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公子世無雙(9) (1)

“對, 喜歡男子。”宗闕說道。

公子纾與叔華在原世界線中的結局并不好,但公子纾的确是有斷袖之癖的。

“你怎麽知道他喜歡男子?”奉樾輕聲詢問道。

他知道宗闕說話必然是有依據的,不會胡亂胡謅, 他只是好奇。

“可以不說嗎?”宗闕轉眸道。

這是原世界線記錄的, 現在也不是無跡可尋, 不管是叔華擅自下令封鎖城池嚴查路引,還是他害公子纾中毒卻安然無恙,這種情誼遠遠超過了君王與謀士, 但只是痕跡,無法作為實證。

奉樾微怔, 随即笑道:“你不想說, 我便不問,不過公子纾喜歡男子之事确實可以拖延寧伯兩國的聯姻。”

一旦時間拖延, 沂國的冬日會讓寧國根本無法進軍,許諾好的東西有了變數,聯盟極易被打破。

奉樾起身下令,将消息傳遞了出去, 宗闕看着他淡然淺笑的側影眸色微深,比起公子纾他們,他們兩個更不像君臣。

命令下達,奉樾回到桌案邊坐下道:“你午後可有事?”

“招募手下的事。”宗闕說道。

“用過午膳再去,我已吩咐人去準備了。”奉樾說道。

宗闕應道:“好。”

午膳相對而言豐盛一些,除了肉蛋禽類, 之前制作的豆腐也擺上了桌, 豬油炒制, 雖然調味不足, 也是滿齒生香。

“我記得你可以自己提煉食鹽。”奉樾飯畢漱口時說道。

霖國各地雖然也能提煉, 但大多粗糙,宮廷之中即便多,也是經歷過很多道工序,而且不及宗闕提煉的細膩。

“這項技術暫時不建議傳授給百姓。”宗闕擦着嘴道。

他曾經經歷過的時代食鹽是必須品,但價格低廉,不像這個時代,每一粒細鹽都堪比黃金。

制作工藝并不複雜,但因為是剛需,所以一旦別國學去壟斷,形成稅收,霖國反而會落于下風。

“你的意思是收歸官營?”奉樾問道。

“以往産量不大,且私鹽較多,質量不一,鹽官很難從其中謀利,收歸中央大量生産,不僅能解決百姓的問題,還能充盈國庫。”宗闕說道。

想要打仗,國庫絕對不能空虛。

“那此事交給你來做。”奉樾說道。

“好。”宗闕起身道,“我先走了。”

“晚膳我等你。”奉樾說道。

“好。”

……

農桑之事看着簡單,但宗闕手下的官員嚴重不足,而想要守住秘密,選取的人員必須來歷背景都要調查清楚。

這個時代的僞造技術參差不齊,一個下午,一百份文書中,九十份都是假的。

宗闕看着面前的路引和文書,放在了一旁道:“押走。”

站在對面的人瞬間驚慌:“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即便不收,也不能亂抓人吶!!!”

“路引是僞造的。”宗闕一句話止住了他的喊聲,“嚴審。”

“是。”侍衛将人押住帶了下去。

1314看着那成堆的假文書啧啧稱奇,他家宿主可是造假的行家,這種僞劣産品也敢班門弄斧。

一個下午,人手沒有招募多少,各國探子奸細倒是抓了不少。

“将此事通報出去。”宗闕在夕陽落山的時候離開,下達了這條命令。

夕陽染紅了霖國的宮殿時宗闕踏入了殿門,晚膳正在一樣樣送入,而君王正伏在案邊耐心繪制着什麽。

宗闕踏入,侍從紛紛行禮:“參見長襄君。”

君王擡首,眼角眉梢浮現了笑意,夕陽餘晖落在他的鼻峰之上,一半溫暖,一半涼薄,卻使那眸色更深,薄唇更紅,君王威嚴,公子卻美如玉石:“你回來了。”

宗闕靠近,君王已從桌案後起身迎接,周身都沐浴在夕陽之中,一片暖意:“等你許久了。”

晚膳略微清淡,一應碗碟撤下,天色已經徹底漆黑,成排的燭火點亮了內殿,侍從忙忙碌碌的送着熱水,為首的宮人禀報道:“大王,沐浴的物品已準備齊全了。”

“我晚上有事同你說,你在這裏等我。”奉樾起身吩咐道,“長襄君要什麽東西,一應取給他就是。”

“是。”侍從皆應。

奉樾入了屏風之後,水聲傳來,宗闕起身,坐在了他先前的桌案前看着那又描繪了一部分的地圖。

地圖以炭筆勾畫,乃是以往地圖不能比拟的詳盡,連各個戰略位置都标注了出來。

奉樾主和,重視農桑,以休養生息為主,但未必沒有逐鹿之心,只是以如今霖國的戰備和銀錢,都不足以在六國稱雄。

百姓尚且不能飯飽,一切都只能謀定而後動,否則一旦消耗國力甚巨,就會成為別國的口中之物。

宗闕将地圖卷起,要了筆墨定着關于鹽鐵農桑的規則。

鹽是剛需,而鐵是武器,絕不能肆意濫用,重視農桑,輕徭薄賦,霖國未必能這一代稱雄,卻可數代而為,而第一步是降低王公貴族的權重,之後的事才好推行。

水聲停止許久,簾帳掀開,水汽因為君王的彎腰萦繞在宗闕的鼻端,喚回了他的思緒:“你也是如此認為?”

宗闕擡頭,看着身邊跪坐下來的人道:“貴族把控權勢太多,會影響君王命令的實施。”

一層層的剝削,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下達再多的政令也沒用。

“此事只能緩緩推行。”奉樾看着他落在絹帛上的計劃道,“暫需隐忍,等到實力足夠時,便可手起刀落。”

“嗯。”宗闕應道。

“你可會覺得我狠心?”奉樾心神微微提起。

“不會。”宗闕說道,“作為君主應該殺伐果斷。”

太過于優柔寡斷,有時候造成的惡果是連環的,對該狠的人狠,對該仁善的人仁善,才能坐穩這個位置。

奉樾薄唇輕抿,看向了身旁的人笑道:“這世間終究只有你最明白我。”

燭火搖曳,公子眸光如水,宗闕看着他道:“我有時也未必知道你在想什麽。”

奉樾眨了一下眸,看向了桌案言語輕松道:“若是心思全讓你知道,那還得了?”

宗闕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公子修身玉立,即使落于災難之中,身上氣性始終未散,墨發蜿蜒,眉如墨畫,燈下薄唇因沾了水氣,如血般殷紅氤氲。

他本是堅定之人,卻也會因為愛情而躊躇不前。

身旁人未有回答,奉樾的手指輕輕蜷縮,側眸笑道:“你對斷袖之事做何……”

發絲被伸過來的手輕輕扣住,公子樾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最後的話語卻交錯在了彼此靠近的呼吸中,雙唇輕碰,蜷縮的手指已汗濕發熱。

周圍的燭火燈影好像一瞬間停止了跳動,唯有心跳聲在這樣的深夜中響着。

一吻分開,宗闕看着面前人幹淨氤氲的眉眼道:“冒犯了。”

經年已過,坐上這個位置的君王仍然一如初見,只是很多事情已經不允許他再做一個光風霁月,無一絲陰謀,只有詩書禮樂相伴的公子。

燈影下的青年,就像那一日的黃昏重逢,溫潤又刺目。

奉樾的眸光輕輕顫動,喉結波動時屏住的氣息好像才重新流動了起來:“你……為何……”

“想這麽做。”宗闕問道,“能不能再冒犯一次?”

奉樾的眸微微睜大,薄唇輕抿時扶上了他的手臂,這樣允諾的動作讓宗闕眸色微深,吻上他的唇時扣緊他的腰身,加深了這個吻,也被那扶着手臂的手摟上了肩頸。

他想,他是想要這個人的,追逐而來的靈魂固然有興趣,但或許在那個黃昏,他是想将這個人抱在懷裏的。

很奇怪,很莫名的沖動,但是感覺并不壞,所以才無意識的默許和放任了他的感情,一路陪同。

雙唇分開,奉樾的臉頰已遍布紅暈,他的手扶上了男人的肩膀,被從地上抱起來時心慌了一瞬:“宗闕……”

“你不願意?”宗闕抱着人問道。

“你可知你在做什麽?”奉樾看着他,心中已一片火熱。

他喜歡這個人,心思比他意識到的更早,不斷的壓制,不斷的想着要如何留下他,不斷的思索着他們的未來。

作為君王,很多事情都需要舍棄,他所想要的,不過是眼前這個人。

宗闕的感情回應的他猝不及防,卻也讓堆積的感情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不擔心自己,但他擔心這是對方的一時沖動。

“以下犯上。”宗闕将他放在了床榻上,手托住他的臉頰,吻落在了他的眼睑上,“請大王允許臣以下犯上。”

“恩準……”君王的話出口,已被深吻住。

殿中燭火跳躍,外面守着的侍從卻無人敢入,一個個眼觀鼻觀心,一切可能要命的事皆是不看不聽。

夜色漸深,萬籁俱寂,仿佛連寝殿中的燭火跳動都微弱了一些。

略有些濡濕的發絲鋪陳在枕上,君王眉眼微阖,已陷入淺睡之中。

宗闕端了水靠近,坐在床邊用帕子擦過他的眼角眉梢,将一應汗水擦去,換上新的亵衣後取出了一床新被。

舊的鋪在了身下,新的則蓋在了身上,燭火滅了大部分,只留下一兩盞透過床帳也影響不了睡眠時,宗闕上床,将昏昏沉沉的人攬進了懷裏。

1314嘗試無數次,終于發現自己能探頭了:【宿主禽獸。】

哪有剛定情就把人吃幹抹淨的。

宗闕沒理它,只是将懷裏的人調試了一個比較舒适的位置,就着微弱的燭光打量着懷裏眼角暈紅的人。

他向來不沉溺這種事,但今天好像真的有點兒沖動了。

“唔……”懷裏的人輕動,頭尋覓着蹭到了他的頸處,修長如玉骨的手指抓緊了他胸口的衣服,輕輕呢喃,“別……”

“嗯,睡吧。”宗闕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唇,懷中人輕輕仰頭,似有若無的回應讓宗闕沉了一口氣,按住他的頸側讓人埋入了懷中。

呼吸漸沉,宗闕同樣閉上了眼睛。

太陽初升時,守夜的侍從換了一批,殿門從內打開,托着各樣東西的侍從看着門口的人低頭紛紛行禮:“參見長襄君。”

“大王還在睡,進來輕點兒聲。”宗闕說道。

“是。”一應侍從皆是放低了聲音。

洗漱的東西端進來,宗闕洗漱時,早膳也擺上了桌案,只是無人去動那垂落的簾帳。

只是即使侍從步伐很輕,宗闕擦過手時,床帳之內還是傳來了翻身的動靜和下意識問詢的聲音:“幾時了……”

“回大王,剛過卯時。”侍從回答道。

“你們先下去。”宗闕說道。

“是。”侍從匆匆退下,床帳中的聲音卻是一滞,似乎連動作都僵住了。

殿門關上,宗闕穿過簾帳時其中略有動靜,掀開床帳時那本該醒轉的君王卻是翻身看着牆,将自己埋在了被中,唯獨露出了一只紅豔的耳廓。

“抱歉,我昨晚沖動了。”宗闕看着将自己緊緊埋起來的人說道。

那被角一松,本是看着裏牆的人轉了過來,露出了略帶幾分思緒的眸道:“沖動?”

“昨夜剛定情,冒犯了。”宗闕說道,“不是後悔。”

奉樾眸光微顫,略微起身時眉心微微蹙了下:“無妨,是我允準的。”

“還難受?”宗闕詢問道。

奉樾臉頰微熱,輕輕搖頭:“不難受。”

只是腰身略酸,感覺有些異樣。

“難受要說,男人承受的地方……”宗闕的話未出口,已被奉樾用手輕輕掩住了。

“樾明白。”奉樾眸光微顫,輕聲說道。

這個人說話直白,本無什麽,可接下來的話必然不适合宣之于口。

“這兩天要吃的輕淡一點兒。”宗闕握住了他的手,拉下來卻沒有松開,“我給你調配一款藥,要用上。”

“用…用在何處?”奉樾看着交握的手,幾乎不敢猜測。

宗闕思索了一下,找到了這個時代形容的詞:“谷道。”

奉樾手指瞬間一縮,臉頰已紅的幾乎滴血:“你……”

“這是作為醫師說的話,你不必害羞,也不要諱疾忌醫。”宗闕說道。

“樾只是還未習慣。”奉樾看着他,手指輕輕碰上了他的面頰,看着他笑道,“我總想着若與你在一處是何種畫面,如今卻像是做夢一樣,你何時察覺我的心思的?”

“在沂國時。”宗闕任他的手指觸碰說道。

“那時為何不接受?”奉樾輕聲詢問道。

那時其實是有端倪的,一切未定,即便有心思也不能宣之于口。

“想聽實話?”宗闕問道。

“自然。”奉樾說道。

“君王易變。”宗闕說道,“大事未定,不是合适的時機。”

他揣度的是人性,古往今來為君王者大多涼薄,要不然也不會有三宮六院,即使有極少數情深義重者,也不能用命去賭。

可面前的人未變,他是君王,可在他的面前,只是公子樾。

“如今不擔心嗎?”奉樾輕聲笑道,“如今我對你,或許只是捧殺。”

捧而用之,兩相對立,待王公貴族一方被解決時,另外一方同樣會因太過于縱容被解決,此乃君王平衡之道。

“我做好一切結果的準備了。”宗闕将他攬入了懷中。

不管是恩寵還是捧殺,既然要了這個人,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奉樾手指微縮,摟上了他的肩頸,頭枕在他的肩上,接受了這個擁抱。

君子發乎情,止乎禮,他所學皆是如此,卻愛極了這個人的直白。

“坐上王位,便不能再做光風霁月的君子。”奉樾聽着自己的心跳輕聲道,“否則守不住這個位置,也守不住霖國,可我也不願做孤家寡人。”

一人獨守王位,何其孤寂,如父王一般被枕邊人算計,最後下毒而死,又何其可怕。

縱使滿身陰暗,他也想在心中留出一片淨土,這個人就是他的淨土。

“不是只有光風霁月的才叫君子。”宗闕松開了他道,“心存仁善者即是君子。”

奉樾與他對視,輕笑道:“你的見解總與旁人不同。”

“先吃早飯,早飯後我還有事要忙。”宗闕起身道。

奉樾有些猝不及防,即便相處兩年多,他有時候還是摸不清這個人的想法:“好。”

早膳輕淡,兩個人簡單用過,宗闕擦手起身道:“午飯應該回不來,你用過早飯還想睡,稍微消化一會兒再睡。”

“唔。”奉樾看着他起身笑道,“你倒是比我還忙。”

“人手建立起來就不會這麽忙。”宗闕對着鏡子整理衣冠道。

“你招募門客手下不拘泥于門第,人數還是不足?”奉樾問道。

“各國探子太多,需要好好挑選甄別。”宗闕轉身走到了他的身邊道,“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不會洩露出去。”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奉樾擡眸笑道,臉頰卻被輕輕托起,唇上印上了一吻。

他的心髒砰砰跳動,可還未來得及反應,面前的人已轉身打開了殿門離開:“我晚飯前回來。”

殿門關上,周圍一片寂靜,奉樾用手指輕碰上了自己的唇,上面好像還留着那個人留下的觸感,輕微的顫動如同心跳。

這個人總是出其不意,卻又能輕易的撩動他的心弦。

事隔一天,宗闕再招募時文書路引中摻雜的僞造品十不存一,但其中夾雜的探子仍然不少。

探子能夠剔除,但仍然難以提防被重金買通的人混入其中。

初始的人員定下,規則和晉級制度宣讀,布帛被鋪陳在桌案上,一一記錄下對應的名字。

“此乃保密協議,各人按下手印後便算是同意,有洩露者或是私制者,誅九族。”侍從在旁宣布,已有人面色大變。

“誅九族?!”

“一人犯了為何連帶家人?”

“此事關系國本,可以不按。”侍從揚聲道,“諸位既遞了文書,難道沒有做好保密的準備嗎?”

全場瞬間靜寂無聲。

“開始吧。”宗闕說道。

這個時代不像科技時代有很多監管系統,可以輕易的定位、調查甚至銷毀數據,在這個戰亂頻發的時代,一部分人更是不會顧忌自己的性命,舍一人而保全家,國本之事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疏忽大意,否則他這裏只會漏洞百出。

院中人即使心存疑慮,也是一一按下了手印,直到剩下了幾個面色蒼白者久久不動。

“大人。”侍從行禮示意。

那幾個人有捏緊拳頭者,也有眼睛打量逃生路線者。

“不願按下的可自行離開。”宗闕說道。

那幾人聞言有些不敢置信,如蒙大赦般跪地行禮:“多謝長襄君,多謝長襄君。”

按下手印的人被分配工作,而那未按的幾人離開,已有人悄悄跟随上了他們的身影。

宗闕行事并未掩飾,大臣們呈上去的奏疏當晚就堆滿了君王的桌案。

“洩密者誅九族。”奉樾目光從奏疏上擡起,看向了正在淨手的男人道。

此話一出,那正在侍奉的侍從都輕輕一顫。

宗闕擦過手坐在了他的身旁道:“嗯,只有這樣才能守得住秘密,你覺得太重了?”

“一個午後,這些奏疏全是參奏你的。”奉樾看着他道,“刑罰太重,會引起反彈。”

“亂世當用重典,心慈無以謀國。”宗闕看着那些奏疏道。

“如此下去,只怕他們要傳你是暴戾奸佞之臣。”奉樾輕聲說道。

“史書工筆只會由勝利者書寫。”宗闕說道,“名聲對我沒有那麽重要。”

強鄰在側,虎視眈眈,如果還守着沉疴,跟自取滅亡沒有任何區別。

原世界線的記錄中公子纾并未統一六國,可他開始打霖國主意的時候,魯國,沂國和伯國早已歸屬到了寧國的版圖之中。

寧國統治同樣暴戾,不以他國百姓與寧國同等相待,戰事遍地,哀鴻遍野。

“你既不忌諱,我必然護你平安。”奉樾笑道。

他為他出力,他便是在史書之上不能做明君仁主,做一位信任奸佞的暴君也無所謂。

史書工筆只會為勝利者書寫嗎?

“這些奏疏你打算怎麽辦?”宗闕問道。

“暫且按下不動。”奉樾說道。

文臣口誅筆伐看起來不厲害,但是傳到百姓中卻能輕易煽動民心,按下不動需要頂住極大的壓力。

宗闕沉吟道:“我會盡快将這件事情了結。”

“你不必心急,霖國有的是事讓他們參奏。”奉樾安撫笑道,“況且你是為我做事,我總要給你留足時間。”

宗闕看着他應道:“嗯。”

“對了,你會仿造路引,可會模仿他人筆跡?”奉樾想起此事問道。

“需要做什麽?”宗闕問道。

奉樾将一捧奏疏捧到了他的面前,輕嘆道:“雖是按下不動,卻還是要批閱以示看過了,這裏起碼有上百份,我一個人看完寫完,怕是要到深夜。”

宗闕深深看着他半晌,轉眸道:“我幫你看。”

“辛苦。”奉樾拿過了一封奏疏,粗淺看過之後在其上落上了字。

天色昏暗,宮中掌了無數的燈,燭火跳躍,奉樾轉過一封奏疏時輕輕動了動肩頸,眸光落在了身旁跪坐的男人身上。

男人跪的筆挺,即使從前在宮外沒有拘束,他的行事似乎也如現在一般認真沉穩,燈花輕爆,燭火輕輕跳躍,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眉眼上輕輕晃動,卻似乎不能幹擾到他一分一毫。

這個人,即使奴隸印記并未抹去,似乎也不影響他骨子裏的貴重,他與他見到的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奉樾看的出神,卻未覺男人筆觸停下,猝不及防對上了對方的視線,雖有窺伺之嫌,奉樾卻是笑了一下:“怎麽了?”

“你累了?”宗闕問道。

身旁人的目光留的太久,不能忽視。

“嗯,我累了。”奉樾問道,“你不累嗎?我記得你以前最不喜歡這些繁瑣無用的東西。”

“還好,你休息一會兒。”宗闕沉下心神,目光重新定在了新的奏疏上。

雖然有些事情會覺得沒必要,但需要做的時候還是要做好。

他看的認真,奉樾托着側頰,回想他昨日的神态舉動,心中微漾。

他極少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沖動的時候,只有昨日,只有那個時候,他說他想那麽做。

以下犯上,同榻纏綿,乃是極親密的事,他如今的話語倒是比從前多了一些,但是總覺得狀态與昨日之前沒有太大的區別。

奉樾倒是見過父王與母後相處,可他二人恪守夫妻之道,舉案齊眉,從無過多的言行舉動,而當侍寝時,他是不能看的。

莫非那樣的情熱沖動只在床榻之上?

奉樾思忖許久,即使目光停在了奏疏上,也是心不能靜。

“大王,您該歇息了,明日還要早朝。”殿外的侍從看着時辰提醒道。

聲音傳來,奏疏沒剩下幾封,宗闕看向了旁邊的人道:“你先沐浴,我幫你看完剩下的。”

“好。”奉樾傳喚,侍從搬了浴桶熱水進來,讓他進內殿沐浴。

宗闕看着剩下幾份,1314探頭道:【宿主,你工作這麽投入,不怕忽略了任務對象啊?】

【忽略?】宗闕視線掃過,确定沒有什麽重要內容,批閱後放在了一旁。

【是呀,你一晚上都在忙工作,都沒有怎麽理人。】1314說道。

它雖然是個單身統,但對于人類基礎的情緒還是很敏感的,剛定情的熱戀期,男朋友只喜歡工作,簡直就不是真愛。

【我們一起在忙。】宗闕雖然回答着它的話,手上動作卻未停。

工作的時候就認真工作,講究效率,剩餘的時間才會更多。

【道理是這樣講沒錯,但是感情是不講道理的。】1314提醒道,【在別的世界宿主你找個對象忽略一下,對方可能就是鬧脾氣,在這個世界要是讓對方生氣,說不定就要下大獄的。】

宗闕看了一眼泛着水聲的內殿,回眸看着面前的奏疏道:【嗯,知道了。】

他就是看了一眼,1314深刻感覺到了宿主的敷衍:【我不是危言聳聽。】

【他的脾氣沒你想的那麽差。】宗闕說道。

1314:【……宿主你到時候吃虧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嗯。】宗闕應道。

1314:【……】

內殿水聲漸停,宗闕手上也只剩下了最後一封奏疏,批閱落下,一身水汽的人從其中走出,走到了桌案邊打量道:“只剩最後一份了?”

“嗯。”宗闕應道。

“其實也不着急,可以留到明天。”奉樾用帕子擦着發尾道。

“明天還有明天的事。”宗闕說道。

他向來不太喜歡把一天能做的工作留到第二天。

“你總是這麽認真。”奉樾笑了一下,坐在了一旁的榻上細細擦着發絲。

侍從一趟趟将水搬出,宗闕放下最後一封奏疏時整理好了桌案上的所有,起身看向一旁正擦着發尾的人道:“洗頭了?”

“沒有,只是打濕了發尾。”奉樾換了個更幹的帕子繼續擦拭着,“自從你說夜晚清洗頭發容易頭疼,我便不在夜裏洗了。”

宗闕伸手撚了撚他的發尾道:“擦成這樣差不多了,再擦容易傷到,晾一會兒就能幹。”

“醫師連發絲都會看?”奉樾擡眸道。

“從發絲也能看出一個人的身體狀況。”宗闕松開了他的發絲,走向了殿門口。

奉樾動作一頓,将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卻見男人走到門口與侍從拿了什麽東西,去而複返。

“你去拿了什麽?”奉樾看着他手中的匣子好奇問道。

“藥玉。”宗闕打開匣子,從其中取出了圓潤镂空的藥玉道,“你剛好要晾幹頭發,要在榻上用還是床上用?”

“嗯?”奉樾看着那藥玉有些莫名,“此物要如何用?”

“我早上說了,谷道。”宗闕說道。

他的話語一出,殿中登時針落可聞。

奉樾手中帕子墜落,被他下意識接住,喉結輕輕吞咽道:“我……我并無難受之處。”

“這是預防和滋養,對身體有好處。”宗闕看着他微紅的面頰道,“若年輕時不注意保養,晚年會受罪。”

奉樾手指收緊,輕輕沉氣道:“那便不承受,便無此煩惱。”

宗闕思忖着,收起了匣子道:“也可。”

“嗯?”奉樾看着他關上匣子的動作,眸光輕落在他的腰上道,“你不介意使用此物?”

“我不在下。”宗闕對上他的視線直言道。

從前他也考慮過體位問題,但接受不了,這種事情可做可不做,對方如果也不能接受,雙方自己也能解決。

奉樾心思被點破,略微有些遺憾:“我亦接受不了此物。”

“那就不用。”宗闕将關好的匣子放在一旁道,“這個日後給需要的人也能派上用場。”

“你還要給旁人用?”奉樾按住了旁邊的匣子蹙眉道。

宗闕對上了他的視線,那雙眸中有着極其不悅的情緒,甚至在燭火下也顯得有些暗沉。

“寡人要提前同你說好,你既許了我,便不能再有旁人。”奉樾直直看着他道,“寡人不管祖上有君臣斷袖分桃仍能娶妻者,你不許。”

霖國往上三代的君王亦有龍陽之好者,但君王後宮佳麗無數,與其斷袖共眠者亦是家中妻妾成群,且因讨了君王的好,官場上平步青雲,可在他這一處不行。

宗闕看着他完全失了笑意的唇角道:“除了那種事,還會有其他原因導致谷道不适。”

奉樾略有怔松:“你的意思是……治病?”

“嗯。”宗闕應道,“好不容易做出來,棄之不用或者砸碎了也可惜。”

奉樾手指微縮,別開了視線道:“我剛才不過是多想了些,你別生氣。”

“沒生氣。”宗闕看着他紅透的耳廓道。

青年羞愧,哪裏還有剛才為君王時半分的威勢。

“我雖誤解,可方才說的話是真的。”奉樾看向他道。

“不會有別人。”宗闕說道。

系統說得對,面前的的确是一位君王,但不管是不是,哄人還是要順着來。

“我信你。”奉樾唇邊露出了笑意,拿過了一旁的匣子道,“此物雖有他用,但想來少有人能用到,還是先留在我處吧。”

“好。”宗闕應道。

他給人看病的機會并不多,确實有可能幾十年都用不到。

奉樾起身,将藥玉匣子放進了寝殿的暗格之中,看向了立在殿中的男人道:“我喚人為你準備沐浴。”

“好。”

熱水擡進,宗闕進了內殿沐浴,一應衣衫也是準備好的,他說是住在宮廷中的偏殿,其實住在這裏的時間更多。

亵衣穿上,宗闕随手用發帶紮住了長發,長發累贅,但這個時代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即使是奴隸,也不能随意剿了頭發。

宗闕走出內殿時,殿中燭火已熄了許多,只留下床榻邊的一些,侍從皆在外守着。

簾帳已落,床帳之中的君王已閉目小憩,宗闕放輕了動作,放下床帳時上床時,卻對上了對方輕輕睜開的眸。

“還沒睡?”宗闕拉上了被子。

“在等你。”奉樾側身看着他躺下的身影道,“你每每睡在我身旁時,總讓我想起還在沂國的時候。”

宗闕略微翻身靠近,将他攬在了懷中:“嗯,早點睡。”

他抱倒是自然,奉樾卻有些猝不及防,一時臉頰已是微熱,在沂國時他們雖然也曾相擁而眠過,可那時是因為天冷,而有了炕之後,都是各自睡各自的,只是每每晨醒時,他總是容易滾到宗闕睡的位置上,而不似現在,相擁似乎為尋常事。

“如今倒是真正的抵足而眠了。”奉樾看着他閉上的眼睛,呼吸近在咫尺,哪裏還有一絲一毫的困意。

“嗯。”宗闕應道。

雖然他平時也是如此說話,可此時夜半只有他二人在一處,這樣的話語難免讓奉樾有了被敷衍的感覺:“你我二人相處,你就沒有旁的話對我說嗎?”

宗闕睜開了眼睛道:“你說。”

1314瞬間嘆氣,它沒救的宿主。

奉樾卡殼,唇輕輕抿住,手捏上了他的鼻子道:“你對我沒有旁的想說的話嗎?”

宗闕呼吸不暢,握住他的手拿了下來,思忖道:“今日午飯吃了什麽?”

奉樾看着他半晌,徹底敗下陣來:“罷了,你是不是也不知定情之人應該如何相處?”

“嗯。”宗闕應道。

靈魂相同,可不同的生命記憶時代甚至行為習慣和身份都不同,就需要新的磨合。

“那該如何是好?”奉樾輕聲詢問道。

“你想要什麽?”宗闕看着他問道。

床榻極大,可他們卻挨的極近,話語只在咫尺之間,好似天然帶了幾分親密。

夜半無人,奉樾的心因為他的這個問題而跳動了起來:“我想……我們更親密一些。”

聲音很低,低如蚊蚋,可君子之禮,本就不在床榻之上。

“明白。”宗闕輕輕低頭,吻住了他的唇。

這一吻本是輕吻,卻随着奉樾的手臂摟上了他的脖頸而變成了深吻。

深夜總是能放大人的勇氣,一吻分開時,兩人氣息都有些不穩。

雖是分開,唇還是輕輕觸碰,奉樾喉結輕動,與他交錯着呼吸道:“為何停下?”

“你該睡覺了。”宗闕看着他微阖氤氲的眸道,“明天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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