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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倩對于姚信和時常有一種謎一般的崇拜感,所以此時她得到這樣一句話,不但沒有丁點的懷疑,甚至還走過去,在兒子面前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拍拍他的小腦袋,把手放在上面,抓住他胖嘟嘟的胳膊,很是嚴肅地教育到:“那胖墩兒一定要認真聽呀,你爸爸好不得了的,以後一定會帶着大紅花站在人民大會堂上領獎,到時候,你就是優秀企業家的優秀後代啦,走出去,勾搭小姑娘都要更加理直氣壯一些。”
胖墩兒聽不聽得懂這沒關系,反正他面對自己母親此時一本正經的神色,使勁“嗷嗚”了一聲,然後握住自己圓滾滾的拳頭,打出了一個無比飽滿的嗝。
姚信和見這娘倆說得自我感動起來,一時也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沉默一會兒,便把人摟進懷裏,這一下,一家三口變得跟個套娃似的。
沈倩被姚信和靠在脖子後面的呼吸弄得直癢癢,笑嘻嘻地扭動着脖子,她懷裏的胖墩兒見狀也跟着“咯咯咯”地亂晃。
姚信和一開始還故意追着沈倩的耳朵吹,等自己下面被蹭出事兒來,他又立馬恢複了平日裏的嚴肅正經,咳嗽一聲,開口說到:“你在對面小區的那個複式房子是不是空出來了?”
沈倩這會兒也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嗯”了一聲,躺着回答:“是啊,那幾個姑娘剛剛搬走,怎麽了。”
姚信和于是點頭答道:“留着,下個月租給楊旭詠,五萬。”
沈倩吓了一跳,她那複式房雖然地方還成,可裝修就是個開發商贈送的精裝,一百五十五個平方的面積,要租五萬,聽着都有一些缺德。
于是,她回過頭來,很是詫異地問到:“為什麽啊?楊旭詠怎麽突然要來北城租房?”
姚信和抓着她的手指捏了捏,十分平靜地回答:“他上個星期決定來大陸工作了。”
沈倩這一下整個人都呆愣了,眼睛張得挺大一個,喃喃地問道:“為什麽啊?難道他爸也突然冒出來個私生子,搶了他的位置?”
姚信和抓着她臉上的肉,輕輕放在指尖揉了揉:“他爸那個公司雖說是自己家裏的,可到底也屬于美資,這次他跟美國那邊發生争執,美國派過來的副總搶了他的職位,他氣不過,正好我之前跟他提過來大陸的事,他想了想,就答應了。”
沈倩不知道他們業內的這些貓膩,只是想着,華升科技才剛剛起了個頭,美國那邊都要時不時地使使絆子,楊旭詠他爹那麽大一公司,真要被盯上,楊旭詠吃虧憋氣,也的确不難理解。
于是,當天下午,沈倩就讓人重新把自己那個複式樓給粉刷、翻新了一遍,自己也上外頭買了幾件新的家具,從家具商場出來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在停車場裏,遇着沈寧寧了。
沈寧寧如今攀上談家老二,也已經在景麗園裏有了自己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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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臉色比上一次沈倩見着的時候要好上許多。
沈倩見她現在這麽個樣子,倒也沒客氣,走過去,直接拉着她的胳膊,直截了當地問:“沈寧寧,你是不是有病?我做過什麽事,讓你這麽費心思地污蔑我!”
沈寧寧擡起頭來,透過墨鏡直視着沈倩的眼睛。
她的手上似乎有些細微的傷口,被沈倩一拉便“嘶”的輕喊了幾聲,從沈倩這個角度看去,還能看見她領口下面的皮膚裏,有着幾條淺淺的劃痕。
沈寧寧此時退後半步,甩開了沈倩的手,反問起來:“怎麽,就許你們沈家欺負人,我就不能反擊回去?還有,我現在叫齊寧寧。”
沈倩見到她這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都差點沒被逗樂了,往牆壁上一靠,冷笑出來:“我們沈家欺負人?我們欺負人還會讓你和你媽好好在北城過這麽些年安生日子?我之前就算跟你不對付,可也從來沒有落井下石、拍手看過你的好戲。”
沈寧寧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深吸一口氣,沉着臉回答到:“那又怎麽樣呢,你不過和你那個沽名釣譽的媽一樣,圖一點兒自己的名聲罷了。”
沈倩這下是真忍不住了,拳頭握緊,咬牙切齒了起來:“你說我媽沽名釣譽?沈寧寧,你還是不是人。我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媽看你們娘兒倆可憐,想着給你們個避風的地方,這些年一直壓着我爸不讓他說實話,我跟我弟早就把你們扔出去了,不用別人,只要我跟沈行檢兩個人在,你和你媽就別他媽想在沈家有好日子過。”
沈寧寧勾着嘴巴也笑了笑,語氣很是不屑:“是啊,所以呢,你爸和你媽情深似海,讓我媽夾在中間做那個壞人,到頭來,還不是說趕走就趕走,說不要就不要了。那我和我媽這些年又算什麽!”
沈倩這會兒終于沒忍住,一巴掌扇了下去,她手勁兒大,把沈寧寧直接都扇倒在了地上,邁步向前,居高臨下地告訴她:“你媽當年被你親爹打成那副慘樣,是她哭着求着要來我們沈家的,也是她摸着良心跟我媽說只想留在沈家把你養大。沈寧寧,是人是鬼都得有一顆心,可你沒有,你他媽狼心狗肺,只不過是我們沈家養出來的一條臭蟲。”
說完,她也不想再跟眼前這人說話,任由她自生自滅,轉身往外走去。
琳達在旁邊看了好一陣,此時靠向沈倩身邊,開口說到:“boss,這個沈寧寧我覺得不是個能成大事的人,她之所以這麽做,後面肯定還有其他人推動。”
她說的這話,沈倩當然也知道,可她現在不想琢磨這些破事兒,點頭“嗯”了一聲,上了車往座位上一靠,輕拍着自己的小肚子,緩和着自己不怎麽美麗的心情。
第二個星期,姚信和去了南邊,參加國家舉辦的高科産業博覽會。
姚家老爺子最近身體虛弱,早早把姚小糖和胖墩兒接去了老屋,說是有兩個後輩陪着,心理能舒暢一些。
沈倩于是難得有了空閑,便又生出了外出采風的心思。
沈倩結婚之後,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能得到這樣的機會。這次決定出來,一是為了自己的新專輯,二來,也是為了放松心情。
畢竟,對于一個活在社會中的人來說,生活裏的糟心事兒難免會有,可你要想繼續快快樂樂地過下去,就得需要一些源于生活卻又超脫于生活的藝術來進行安撫,獨處思考是好的,放聲歌唱同樣也是寬慰。
所以在這樣的時候,沈倩做出了南下采風的決定。
而與此同時,勤勞努力的民族企業家,與善良可愛的人民藝術家之間的生活品質差距也漸漸顯現了出來。
在姚信和同志勤勤懇懇開會演講的時候,沈倩女士在唱歌。
在姚信和同志加班加點苦做測試燈位圖的時候,沈倩女士還在唱歌。
在姚信和同志食不下咽、為了一個錯誤皺眉沉思的時候,沈倩女士終于不唱歌了,她開始吹起了唢吶。
姚信和趁着開會休息的空蕩,打了電話給自己這位熱愛藝術的夫人,可惜沒有人接。
他于是只能又給琳達去了個電話,然後,猛地聽見了那頭沈倩十分具有穿透性的唢吶聲,偶爾還有小姑娘小夥兒的叫好,混在一起,別提有多熱鬧。
姚信和看見過沈倩和當地民衆打成一團的畫面,所以,他一點也不懷疑自己這位夫人的親和力。
他甚至想象着她此時放聲大笑的畫面,原本緊繃的神經也跟着松弛下來了許多,有那麽一個瞬間,他像是也跟着自己這位潇灑不羁的太太,進入了一個鄉間野外、熱鬧而快活的夢境裏。
沈倩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來過電話。
她這人天生愛玩兒,又玩兒得挺開。一般跟當地的朋友們湊在一塊兒了,唱起歌來,沒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心中的熱情根本打不住。
她們這次來的縣城也是一寶地。
臨揚縣,古時候據說是專出美女和美男的地方。
當地少數民族居多,沈倩帶着琳達過來,林湄正巧有假,也一起跟着。
琳達安排得十分妥當,提前還找了一個當地的翻譯小金。
小金是在城市裏頭讀過書的大學生。
本來從事的是聽上去無比洋氣的電子專業,可後來陸陸續續遇到了不少事兒,一時心灰意冷,便在二十八歲這年,痛下狠心,辭職回鄉,承包了當地一個巨大農場,開始做起了自己的事業。
小金在城市裏待了好些年,骨子裏卻依然有着少數民族的直爽與火熱。
他看見沈倩的第一眼,就像是看見了一個冒着粉紅色愛心的巨大物體,直愣愣的往自己心坎兒上撞,讓沒談過幾次戀愛的他很是措手不及,臉上一時發燙,甚至連原本流利的普通話也說得磕磕絆絆了起來。
好在琳達是情場老手,見他總把視線投向沈倩和林湄那邊,立馬察覺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但她以為小金瞧上的人是林湄。
畢竟,沈倩如今已經有了名氣,大多數人都知道她已婚的身份,想來不會把主意打到她的頭上。
而林湄長得也挺不錯,雖然是自己堂哥陳大泉的女朋友,可陳大泉那人琳達知道得很,脾氣差,嗓門兒大,腦子有病還腳臭。
對于林湄這樣一個曾經遭受過人生打擊卻仍然站了起來的女人來說,琳達覺得,她找着陳大泉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更不要說陳大泉那人軸得厲害,一心要把第一次留在結婚後,他倒是完全不考慮人家女同志的個人需求問題,光想着成全自己一點偉大的高潔了。
所以平時一見到林湄,琳達時不時就喜歡開點兒小玩笑,或是說說陳大泉的壞話。
此時,她見小金第十二次望向林湄那邊,輕咳一聲,壞心思起來,便開口說了:“小金啊,你有沒有喜歡的姑娘?”
在小金眼裏,琳達也是挺漂亮一姑娘,可她身上的精致氣息過于濃重,跟他以前在城市上班時遇着的辦公室女郎很是相似,讓他有些害怕。
于是小金點了點頭,一邊帶着他們走,一邊沒有底氣地“嗯”了一聲。
琳達于是樂了,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老神在在地說到:“其實啊,這人的感情是很奇特的,有時候,你勇敢一點說出來,可能事情的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小金沒有想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被人看穿,一時手足無措,便低聲回答:“可我沒追過姑娘,我上一個女朋友還是我們村兒裏的阿芒,她現在孩子都有四個了。”
琳達聲音一梗,臉上神情越發嚴肅起來:“你這樣純情很難得,真的,有不少姑娘就好你這一口。你別怕,先試試把心裏話說出來。”
小金于是抿着嘴巴,手指也開始偷偷繞起了衣角:“可我不知道怎麽說。”
琳達一拍他的後背,聲音跟着提高了一點兒:“這有什麽不知道說的,你就代入一個具體的時間和畫面,然後加上一點兒文藝的詞彙,最後以海沽石爛、霸道總裁的宣言結尾,真的,現在姑娘都吃這一套。比如我給你打個板兒,你就說,我在那個軍訓的下午,看見你幫其他女同學拿水的背影,你的善良一瞬間就擊中了我的心髒,後來回到寝室,我告訴我自己,這就是我一直在人群中尋尋覓覓的女人,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就現在。這樣的話從男同志口裏說出來,姑娘們實在很難不被感動。”
小金若有所思,他一邊走着,一邊回頭瞄了瞄沈倩笑嘻嘻的小臉,手指漸漸握緊,像是下定了決心。
于是,當天晚上,小金帶着三個人回到暫住的旅社,他整理衣服,站在沈倩的房門前面,便沉聲開口了,先是一句飽含深情的“啊”,像念詩詞似的,然後,拿出背後一大包獎狀,放在沈倩面前,棒讀一般,語氣正經地大聲喊到:“沈小姐,在你來的那個早上,我帶着我的豬在朝陽下散步,在那一群豬裏面,我第一眼就看見了你的笑臉,我好像被一個叫作愛情的東西一瞬間打到了脆弱的天靈蓋兒,掀開來,裏面除了豬,全都是你。等我把我的豬都趕回豬圈之後,我望着它們嗷嗷待哺的臉,告訴我自己,你就是我尋找了多年的母親,哦不是,是豬的母親,哦不,也不對,總之,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做這塊山頭的女大王,或許我現在還不算富裕,但只要我們按時吃飯,勤奮養豬,總有一天會成為名副其實的霸道總裁。”
林湄站在原地,嘴巴使勁抖動。
她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時候笑出聲來,可能十分不仁道,所以,她連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憋得很是用力。
琳達原本拿手機給陳大泉直播着,想讓他看看自己的女朋友有多搶手,也好早日開竅,把人娶回去,只是沒想到,這小金看着挺實在,肖想的,居然是自家完美的大boss,簡直豈有此理。
而更可怕的是,沈倩居然還真被他感動了。
沈倩此時抹了抹自己眼角不存在眼淚水兒,往前一步,接過他手裏的各種獎狀,開口嘆氣,很是惹人深思:“哎,可惜我早早得嫁良人,不然,就以你這樣的誠懇,我真的要心動。我算過了,臨揚縣這邊林業、畜牧業資源都很豐富,像你這樣的養殖基地,不用多久,就能一片山頭變兩片,兩片變四片,五年之後奔小康,六年之後成為養殖大戶,最後,說不定我都能成為這一塊兒當之無愧的乳豬之母!”
陳大泉這會兒看着自己手機裏的畫面,笑得差點沒抽過去,等他擡起頭來,看見身邊眉頭緊皺的姚信和,又意識到自己的快樂,建立在自家老板的痛苦之上,于是很是沉重地輕咳一聲,重新開口說到:“哥,咱這嫂子也太實在了,你說要飛機要月亮你還能給她整一個回來,可她要當乳豬之母,這咱上哪兒弄去。”
說完,他又一拍自己的腦瓜,很是誠懇地建議道:“要不…您把我家那個養殖場收了吧,我把你的照片放在養殖場外面最顯眼的位置上,保證你是第一號代言人,想要啥廣告口號都行,真的,你還別看不起,我家養殖場現在這一任的形象代言人是國民哥哥劉德華。”
姚信和咬牙切齒地眯起了眼睛:“劉德華?”
陳大泉點頭答到:“可不是呢嗎,就隔壁村兒那個唱搖滾的劉德華,他媽生他的時候,電視裏正好也有一個劉德華在唱歌。”
姚信和挪動着自己的手指,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國民哥哥?”
陳大泉于是更加自信了,拍着胸脯解釋:“那是,他弟叫劉國民,出門在外,誰見了他,都喊國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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