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先生(7)
北秋色小心講理,“殿下,臣習慣獨自處于一室。”
“你既忙于事務,應當專心致志,切勿消極怠工,臣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不勞殿下挂心。”
他說完,半晌不見蕭暮晚應聲,想了想,北秋色悄悄擡眼,正正撞進一池幽潭。
北秋色眉心一跳,便見她支着下颔,唇角勾的邪氣,“那你這個習慣不好,得改一改。”
她話說的實在沒道理,蠻不講理得緊。
北秋色心知她軟硬不吃,索性把話攤開,“殿下此來究竟何意?”
“我能有什麽意思,”蕭暮晚目不轉睛,“無非就是有些想先生,特來一睹為快。”
先生的臉“騰”地紅了,偏他正瞪着随暮晚,想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嚴厲模樣,奈何昳麗的耳垂頰側落在人眼裏,倒像是在,邀人品嘗。
随暮晚摩挲兩下指尖,想不通北秋色為什麽那麽好欺負。
她性子惡劣,瞧見人這副神情,更來勁兒了。
“北秋色,”她說,“你別勾/引我。”
雪白裏襯着青衫的人聞言眼睛瞪得更大,圓溜溜的裝滿随暮晚,他失神震聲,“蕭暮晚!你沒完了是吧?”
唔,又炸毛了。
随暮晚慢條斯理的頂着他氣憤的視線,走至床頭的鎖鏈,毫無征兆的扯了一把。
“啪嗒”一聲,北秋色腕間的鐐铐滾落到軟被裏。
斷……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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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時大腦空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迎着随暮晚好整以暇的看戲之色,他幹巴巴的小心翼翼吐出一句,“你打的這副鐐铐,好像有點偷工減料诶。”
随暮晚眉頭輕挑,注視着他沒應聲。
北秋色僵直身形,神色緊繃,生怕随暮晚心潮來襲,想去打量那鎖鏈。
半晌,她扔掉手裏的東西,“先生說的是。”
他心情堪堪平靜半刻,随暮晚緊接着一句,“幸虧我讓人打了好幾副,先生要不要自己挑選喜歡的?”
跌宕起伏不過如此,北秋色傻了眼,呆愣愣指了指自己,“我……我選?”
随暮晚很喜歡他這副沒見過世面的表現,趁勢捏了捏他的臉,“我喜歡先生,自然萬事以先生的喜好為準。”
北秋色不滿道,“哪有嘴上說着喜歡還把人鎖起來的?”
他心思一轉,趁勢教育随暮晚,“小姑娘家家,別學的跟土匪似的,真正喜歡一個人,絕不可用手段使人屈服盲從,這樣是不長久的。”
頓了頓,他嘆了口氣,“晚晚,你已經過了及笄之年,該懂事了。”
那聲“晚晚”猝不及防的撞進随暮晚耳朵裏,喚得她心神恍惚,他眉眼柔和,恰如春日梨花雪,落滿蒼野。
她緩了好一陣,複又看着他。
北秋色近來在公主府養的好些了,身上的病氣似乎都少了許多,人還是瘦,但臉色不像從前那般蒼白,唇色雖是一如既往的淺,卻襯得越發清俊溫潤,如玉端方。
随暮晚笑了笑,忽而輕聲問道,“北秋色,你在教我怎麽喜歡你嗎?”
她看人喜歡勾着唇,可笑意從未進眼底。
北秋色以為的那抹幽潭,現下看來,其實更像冰冷刺骨的高山之雪,不染塵埃,不近人情。
他失了言語,不知該反駁還是回答。
而随暮晚似乎不需要他回應,已經替他做好決定,“那就拜托你了。”
兩句話的工夫,她便蓋棺定論。
北秋色反應過來時,随暮晚早就恢複平日狡黠的小狐貍模樣。
“殿下,我……”他剛想說自己不會,又覺得有失師顏,索性端着以前教學的姿态,威嚴十足的清了清嗓子。
“既然如此,我希望殿下能夠聽我的話,以我的要求來行事。”
随暮晚答的漫不經心,“可以。”
北秋色心中一喜,面上臉色如常,“若要授課,殿下應當不會吝啬予我自由吧?”
随暮晚掀起眼簾望過來。
北秋色再接再厲,“殿下尊師重道,知書達理,必會以禮待人。”
随暮晚看着他,神色淡定。
北秋色圖窮匕見,“所以,殿下絕不能再鎖着我。”
他眼神認真,滿臉期待。
随暮晚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嗤道,“北秋色,你別得寸進尺。”
“???”
你就是這麽對待先生的?
他憤憤不已,語氣有些說不上來的委屈,“殿下豈能出爾反爾。”
随暮晚揉了一把他的頭,坦蕩至極,“我讓你教,可沒說我要學?”
“????”
他瞪着眼睛,活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犬。
随暮晚見他這樣,手頓了一下。
“哎,你怎麽這麽好騙呀北秋色,”她在他臉上落下一吻,感慨道,“我真的很難不欺負你。”
北秋色沒躲掉,接住她的吻,自以為隐蔽的擦臉,小聲嘀咕,“好色還說的理直氣壯。”
随暮晚聽見他這話,佯裝沒聽清,“什麽?還要親。”
北秋色大驚,捂着被子往後退,“我沒說!”
“我知道先生臉皮薄。”可惜随暮晚比他動作還快,拽着人倒進軟被裏。
随暮晚想起有人說男人在某些事上天賦異禀,但她覺得,在北秋色身上是看不到這個天賦的。
到現在連換氣都不會的人,每回都被欺負得暈暈乎乎找不着北。
腦子一清醒就毫無氣勢翻來覆去的罵蕭暮晚你“大逆不道”“欺師滅祖”。
罵來罵去就那幾個詞,反倒自己找罪受。
礙于明日有賞梅宴,趕在北秋色炸毛之前,随暮晚撤開身形,指着地上壞掉的鎖鏈,轉移他注意力,“北秋色,你實在想要自由的話,有能耐自己再撬壞一個。”
“!”蕭暮晚果然知道他在幹什麽。
但她不說,就要看他每天苦兮兮的犯蠢,簡直大逆不道!
沒大沒小欺師滅祖的小混蛋!
“悠着點罵,”随暮晚頗為寵溺的揉揉他腦袋,“罵完早點休息。”
她說:“賞梅宴可不能缺了你。”
系統上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北秋色的死活。
咦?好像沒什麽問題诶。
宿主大大居然會放過男二大人,真是稀奇。
“系統,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也能被我聽到?”
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系統吓得差點亂碼。
随暮晚無語,膽子這麽小,還敢在背後說人壞話。
系統正想說點什麽,清筠小步跑進來,“公主,三皇子來了。”
“他一個人?”随暮晚問。
清筠搖搖頭,“還有三皇子妃。”
賞梅宴還有兩個時辰才開始,她皇兄來這麽早幹什麽?
“我來幹什麽?”蕭珏白了一眼蕭暮晚,“你先說你想幹什麽?”
蕭暮晚攤手,一副無賴樣,“辦個宴會罷了,我能做什麽出格的事?”
說起來,他們兄妹倆長得十分相像,蕭暮晚和蕭珏的容貌都比較偏向濃顏系,前者因為是女兒家,稍顯精致濃麗些,後者眉眼深邃,輪廓線條分明,更加具有攻擊性。
尤其是當蕭珏冷着臉,比起素來面無表情的太子來說,便格外吓唬人,說他吃小孩都有人信。
當然,這絕對不會唬到蕭暮晚。
“你來這麽早就為了興師問罪?”蕭暮晚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皇兄,風言風語聽多了要不得。”
板着臉的蕭珏神色微頓,眸中劃過一絲疑色,謠言?怕是不見得。
他皇妹歷來不管閑事,專心致志鑽研棋局,近幾天外面關于她的消息傳的繪聲繪色,北秋色,蕭漣漪,牽扯出一連串的情緣糾紛。
明面上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的人,現下說的有鼻子有眼睛,他原想去查探是誰走漏的風聲,結果事實還真是這樣。
他皺了皺眉,問,“少傅如今還在你府上?”
蕭暮晚應聲,“他在換衣服,待會兒就來了。”
聽聽她這語氣,這自然中夾雜着親昵的态度,蕭珏臉色更難看了。
“蕭暮晚,你認為這樣合适嗎?”
蕭暮晚一臉莫名,挺合适的啊。
“先不說他是男子,”蕭珏沒好氣道,“難道你不記得他和蕭漣漪曾有婚約嗎?”
“知道啊,那怎麽了?”蕭暮晚反問。
難道天恒男子被人退婚就不能迎接第二春?
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滾刀肉模樣,氣得蕭珏無話可說。
旁邊安靜坐半天的三皇子妃看不過去,連忙過來安撫他,小聲安慰幾句,總算讓蕭珏臉色好看不少,但還是不想看到蕭暮晚,一揮袖子走出門,“你跟她說。”
三皇子妃連連應聲,好好好。
有的事确實得嫂子來說,做哥哥的說不出口。
蕭暮晚神色驚了一瞬,“皇嫂你所言當真?”
三皇子妃重複一遍方才的話,“京中近來傳言俱說你對少傅情根深種,從前是礙于他和安平有婚約,所以如今他解除婚約,你便迫不及待的想招他為驸馬。”
蕭暮晚摸摸下巴,思索道,“有點過分了吧。”
三皇子妃:“就是,那些人編的有模有樣,簡直過分。”
接着聽到蕭暮晚慢悠悠道,“我沒跟別人說過這事,他們從哪兒聽來的?”
“他們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三皇子妃:“?”
她不太确定的往前傾了傾身子,“懷寧,你的意思是?”
“對啊,我就是喜歡北秋色,想和他在一起。”蕭暮晚說,“不過招驸馬有點早。”
她的聲音不加掩飾,完完整整傳到相伴進廳的北秋色和蕭珏耳中,北秋色剛堆起的溫潤笑意僵在臉上,蕭珏愣住片刻,轉身就往後院走。
“三皇子,三皇子,你……”
蕭珏打斷北秋色的話,話裏藏着刀子似的,“先生,無礙,我去找根木棍。”
小丫頭片子,說話忒沒遮攔。
“……”
北秋色站在門外,想着自己還是回去吧,又擔心自己不來晚上被折騰死,躊躇了小半會兒工夫,剛在裏面大放厥詞的小姑娘眼尖看到他,拎着裙擺跑的飛快,興沖沖撲進懷裏。
“你怎麽這麽慢呀北秋色。”
他僵着手不知所措,和屋內緩緩走出來滿臉不可思議的三皇子妃對上視線。
小姑娘仰起頭,眼睛亮亮的,語氣卻不那麽天真無辜,“你不抱我?”
十幾天來的條件反射使得北秋色聽到這話,下意識伸手攬住人。
随暮晚滿意的彎彎眼睛,得寸進尺,“要不要親一下?”
她好心建議,“這樣我晚上%@#*”
北秋色吓得一把捂住她嘴巴,耳垂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
被迫閉嘴的随暮晚不滿掙紮,視線流轉間,看到蕭珏拎着根小孩手臂粗的木棍眼睛噴火似的看着她。
“…………”
蕭珏拖着木棍往院子裏走,邊走邊問,“你準備自己出來,還是我來請你?”
北秋色沒有給蕭暮晚選擇的機會,把她從懷裏提出去,站穩。
“……”失去美人抱枕的蕭暮晚心情異常的差,“蕭珏,你拿根棍子吓唬誰?”
蕭珏看她這樣就來氣,拿棍子指着蕭暮晚,“你縱使心悅先生,也不應如此和他親近,你不講規矩,先生的清白還要不要了?”
北秋色&三皇子妃:“?”
蕭暮晚:“我又不是不負責,蕭珏你蠻不講理。”
蕭珏冷笑一聲,“那先生的意思呢?”
蕭暮晚剛想揮手來句不重要,對上蕭珏的眼神,她動作一頓,嘴邊的話打了個轉咽回去。
“行了行了,我會注意的。”轉身拉着北秋色的手進去。
果然會“注意”。
蕭珏:“……”
氣死。
作者有話說:
晚晚說的話沒一句能播的
小北日常: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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