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很快甄應嘉便迎來了第二次試探的機會。
中秋節。
中秋節書院自然要放假的,而且還是個三天的“小長假”,就是中秋過後,原本八月剩下的休沐都沒有了。
八月十三的早上,晨練結束,甄應嘉跟康和兩個并排走着,甄應嘉問道:“你中秋可有安排?”
甄應嘉知道康和表面上是金陵人,甚至他還讓管家去知縣那裏看了黃冊,也就是古代版的戶籍,僞造得天衣無縫,跟真的一樣。
可惜甄應嘉不相信,他依舊懷疑康和是五皇子。
而且也說的通,如果康和是五皇子,那麽去戶部僞造個戶籍簡直不要太容易,全天下都是他爹的好不好,說不定前面那太監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說到太監,其實也很有疑點。
不過兩月有餘,曹福祥已經來了青松書院兩次,雖然此次都打着來向他請教行宮事宜,不過每次都會去後山轉一轉,而且必定會遇見康和。
要是別人也就這麽算了,不過甄應嘉正懷疑康和的身份,因此觀察的很是仔細。
黃冊僞造的是真的,又有太監來找,要知道能使喚太監的,也只有皇帝家裏的人了。
所以甄應嘉決定再試探一下。
康和看了甄應嘉一眼,雖然他在江南是個小地主的兒子,不過說真的,要是甄應嘉要是想跟着去他家裏看看……房屋田地還好說,不過甄應嘉原本就是江南人氏,萬一能被他看出端倪來怎麽辦?
或者他又從哪兒去找一對父母給甄應嘉看呢?
所以康和很是高深莫測笑了笑,答道:“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哎……我父母兩個去我祖父家裏了……”說着康和很是誠懇的看着甄應嘉,“若是……可否讓我去你家裏賞月?”
甄應嘉笑得也有點跟平常不一樣,意味深長道:“那明日午飯過後,你便與我一同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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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吃完午飯,書院便放假了。
離得近的學子都回家了,路程稍遠一些的便留在書院,與同窗好友們一起度過中秋。
康和上了甄家派來的馬車,在李家祖孫三代含義很是豐富的眼神裏跟着甄應嘉回家了。
李達濟看着遠去的馬車,很是擔心跟李世新小聲道:“你說……他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李世新搖了搖頭,“父親,要不要……跟女婿說一聲?”
李達濟嘆了口氣。
“稍微提點一句?”李世新又道。
李達濟嘆氣越發的停不下來了,道:“殿下不讓說,陛下也有聖旨。”
李世新忍不住跟着一起捶胸頓足,又看着遠處小聲嘀咕着什麽的兒子,心想這還有一個不知道的,有個難兄難弟将來也能舒服一些。
“姐夫怎麽就跟他好上了呢?”李逸看着遠去的馬車很是羨慕,“還是……姐夫是想找到破綻一舉擊破?”
等到華燈初上之際,馬車到了甄府。
甄應嘉一下車,便見寶玉撲了上來。
許久沒見,他自然也是很想兒子的,于是甄應嘉将寶玉抱在懷裏狠狠的揉了一通,又拍拍站在面前,很是克制自己沒太情緒外露的兩個女兒,道:“父親回來了。”
正當甄家一家四口用眼神表達情感的時候,馬車上又下來一個人。
康和笑得有幾分勉強,“家庭和睦,兒女孝順。”說完又搖了搖頭,“越發的叫人羨慕。”
寶玉倒還沒什麽,有點害羞,而且方才差點哭出來了,急忙将頭藏在甄應嘉懷裏,兩個女兒一左一右上來見禮,不過都紅了臉。
“這是父親在書院的同窗,你們喚一聲世叔便是。”
說着,甄應嘉又在寶玉背上拍了一下,将人放了下來。
“世叔。”三人齊齊叫了一聲。
康和早就知道甄家父子兩個感情深厚,只是當面見了不免還是有些感慨,特別他自己家裏的那個情況,康和從小就不太招父親喜歡,所以他對甄應嘉不免有些羨慕和嫉妒,他是怎麽跟兒子女兒都這麽親厚的。
康和心裏默默念了幾聲,臉上又是無懈可擊的微笑,道:“來得匆忙,倒是沒來得及準備見面禮。”說着他将腰上挂着的玉佩解了下來,遞給寶玉,又從車裏拿了兩個精致的小木盒子出來,給了芷蘭和芷琦。
“也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這禮物是曹福祥幫着準備的,雖然因為是孝期,只能帶些銀質的素淨首飾,不過曹福祥出自皇宮,自然是能将銀釵都變出花來。
甄應嘉看着兩個女兒臉上的笑容,又看看她們手上精致到絕對在市面上買不到的銀釵,想的只有一件事情:你暴露了。
甄應嘉笑了笑,親自帶着康和去了客房,如成竹在道:“先去梳洗,好好歇一歇,明日便是中秋了。”
第二天一早,甄應嘉和康和一起吃早飯,剛想問點什麽,管家便來了。
“老爺,王家來人送東西了。”
兩人一頓,甄應嘉站起身來,歉意的沖康和笑笑。
康和擺了擺手,“不用管我,你自去吧。”
管家跟在甄應嘉身後,小聲道:“是王子騰王大人府上的,說是早上才到金陵,我讓人帶他去梳洗了。”
康和自幼耳聰目明,雖有着非禮勿聽這一條,但是不由自主還是将管家的話聽了大半。
他搖了搖頭,王子騰……可不是什麽善茬,而且也沒安什麽好心,希望甄應嘉能看清楚,然後跳出這個坑來。
甄應嘉去了小書房,管家已經将王子騰派來的人領了進來。
來人三十出頭,一雙眼睛轉得很是靈活,見了甄應嘉急忙行禮,道:“我們家老爺遣我來給您送賀禮來了。”
甄應嘉嗯了一聲,只聽那人又道:“老爺說許多年未見,但是祖上的情誼仍在。您的前途我們老爺也一直挂在心上,還說請您放心,他一定幫你活動。”
甄應嘉微笑點頭,又讓謝謝王子騰,便讓管家給他賞錢,送去外面吃酒。
終于還是來了,甄應嘉心想,就算沒有當初王子騰跟皇帝進言想讓他去國子監讀書,聽了這番話,他也不會覺得王子騰有什麽好心的。
要知道王子騰可是武官出身,他怎麽幫甄應嘉這個打算科舉走文官的人活動呢?
甄應嘉還在想這表面上是送禮,實則是來警告的時候,管家又來了,“老爺,榮國府也派人來了。”
管家又将今天第二個人帶了進來,這人是個年老的婆子,來自于榮國府。
“我是老太太派來的。”婆子一進來便笑道,“老太太還讓我帶了京裏的月餅,老爺嘗嘗可跟江南的有沒有什麽區別。”
看着這個人,甄應嘉就知道榮國府做主的依舊是賈母了。
“……一會還得去給老祖宗磕頭,許多年沒見了,老太太說也怪想的。”
老祖宗說的是甄母,老太太便是賈母了,甄應嘉幾乎要被這種稱呼繞暈了,聽見婆子又道:“我們家政老爺還說等您去了京城,要跟您秉燭夜談呢。說起來您辭官的時候,政老爺吓了一跳呢,不過我看着政老爺卻很是羨慕老爺您呢。赦老爺還說您好好的官兒當着,幹嘛要請辭呢……”
婆子說話絮絮叨叨,飛快的将各種信息夾雜在日常問候裏說了出來,然後又說要給甄母磕頭去,還沒等甄應嘉理個頭緒出來,管家又來回報了。
“老爺……”管家苦笑,“薛家差人來了。”
這些人都湊到一天,絕對不是巧合,而王子騰的人先來,更是商量好的。
甄應嘉冷了臉,道:“先差人去跟康和說一聲。”完後又道:“這中秋節的,王子騰這是不打算讓我好過了。”
薛家來的是商鋪裏的大掌櫃的,跟前面兩個人相比,這人說話慢了許多,而且聽着也不那麽刺耳了,只是他說出來的話,送出來的東西……這才是真正來暗示外加警告的。
而且還是王子騰指示的。
薛家送的是三塊金質的月餅,當着甄應嘉的面将紅布揭開就告辭了,似乎只是要确定這東西甄應嘉看見了。
将所有人都送走,甄應嘉冷臉看着桌上的三塊月餅。
早些年甄家跟薛家還有王家聯合起來做過生意,這月餅就是憑證之一。
江南什麽東西最賺?
不是薛家的皇帝生意,也不是甄家的接駕,而是私鹽。
販賣私鹽。
第一批私鹽運出去,就是藏在月餅裏,充作甄家給皇帝上供的禮品運出了江南。這生意做了快十年,直到王子騰高升去了京城,薛家家主病故,這生意才散了。
甄應嘉在書房裏坐了一會,越發堅定了要科舉,然後早日搬去京城的心。
只是他從書房出來,給甄母請安的時候,不由得炸了。
甄母屋裏兩個大箱子。
“方才賈家送來的,說是明年開春要修院子,先送些財物過來讓我們給保管着。”
甄應嘉拿着單子一看,這是什麽東西?頭一件就是從行宮裏以“損壞”之名退下來的禦用之物,被甄家當作人情送了出去…
這一天過得!
先是王家派人來警告他王子騰能在他的前途上做手腳,然後賈家的婆子又來各種暗示,假借賈家兩個男人的口,說的都是什麽“不該辭官”,“膽子大了”之類的話。
最後薛家的人再來一個: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他不過就是辭官而已。
甄應嘉眯着眼睛冷笑起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是誰繼位,但是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新皇帝要清理世家了!
他不過是辭官科舉而已,這幫人就開始使絆子暗示加警告了,等到他中了狀元入朝為官,一定要做那個給皇帝遞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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