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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倩跟談樾都多長時間沒聯系了,剛剛聽夏蓉說上一嘴就夠煩的了,這會兒見姚信和又忽然提起,她更是不痛快起來,從地上歪歪扭扭地起身,拉着姚信和袖子,勾着脖子問到:“你怎麽知道啊,難不成他托夢告訴你的?我可是連他聯系方式都沒有了,這事兒賴不着我。”說完,大大方方地昂起脖子,露出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
姚信和把手放回背後沒有回答,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留下一句“先下去吃飯”,轉身就往樓下走。
沈倩倒是還能貧,但她沒想在這時候觸姚信和的黴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等進了食廳,擡頭一看,才知道這事兒的根源,原來是談樾他媽廖玲玲過來了。
廖玲玲當年為了愛情自甘堕落,做了談樾他爹十幾年情婦,年輕時跟姚瑞蘭是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寝室的閨蜜,兩人一個版畫系,一個油畫系,大學畢業之後,一個遠嫁海外,一個留在國內深造,如今這個年紀再次見面,難免熱淚盈眶。
廖玲玲早些年其實不大瞧得上沈倩,覺得她長相一般,性格又魯莽,配不上自個兒風光霁月的兒子,可等談樾跟沈倩真分了手,秦小裴成了他兒子的女朋友,她立馬又察覺出沈倩的各種好來,如今過來探訪老友,得知她家剛進門的長孫媳婦竟然是沈倩,一時感嘆,越發露出些遺憾的表情。
好在老太太年輕時也曾風流過,對于這樣的事情向來不甚在意。
可沈倩不高興,一場家宴,因為廖玲玲和陸曼的存在,她吃得極其不順心,晚上回去一路上興致都不怎麽高,姚信和本就是寡言的人,徑自看平板,也不說話,直到把沈倩送到家門口,下車的時候,他才告訴了她一句:“明天我會出差,四天之後回來。這幾天,要是搬家,告訴琳達,她會安排。”
沈倩吸了吸鼻子,擡頭瞧着眼前的男人,見他臉還是那一張臉,可莫名的,氣質裏就帶了些格外的冷淡,于是,低着腦袋“嗯”了一聲,也不走,就站在樓下吹冷風,等旁邊遛彎兒的大媽都走過去兩茬,她才小心翼翼地抓住姚信和的手掌,食指在他手心裏撓了一撓,小聲問到:“你今天是不是聽廖阿姨說什麽了啊?”
姚信和倒是不怕冷,可他看着沈倩那張白軟不禁凍的小臉,有些替她冷,“沒有,上去吧。”
沈倩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态度,右腳往下一跺,張嘴就喊:“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告訴你,我跟談樾那都是過去式了,誰沒點兒瞎了眼的過去啊,我一沒跟他睡過,二沒跟他看星星看月亮,連牽手都是三天一小回五天一大回,嚴格遵守中學生守則!誰像你那個陸曼啊,在我面前一股莫名其妙的優越感,現在還成天為了你往姚家跑!”
姚信和這下也皺起眉頭來,“陸曼跟我不是那個關系。”
沈倩不信,“我呸!不是那個關系?不是那個關系你對人家那麽好,不是那個關系你連人家女兒也屁颠屁颠收養過來,姚信和,你別把我當傻子,我沈倩是沒心眼,但一點不笨!”
姚信和推了推臉上的鏡框,低聲回答:“我收養姚小糖,是因為她親生父親金大山以前救過我的命,這件事姚家人都知道。你的确不笨,你只是不怎麽聰明。”
他這樣一說,沈倩嘴裏的臺詞立馬卡殼了,原本熊熊燃燒的一腔怒火眼看着就蔫吧了下去,風雨飄搖裏漸漸變成了一點零星的小火苗。
可她到底也是行兇多年的老一代女流氓了,即便小臉凍得通紅,氣勢擺得依然很足,冷哼一聲,踮起腳尖,上去就對着姚信和的臉使勁咬了一口,口水濕噠噠的,留下一句“反正我沒錯”,說完就邁着順拐一溜煙跑了。
陳大泉原本在車裏看得一臉樂呵,這會兒見姚信和回過頭來,立馬正襟危坐,不敢再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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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夫人能在姚先生的臉上練牙口,他這小蝦米卻是不敢在老虎頭上拔毛的。
要不說這婦女同志力量無窮盡呢,大腿一撇能生小的,小腿一蹦還能收拾大的,甭管平時多可怕的男同志,只要身處社會主義偉大婚姻,往那一站,都是紙老虎,戰鬥力不堪一擊。
第二天,陳大泉帶着對沈倩滔滔不絕的敬仰,跟姚信和坐着早班的飛機去了美國,兩人原本說好四天就回,沒想臨時出事,到第六天婚禮前夕才将将趕來。
好在姚家和沈家的老太太極其靠譜。
新娘新郎即便萬事不管,只要老老實實出個人,往那兒一站,婚禮照樣能成。
沈倩對此感受十分深刻。
婚禮當天,她還能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她媽顧蘭青下飛機殺過來,她才睡眼朦胧地起了床,被人拉着一陣打扮,又是美容又是纖體,連胳膊大腿上的細毛都被全部消滅了一遍,皮膚吹彈可破,跟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似的,手指往上面一點,還能反複回彈。
她爹沈和平來的時候像是也打扮了一番。
沈參謀長是請假過來的,帶着兒子沈行檢,一身軍裝,頭發梳得仔仔細細,眉目疏朗,氣勢驚人,因為常年待在部隊,果敢自律,身材也沒像其他四十幾歲男人一樣發福變胖,肩寬腿長,往那一站,堪稱極品。
他一早對這門婚事不大滿意,可到底沒能拗過自己的媳婦兒,閨女也不争氣,偷偷跟人扯了證,他一個常年在家沒點地位的三等公民,得知消息,只能圍着操場跑了十來圈,最後抽着老煙悶頭認下,如今雖然過來參加婚禮,可臉色依然鐵青,顯然是準備将自己嚴肅岳父的路線進行到底了。
沈家今天來的親戚不少,姚家這邊來的家屬也挺多。
英國本家的都來了好幾個,其中一個姑娘,是姚信和舅祖父的小孫女兒,二十出頭的年紀,站在那裏看見沈和平,一下子就挪不動步了,眼睛發愣,口水直往下咽。
沈和平目不斜視,跟座雕像似的坐得板板正正,等女兒女婿切完蛋糕返回後臺,他直接把沈行檢也往餐桌旁一放,跟不是親生的似的,起身去找顧蘭青,找着了,就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一臉嚴肅地告訴她:“今兒是圓圓婚禮,你要鬧脾氣,丢的可是閨女的臉面。”
顧蘭青多年跟他鬥法,一向敗在此人的不要臉之下,今天這日子她也的确不想鬧騰,于是往那一坐,幹脆由他去。
沈和平這下可高興壞了,望着手裏顧蘭青細長白嫩的手指,啧啧稱奇,“你看看,你看看,這藝術家的手就是不一樣”,說完,一個沒忍住,拿起來捏了一捏。
顧蘭青臉上一紅,連忙左右看一眼,見沒人發現,立馬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只覺這男人真是越老越惡心,見姚信和的媽白迎蕊過來,立馬使勁把人甩開,高高興興地迎了上去。
白迎蕊好幾年沒有回中國。
她當年在醫院裏跟顧蘭青遇見,兩人病房挨着邊,因為都是中國人,又是搞藝術的,被婚姻傷害,難免惺惺相惜。
如今,兩人的孩子有幸成為夫妻,她即便天生性情冷淡,再見好友,也難免臉上帶着少有的笑容。
相比這兩個當媽的,沈倩可是要辛苦多了,一大早被拉起來,覺沒睡全乎不說,到現在都還沒吃上一口熱飯,剛才衆目睽睽之下切了那麽老大一個蛋糕,能進自己嘴裏的居然只有一小塊,還是沒草莓的那一塊,臉上帶着得體優雅的笑容,心裏卻別提有多委屈,肚子裏時不時發出“咕嚕”的聲音,把旁邊的姚信和弄得一個勁地抿嘴,也不知這人是在憋笑還是在不高興。
等婚禮順利辦完,兩家老太太終于難得坐在一起松了一口氣。
兩人垂淚恭賀,深感對方的不容易,只可惜,她們松的這一口氣還沒到嘴邊,後頭管事的人又來了,說是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因為新娘沈倩和新娘她媽顧蘭青把人揍了,兩母女被“受害者”家屬抓着讨說法,眼看就要上鐵窗裏頭唱喜相逢去!
沈倩原本脾氣還挺橫,被扶進後面的小客廳裏一臉淡定,往椅子裏一坐,還開口要了一碗方便面,直到看見她媽進來,才有些詫異地問到:“呀,顧老師您怎麽也來了。”
顧蘭青一見女兒,也有些疑惑,哼哼兩聲道:“還不是你爸,個老男人這把年紀了,成天招蜂引蝶,那姑娘跟你一樣大,居然說我老,關鍵,她還敢污蔑我的胸是假的!這我能忍麽?”
沈倩握拳:“那必須不能忍!”
顧蘭青點點頭:“所以我就把她打了。”
然後又問:“你呢閨女,你個新娘子把誰打了?哎呀我跟你說,你這樣可不好,就不能忍一忍嗎,婚禮當天打架不吉利的,關鍵你等會兒還得洞房呢,這事兒可不能耽誤,你男人都要三十了,那事兒能來一次少一次,現在還能趁着新婚熱乎熱乎,等再過一陣,他年紀上來力不從心,那基本上就是重在參與了呀,哎,你說你可真愁人。”
沈倩“嗨”了一聲,神情沉痛地回她:“這能怪我麽。還不是談樾那厮,在後臺找着我,開口就說他後悔了,上來抱着我不肯撒手,硬要我打他一頓才肯走。”
顧蘭青不信:“他幹嘛讓你打他一頓?”
沈倩滿臉不耐煩,“這我上哪兒知道去,他就說自己明天要走了,臨走前想要我給他重溫一遍青春最深刻的回憶,我和他能有什麽深刻的回憶,還不就是上次把他打進醫院呗,都上法制報了,哎,反正我是第一次遇着這樣的請求,當時差一點都沒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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