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1)

因為這塊手表太拉風了, 林溪就收在線衣裏面,免得被同學看見大驚小怪。

季芳菲就不懂她,人家買塊表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欣賞欣賞, 冬天再冷都得把衣袖撸上去把手表露出來,就差把手一直舉在嘴邊上給人看了。

不過她們也知道林溪和別人不一樣, 林溪從來不炫耀自己有什麽物質, 她最耀眼的是她的學習成績和文章。

現在大家都沒結業呢, 林溪的工作已經安排好了。

有的人可能會再安排更好的工作,大部分則是社來社區,廠來廠去, 反正就是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工作。

林溪卻不用。

她已經被首都出版社和報社預定了。

轉眼到了他們放假的日子。

學校早就讓學生報上了家庭住址, 給他們訂了票, 票價是報銷的,可以減輕學生們很大的負擔。

這日傍晚宋哲跑到他們學校來喊林溪, 他都不用女同學幫忙喊,自己就在樓下扯嗓子叫。

宿管阿姨也都熟悉他了, 拿他沒招沒招的。

宋哲雙手圈成個喇叭, “林溪, 韓烨回來啦, 晚上聚餐, 你下來一起去啊!”

他喊一聲, 就有女同學笑話他,“同學, 你再喊,當心我們謝團長打斷你的腿!”

宋哲:“沒事,我們把謝團長帶上就行。”

林溪從窗戶探頭出來,“去哪裏啊?”

宋哲說了一個地方, 離學校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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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那等等我們家老謝啊。”

正說老謝呢,謝啓明就從外面大步走過來。

後天就小年了,林溪明天開始放假,他借了輛車想帶着林溪在首都逛逛再回軍校,然後等他放假他倆就回縣裏老家過年去。誰知道才到女生樓這邊,就聽見林溪說我們家老謝。

在他的眼裏,要是叫老謝,怎麽不得四十以上啊。

他還不到三十呢!壞女人,這是嫌他老,還怎麽收拾她。

林溪也瞅到謝啓明了,眼神不等和他對上就飛快地把頭縮回去,她問岳欣榮:“我剛才說的老謝還是謝團長?”

岳欣榮笑得不行,“你說的謝團長。”

舍友們都笑起來,“林溪,你還怕謝團長啊,他怕你吧。”

林溪忙擺擺手,“才不是呢,是我怕他,怕死了。”

她披上大衣,跟舍友們挨個抱抱,季芳菲和周勇是晚上的火車,“來年見啊。”

季芳菲:“你快去吧,別讓你家老謝久等。”

林溪拎着背包下樓就看見宋哲正跟謝啓明說得眉飛色舞,謝啓明卻眉眼不動表情平淡得很。她跑到謝啓明身邊,挽着他的胳膊,“等會兒你多吃點,争取把宋哲吃窮他,他最近可賺了不少錢。”

不只是學校裏流行背雙肩包,就連很多工廠的年輕人都背上了。不過工廠工人要求用工裝服的靛藍色布料做,不用軍綠色,藍色是工人的服色。

謝啓明接過她的書包,裏面裝了不少書有點重。

他們沒有去外面的國營飯店聚餐,而是去了韓烨家。

韓烨的爺爺是老幹部,爸爸是清華大學教授,□□運動的時候爺爺下放鄉下,後來爸爸和媽媽下放幹校工作。

今年工農兵大學招生,北大清華恢複教學,師資力量嚴重短缺,所以韓烨的爸爸也被調回來。

而他爺爺因為身體緣故,也允許回京療養。

他們家在清華園附近的院子也歸還了,回來直接就能搬進去。

韓烨跟宋哲說請客,就在那個院子裏。

他們過去的時候,看到謝啓明和林溪,韓烨先是一怔,然後趕緊往裏請,領着兩人去跟爺爺打招呼。

韓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不是很好,但是精神不錯。

他先是跟謝啓明和林溪道謝,感謝林溪當初在縣裏幫了韓烨,再感謝謝啓明為韓烨爸爸說話把他們調回來。

謝啓明:“老先生過于客氣,我沒幫什麽忙。”

韓烨倒了開水過來,家裏卻沒有茶葉。他們才回來還沒來得及準備呢,他悄悄拉着宋哲去外面角落,“你傻掉了?我們剛回來什麽都沒準備,你請謝團長和林溪過來?我本來計劃家裏安頓好以後親自去請他們的,這樣才比較正式。”

宋哲笑道:“你那麽緊張幹嘛啊,謝團長和林溪不會介意的。他們明天就回軍校,你沒機會請了。來年再請可沒有今年請得好,你說是吧?”

韓烨想想也對,到底是覺得家裏太寒酸,就拿了錢讓宋哲去幫忙置辦點東西來。

他爸爸媽媽還沒回來。

當初他爸媽是帶着弟弟妹妹在河南五七幹校下放的,在那裏住了這好幾年怎麽也有個家,要回來都得處置一下,等回到首都怎麽也得臨近年底。

宋哲:“我有錢有票,你等着。”

韓烨進屋,就見爺爺和謝啓明、林溪聊得很投機,心裏松了口氣。

這一次爺爺能回來,他知道是借了謝啓明的力,還有爸爸的一些老朋友也是這樣的。

他心裏感激謝啓明和林溪,就越發覺得宋哲貿然把人領來了有些怠慢客人。

很快宋哲帶人推着一個小推車回來,車上裝了米面、雞蛋、白菜蘿蔔菠菜等,還有一只當年的公雞。

“林溪,咱們吃火鍋啊。臘月天和火鍋最配了。”

首都冬天很冷,屋裏也都生着爐子,聚餐基本就是吃火鍋,方便實惠。

韓爺爺高興,還讓韓烨開了酒,他陪着謝啓明喝兩杯。

邱大夫是讓謝啓明這幾天禁酒的,不過謝啓明覺得老爺子也喝不了多少,并沒有拒絕。

韓烨給宋哲倒上,然後把酒瓶放在自己跟前兒。

宋哲一把搶過來,“給林溪也倒上,這麽冷的天兒,喝了熱乎熱乎。”

不等林溪說話呢,謝啓明伸手就把林溪的酒杯給扣上了,“她不喝。”

林溪臉一紅,趕緊低頭往火鍋裏夾豆腐,“我不喝酒。”

宋哲:“瞎說,就前兩天咱們聚餐吃火鍋,你還喝了呢。”

謝啓明扭頭看着林溪,那眼神裏的內容是明明白白的。

林溪心虛得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你才瞎說,我那天就是嘗了一口黃酒而已。”

宋哲:“你走的時候買了一小瓶白酒,我都看見了。你買回去和謝團長悄悄喝了吧?”

林溪拿筷子敲他手,“菠菜好了,快吃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讨厭鬼!

吃過飯以後,韓爺爺就去睡了。

謝啓明要帶林溪去逛街,就順便把韓烨和宋哲也送去區革委會,讓他們辦理韓家之前的工資補發以及物品歸還等問題。有謝啓明打招呼,韓烨這裏也不會遭到刁難和克扣,就比較順利。

韓烨:“謝團長,什麽時候有時間,我想等爸媽回來再請你們聚一次。”

謝啓明道:“二十八,我們回老家之前。”

說定了時間,他們就先分別,謝啓明開車帶林溪去逛街買東西,他還借了一個相機。

晚上他們沒回軍校,而是在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起早去看升國旗,吃過早飯再去爬長城,拍了很多照片。

他們回軍校住了兩天,臘月二十八回首都和韓家聚餐,晚上兩人上火車回縣裏老家。

第二天到縣火車站,他們一出站就看謝大哥扛着謝清等在外面呢。

謝啓明之前給他們打過電話,告訴了他和林溪回家的時間。

謝清騎在他爹的脖子上,坐的高看得遠,加上謝啓明個子高大挺拔,那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謝清一眼就看見了,揮着小手大喊:“二叔,二嬸!”他揪着謝大哥的耳朵,“爹,那邊,快迎上去!”

謝啓明背着一個背包,還拎着一個提包和一些禮物,就這樣還能空出手來牽着林溪,生怕她被人擠散了。

謝大哥把謝清放下來,伸手把謝啓明手裏的大包小包接過去,跟林溪寒暄幾句,“娘他們在家裏包餃子呢。”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溪的肚子,又看了謝啓明一眼。

謝啓明知道他眼神的意思,走之前謝母一個勁地說這會兒該大着肚子回來,過了年好生什麽的。

謝啓明沒搭茬。

誰知道謝清人小事大,他看看林溪的肚子,驚訝道:“二嬸,你的小寶寶呢?”

林溪:“!!!”

“誰說二嬸有小寶寶了?”

謝清:“我奶你婆婆啊,她和我娘說這會兒你怎麽也得五六個月,大着肚肚呢。”他說着還撩開自己的棉猴兒,雙手叉腰把自己的小肚子鼓起來。

林溪扒拉了一下他的頭,“你再瞎說,我買的糖你可別吃!”

謝清嘿嘿一笑,“二嬸,我娘又有小寶寶了,所以你要加油唷!”

林溪:“…………”

謝大哥驕傲地挺了挺胸,看了謝啓明一眼,拍拍謝啓明的肩膀,“二弟,你得抓緊點啊。”

謝啓明淡淡道:“我不喜歡孩子,也許我們不會有孩子。”

林溪:“???”

謝大哥驚呆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當初上京之前,他還跟謝母說順其自然懷了就生的,怎麽幾個月之後就變卦了,成了他不喜歡孩子?

謝啓明牽住林溪的手,“走吧。”

謝清擠過去,把林溪的手搶回去,仰頭瞪着謝啓明,“二叔,你怎麽可以不喜歡小孩子呢?小孩子多可愛,你看我!”

謝啓明垂眼看他,笑了笑,“看你我就更不想要了。”

謝清大眼睛裏都燃起了怒火,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孩子,老師們都誇他可愛!二嬸也誇他可愛!

他一把抱住林溪的胳膊,大聲道:“二嬸你別難過。我給你當孩子,反正我爹娘又有一個小寶寶,也就不稀罕我了。”

謝大哥:“你快閉嘴吧,小小孩子淨瞎說。”

林溪牽着謝清的手,扭頭去看謝啓明,他卻躲開她的視線跟謝大哥說話。

林溪感覺謝啓明有事兒瞞着她呢,哼,他居然敢瞞着她有小秘密。

到了家裏,謝父正領着謝啓成和謝敏在貼春聯,謝母則領着謝大嫂和謝海棠在包餃子。

看到他們回來,一家子都非常高興。

林溪也讓謝啓明把東西拿到謝母那屋炕上,把給家裏人帶的禮物分一分。

她給謝父買了一頂新的前進帽,給謝母買的棉帽子,還給謝清買的新棉猴兒,給謝啓成和謝海棠的白色回力球鞋,給謝大哥的是一方印章,謝大嫂的則是一塊首都買的時興布料。

謝敏看大家都有禮物,就她沒用,嘴巴一癟,“二嬸,我呢?”

林溪笑着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鉛筆盒和幾本小人書,“你也得開始上學啦。”

謝敏哇哭了,“我不要上學,我要新衣服,我要新鞋子,嗚嗚~~”

她雖然還小,但是女孩子早熟,她已經有好美的意識,可她是小孩子,所以穿的衣服鞋子幾乎都是哥哥以及表姐妹換下來的。

她就沒撈着一件新衣服!

謝大嫂輕斥她,“就會哭,小孩子這麽臭美幹嘛?”

謝敏更大聲地哭。

林溪趕緊道:“誰說沒有敏敏的新衣服,有的,二嬸還有一塊布,等過了年給你做新裙子呢。”

謝大嫂還想說不給她做,長身體呢,不出倆月就小了。

林溪已經拿出那塊花布給謝敏看了,“你看,是帶小碎花的喲,要是就做一個褂子太虧了,不如做一條稍微大一點的裙子,這樣你能穿好幾年呢。”

謝敏立刻不哭了,抱着林溪,“二嬸你真好。我娘有新的寶寶,都不喜歡我了。”

謝大嫂冤枉死了,“怎麽就不喜歡你了?這幾天我還帶你睡覺呢。”

謝敏:“你不給我做新衣服。”

林溪笑道:“等小寶寶出生了,他也沒有新衣服,就讓他穿你的舊衣服。你可好好地別穿破了,要不他就得光屁屁。”

謝敏一下子舒坦了,感覺自己也不是最不受重視的那個,她穿哥哥的衣服,可小寶寶也穿她的!

她舒服了。

謝母帶着棉帽子,對着鏡子照來照去,笑得合不攏嘴,看到林溪那平坦的小腹,她就忍不住來了一句,“你們在京裏啥啥都要錢,給我買什麽東西,我也不缺。你們就算有錢也得省着點花,到時候有了孩子,更是到處要錢呢。”

她就嘀咕怎麽林溪還沒懷上呢。

謝清搶着告狀:“奶,我二叔說他不喜歡孩子,不想要孩子,都是他的錯,不賴我二嬸!”

所有人都把視線射向了謝啓明。

謝啓明則拿眼看謝清。

謝清就躲在林溪背後,歪着頭朝謝啓明做鬼臉。

謝母臉色一變,“老天拔地的,大過年的說這氣人的話,趕緊煮餃子了。”

她讓謝海棠和謝大嫂煮餃子,她則拉着謝啓明去外頭角落裏說話。

“我說二小子,你咋回事?是不是林溪她不想要孩子?”

謝母日常在家裏沒少嘀咕,讓謝海棠寫信的時候每次都問林溪懷孕沒。現在看林溪還沒懷孕,她直覺就是林溪不想要孩子。謝啓成和謝海棠倒是理解林溪,覺得她年紀小又讀大學,的确不适合懷孕什麽的。

謝母還給他倆罵一頓,說他倆胳膊肘往外拐,不向着自己二哥。這會兒謝啓明都胳膊肘往外拐,她就來氣,就想給兒子狠狠罵一頓,怎麽的出去幾個月就變傻了?

謝啓明面色很平靜,他低聲道:“娘你別急,我去醫院檢查過了,是我的問題。”

謝母迷糊了一下,“你的問題,什麽問題?”

謝啓明:“就……不會生孩子?”

謝母臉色一變,下意識提高了聲音,“不可能!”

謝啓明:“興許我之前受傷有影響。”

謝母不懂這個,她立刻道:“去找你四姥爺看看。”

謝啓明:“娘,沒用的,受傷不是有病,大醫院都沒得治。”

謝母的臉色一下子白了,都要急哭了,她拉着謝啓明的手,“那你說咋整?林溪知道不?”

謝啓明:“你可千萬別告訴她。”

謝母:“對,不能讓她知道,要不她該嫌棄你了。”

謝啓明:“……”并不會,她只會高興。

謝母腦子已經開始狂轉了,“不用擔心啊,你大哥大嫂通情達理,肯定願意幫襯你們。這一胎要是兒子,你們就抱去養着。從小養在你們身邊,就是你們親生的了。”

謝啓明知道老太太在意這事兒,也不忙着一口回絕,免得她一着急再動別的腦筋。

謝母見兒子還聽自己的,便松了口氣,不能生沒關系,兄弟家過繼一個就是。關鍵不能讓兒子在外面被人說閑話,影響他的形象。謝母已經開始考慮,等林溪畢業就讓她回家待一陣子,然後抱着孩子回京就當自己生的,這樣別人也不知道。

這麽一想,謝母對林溪就有點內疚了,覺得對不起閨女。她進了屋裏以後看林溪的眼神就格外憐惜,噓寒問暖的。

林溪被她弄得心裏毛毛的,悄悄去問謝啓明怎麽回事。

謝啓明:“娘以為你有身孕了。”

林溪:“可我沒啊。”

謝啓明雙手握住她的腰,“沒事,反正過了年沒多久我們就回去。”

林溪:“那好吧。”

餃子煮好了,謝清蹬蹬跑出來喊林溪吃餃子,他拉着林溪就跑,對謝啓明睬都不睬。

謝啓明:……這小子會記仇了啊,不過說了句不喜歡孩子就給他得罪成這樣。

餃子是白菜豬肉木耳餡兒的,還有一種韭菜雞蛋餡兒的,都鮮美得很。

謝清對林溪道:“二嬸,你看這餃子像什麽?”

林溪:“像元寶?”

謝清:“像不像小寶寶?”

謝大嫂:“吃餃子堵不上你嘴,別跟你二嬸瞎說。”誰家吃小寶寶還能吃得香?

謝清:“你們不喜歡吃餃子?是不是喜歡?餃子這麽好吃,誰不喜歡呢?”他恨恨地瞪了謝啓明一眼,大聲道:“小孩子這麽可愛,誰不喜歡呢?”

說着他還摸了摸謝敏的頭,謝敏立刻仰頭朝他笑,“哥,幹嘛?”

謝敏生得白淨,嘴裏忙着嚼餃子呢,兩個臉頰鼓鼓的非常可愛。

謝敏:“看!”

謝啓明扶額,被打敗了,他淡淡道:“我也喜歡。”他給謝清夾了一個餃子,算是求和。

謝清立刻跟旗開得勝的大将軍一樣,昂首挺胸的,朝着林溪眨眨眼,“二叔,這一次我就原諒你了,下不為例啊。”

謝海棠笑道:“你還會用成語了呢?”

謝清:“嗯哪,我二嬸是大學生,我可不得好學着點?我以後也要當大學生的!”

謝大嫂有點嫌他胡說八道丢人,讓林溪笑話,想讓他閉嘴。

他眼睛一瞪,“怎麽呢,我要是大學生,到時候你就是大學生的娘呢。你多長臉呢,你還不樂意。”

謝大嫂:“你快吃吧,你說你要是考上說這話也行,你這還沒考上呢,萬一到時候考不上,指不定誰丢人呢。”

謝清不允許人家瞧不起他,立刻就去拿了紙筆來記下,讓大家簽名。最後還得擠兌謝啓明:“二叔,你說喜歡小孩子,空口無憑,寫下來,以後你要是對我不好,我可有證據。”

謝啓明簽下自己的名字,笑了笑,“沒事,到時候你就大了,不是小孩子。”

謝清:“不可能!我再大,還能大過你?你是我二叔,我不還是小孩子?”

謝啓明:“…………”

竟然無言以對。

有謝清在一旁唧唧歪歪,林溪回家吃的這第一頓飯別提多樂呵,期間她和謝海棠差點笑得嗆着。最後謝大嫂拍了謝清一巴掌,趕他去聽收音機才消停點。

吃過飯大家一起刷碗聊天,說說別後的光景。

謝母:“明天讓啓明陪你回趟姥娘家,看看老太太。”

林溪應了,就繼續和謝海棠說話。

謝母悄悄觀察林溪,發現她比剛嫁進來的時候好看多了。剛嫁進來的時候白是白,卻太幹巴,看着就單薄。這會兒皮膚白皙面色紅潤,頭發也烏黑油亮,一雙水靈靈的大眼黑白分明的看着就動人。

這讀了書就是不一樣,現在看着文文氣氣,滿身的書卷氣。

這麽一想謝母對她就越發滿意,又更加內疚,忍不住嘆了口氣。

老二咋這麽命苦呢。

第二天謝啓明陪着林溪去馮家大隊看外婆,謝母給收拾了一堆吃食,還給林溪五塊錢。林溪自己有錢,還有謝啓明給她的,她自然不肯要。

等他們要走的時候,謝啓成又塞給林溪一卷鈔票,都是他賣五香豆攢的。林溪不要,他卻毫不理睬,給她以後就管自己走了。謝啓明就讓林溪收着。

林溪望着謝啓成離開的背影,很希望他能找到一個不嫌棄他跛腳的女孩子,能夠相親相愛過一輩子。

他們白天去馮家大隊,陪外婆吃了頓飯,林溪把謝啓成給的那些毛票都給了外婆,讓她留着給孩子們發零花錢或者買零嘴吃。

外婆只要了五塊錢的,其他都還給林溪。她樂得合不攏嘴,因為林溪讀了大學,嫁了謝啓明這樣的好男人,她驕傲得很。

“小溪,你在外面和女婿好好過日子啊,兩個人有商有量互相幫扶,千萬別鬧脾氣啊。尤其不能聽別人挑唆,這日子是自己過的,冷暖自己知道,不能被人家指手畫腳。”

林溪笑道:“外婆,我記住了。”

外婆悄悄跟林溪講,林德金前陣子回來一趟,跑到馮家來說了一通狠話,還罵林溪白眼狼沒人情味兒。外婆讓兒子孫子的把他給打出去,以後都不讓他上門。

“我聽他話裏話外的意思,你後娘那個閨女是被學校開除了?”

林溪就把林萍被開除的事兒告訴外婆,沒說自己被人貼大字報陷害的事兒,免得家裏擔心。

外婆:“噫,人家學校有這個規定,當學生的就得遵守,她不遵守就開除她,沒毛病。”她拉着林溪的手高興道:“幸虧你和啓明結了婚才去的。”

林溪也給舅媽表姐們帶了布料等禮物,她們都非常開心。

雖然謝啓明沒直接幫他們什麽,但是借着他的名聲,林溪的表姐和表哥們相親就很有優勢。

之前大舅媽家大表哥在相一門親,女方有些嫌棄大舅家給彩禮不夠多,而且大表哥也只是個農民,他們就還另外相了兩家。

後來聽說林溪和謝家結親,他們立刻就同意嫁過來,但是卻又有條件更好的女青年看上了大表哥。

馮家的年輕人跟着水漲船高,相親的對象都提了檔次,以前那些瞧不大上的這會兒反而都來巴結,想結親了。

反正自家年輕人的婚事是不愁了,大舅媽心裏也舒坦,對林溪自然也心懷感激。

二舅媽雖然有小算盤,但是被婆婆敲打過也不敢當面說啥。

林溪和謝啓明從外婆家離開,傍晚就在革委會轉一圈,和熟人打個招呼,尤其陸秀峰、趙玉榮幾個朋友,約好年後一起吃飯聚聚。

謝家富裕,這個年就過得非常舒服,年夜飯雞、魚、肉、蛋一應俱全,餃子也分豬肉餡和鲅魚餡,左鄰右舍的小孩子除夕夜拜年都饞得要了幾個餃子吃掉。

過完年就是走親戚,這時候七大姑八大姨的,走不完的親戚。

日常社員、工人們上工都忙,沒有時間走親戚,全都攢到過年呢,所以城裏忙到初八/九上班結束,鄉下則忙到元宵節。

原本謝啓明定好初六左右走,又惦記林溪生理期在這段時間,怕她火車上不方便不舒服就想等等。結果等到初九,已經是2月5號,林溪卻還沒動靜。

他頓時五髒六腑都抽緊了的感覺。

“你……是不是、懷孕了?”就這麽幾個字謝啓明跟含着刀片說出來似的,喉嚨裏火辣辣的。

雖然他聲音很平和,表情也沒什麽異樣,眼睛卻紅了。

林溪的臉則一下子白了。

她有點茫然,有點不知所措,甚至有點呼吸困難。

之前做惡夢做得她不勝其煩,潛意識就開始逃避想那個問題,甚至逃避去想自己是穿越的,什麽原劇情什麽男主兒子的。

後來謝啓明一直陪着她,他體貼又溫柔,她就把那些噩夢給抛到腦後去了。而且謝啓明也說體諒她學業,願意配合她暫時不要孩子什麽的,她就更加放松。

加上過年期間人來人往,白天謝清和謝海棠一直和她在一起,晚上謝啓明也從來不讓她一個人呆着,她真是又忙又充實,壓根兒沒有時間去想亂七八糟的。

現在謝啓明提起來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生理期果真推遲好幾天了。

她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幹巴巴地道:“就、就推遲兩天,之前也不準的。”

有時候提前兩天,有時候推後兩天,沒那麽準。

就是這一次似乎……晚了好幾天還沒來?

她可能懷孕了,懷上書中的男主,生完她就要回去了!

轟隆!

林溪腦子裏炸了一顆雷,之前擔心的那些事兒又洶湧而至,而且比從前更加兇猛霸道,讓她一時間無法接受。

謝啓明看她臉色都變了,立刻抱住她,輕聲道:“你這麽年輕還沒畢業,懷孕肯定會很辛苦,如果真懷孕,現在月份小其實可以……”

“不可以!”

原本還擔心自己已經懷孕的林溪在聽見謝啓明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時候,她瞬間轉變态度,大聲打斷他。

她仰頭看他,他微微蹙眉,深邃的眼眸幽深漆黑,讓人看不出他的真正情緒。

“要真的懷孕,那是我們的孩子,你怎麽忍心不要他?”林溪眼中瞬間蓄滿了淚花。

雖然之前她自己想過不能懷孕,甚至想過如果懷孕就打掉之類的。

可一旦真的懷孕了,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要保護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謝啓明嘆了口氣,說不出話便将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其實從首都回家那天,他就應該帶她去一趟醫院的,如果真的懷孕那時候也能查出來,及時采取措施……他咬住舌尖把這個想法壓回去。

他知道之所以沒有那樣做,是他想把自己努力之後的結果交給上天來決定。

如果林溪沒懷孕,他結紮了,那以後也不會懷孕,不會再有那個孩子。

可如果林溪還是懷孕了,就是那個孩子足夠幸運,注定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更何況,他一點都不想傷害她,他可以自己結紮,卻不會逼她打掉孩子。

哪怕懷孕只有幾天,拿掉孩子也是對她身心巨大的傷害。

原本他還希冀她可能不會想要這個孩子,哪怕懷孕她也會悄悄地背着他打掉,可現在看她的态度,她壓根就不會。

是啊,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子,想想也不可能為了自己硬生生扼殺一個小生命。

可是,他要失去她了嗎?

留下孩子的代價,就是畢生不再相見嗎?

她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糾結,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謝啓明抱緊了她,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的秘密,免得往後的日子愁雲慘淡如墜地獄。

他親了親她冰涼的耳朵,“你想留下他嗎?不怕耽誤學業了嗎?”

林溪雖然還有些茫然,可她半點要把這個孩子弄掉的念頭都沒,她像是安慰自己一樣,“興許就是推遲了,沒懷孕呢。”

謝啓明:“走吧,去醫院檢查一下就知道。”

林溪卻又有些抗拒。

謝啓明直接把她抱起來往外走。

其實他倆都心知肚明,檢查結果自然不出意外,林溪懷孕了。

按照末次月經算起來,她懷孕一個月了。

塵埃落地。

之前的那些惶惑、擔心、猜測、難過、糾結反而統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靜。

就好似懸在頭頂的劍終于落下來,再也不提心吊膽。

心中出奇的寧靜。

她似乎獲得了某種力量,知道一切會按部就班的發展下去。

等她生下兒子,回去原來的世界,謝啓明在這個世界繼續發光發熱,最後當他的将軍。

這一世他也會如此。

雖然他們以後不能再相見,不能在一起,可只要知道他在這裏平平安安地活着,她覺得就夠了。

她主動抱住他,仰頭朝他笑了笑,“謝啓明,我懷了你的孩子,你不高興嗎?”

謝啓明把所有的痛苦和情緒都壓下去,表情越發平和,連眼中的情緒也都不見,他深深地凝望她,“只要是你的,我都高興。”

只要她是高興的,他就高興。

所有的痛苦,讓他一個人來承受。

兩人回到家裏,林溪把懷孕的事兒告訴謝母等人。

謝大嫂比林溪還高興呢,“咱爹娘終于不用擔心了。”

謝母卻一臉愕然,她瞪着謝啓明,“咋個回事?”

謝啓明:“就你兒媳婦懷孕了。”

謝母立刻明白了,死小子又涮她呢,騙她說什麽他不能生,害得她這個年都沒過好。死小子,欠揍!幸虧兒媳婦兒争氣!謝母立刻高興了,笑得像朵花一樣,讓林溪趕緊坐下,她給盛甜湯喝。

全家最高興地莫過于謝清了。

他人小鬼大地教育謝啓明:“二叔,你看,你一說喜歡小孩子,小孩子就來咱家了。以後不要亂說話!”

謝啓明笑了笑,他看着林溪道:“我沒有不喜歡小孩子,逗你玩兒呢。只要是你二嬸生的,我都喜歡的。”

謝父:“新年新氣象,這個孩子來得及時,好事。”

謝清立刻給小堂弟起了個乳名叫小象。

這兩天過年林溪累得也不輕,之前就有些疲憊、嗜睡,這會兒知道是懷孕的緣故,她也就不壓抑着了。吃過晚飯,不到八點鐘她就上炕窩在被窩裏睡着了。

謝啓明在她身邊坐了好半天,然後起身去跟謝母說一聲他要出去。

謝母:“大晚上去幹嘛?”

謝啓明:“讓陸秀峰給買火車票。”

謝母就讓他去了。

謝啓明先去找陸秀峰說買票的事兒。

陸秀峰:“給你記着呢,買明天的?”

謝啓明:“後天的。”

陸秀峰:“要不要來喝兩杯?我家煮了好多花生豆。”

謝啓明:“不了,有煙嗎?”

陸秀峰給他找了兩盒大前門和一盒火柴,“你咋突然要抽煙呢?”謝啓明很少抽煙,尤其結婚以後,過年聚餐他都不抽,還讓別人吃飯的時候盡可能不抽免得熏着他媳婦兒。

陸秀峰:“哎,你是不是有煩心事啊,要不要兄弟開導開導你,跟你一起抽抽煙。”

謝啓明:“沒事。走了。”

他的事情不是別人能開導的,只能自己承擔。

謝啓明一路回家,經過旁邊小操場的時候拐過去,在冰涼的石凳上坐下。他掏出一盒煙,慢慢地撕開,彈出一根咬在嘴裏,腦海裏卻是第一次見到林溪的樣子。

她當時盯着他,一副受驚的模樣就很可愛。

他劃了一根火柴點燃煙卷,火光中卻看到林溪坐在他腰上給他數數做俯卧撐的畫面。她面頰帶羞,嘴角卻含着明媚的笑容,一雙眼睛水亮亮的,能把人淹死在裏面。

他深吸了一口,腦子裏的影像就有生命一樣開始自己播放。

他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全都被記錄在那裏,一點都沒有淡化。

兩個人的感情還是有跡可循的,一開始他的懷疑和試探,她的抗拒和不好意思,慢慢的,他喜歡她,撩撥她,她就抵擋不住了。

兩人第一次纏綿,此後的每一次纏綿,現在看來都有不一樣的地方。

她從抗拒他,害羞得不行,到慢慢地接納他,喜歡他那樣,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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