話也只會這幾句。
時間太晚了,沒有人來等練習生們下班,她們也是最後一批回宿舍的人,街上沒有一個人,初夏的夜晚風很舒服,宋知夏恍然想到她和杭棋似乎總是在夜裏一起回去,明明她經常吐槽這人性格不讨喜,不會說話,就會氣人。
路燈下,因為宋知夏站着,所以杭棋也站着,安靜地看着宋知夏,被昏黃的路燈中和了氣質裏的冷,倒顯得溫潤柔軟。
宋知夏忽然就不打算生她的氣了,沒必要,杭棋氣人又不是一天兩天,她承認錯誤就好。
“回去吧,早些睡。你不要想那些沒用的,好好練舞,真誠對待隊友和夥伴,我就會很高興了。”
“那我像唐識雪一樣對你,你也會很高興嗎?”
宋知夏有些不理解:“唐識雪怎麽對我了?”
路燈下,杭棋湊近了一點,挪到宋知夏面前。
杭棋的瞳仁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黝黑深邃,路燈又給她的眼睛罩上一圈金光,像是午後瑰麗的琥珀,也像是霧氣彌漫的湖水。
杭棋伸手,抓住了宋知夏的手。
宋知夏一下子僵住,手指頭都不敢動。
“唐識雪總是随便就拉你的手和胳膊,你總是抱她。我以為你交朋友就是那樣的,所以如果我像唐識雪一樣對你,你也會對我那樣嗎?”
作者有話說:
死直腦袋是真的很難搞。
感謝在2023-03-11 11:03:24~2023-03-12 11:14: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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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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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