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葉安突如其來的邀請是夏以歡沒有預料到的。

她停頓幾秒，似乎是在判斷葉安的意圖，時間就這樣緩緩流逝着，直至半分鐘後她才終于揚唇笑了笑：“不打擾嗎？”

……笑的比哭還難看。

葉安雖然沒見過夏以歡哭，但依舊不妨礙她覺得這個笑很醜。

“不打擾。”她嘆了口氣，垂眸看了眼時間，“今天我有點累了，打算十一點就睡覺，你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上來坐坐。”

她皺眉：“所以趕緊跟上我。”

驕傲如葉安，如果不是真心實意的邀請，同樣的話她不會說兩遍。

片刻後，夏以歡終于向前邁出了腳步，微風迎面吹拂過來，周身的空氣帶着淡淡的冷意，可她的聲音卻難得的有了溫度：“那就麻煩葉總了。”

“謝謝。”

兩人一同進了小區。

臨上電梯前，一直沉默着的023終于忍不住開口和夏以歡說了兩句：“你還好嗎？”

“沒什麽。”夏以歡搖了搖頭，很快接話。

“發生那種事還真是挺恐怖的。”系統嘆了口氣，語氣裏滿是抱怨和不悅，“真是奇了怪了，上面是不是還沒修好程序，怎麽最近倒黴的總是你。”

“運氣差吧。”半晌，夏以歡這才接話。

語氣一如往常平靜淡漠，但023知道，眼下宿主的心情絕對不會有多好。

今天是韓檸的忌日。

早上和葉安分別後，夏以歡驅車接上楊老師，兩人一同前往了韓檸的墓地。

韓檸生前朋友不多，只有夏以歡這一個摯友，當初來看她的人就極少，如今這麽多年過去，對于這個曾經鮮活的人，更是只剩夏以歡還記得。

“檸檸有你這個朋友是她的福氣。”楊老師垂眸給韓檸擦着墓碑，語氣裏滿是不舍和眷戀，“也不知道她在那邊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有沒有努力生活。”

其實問題早已有了答案，顯然是沒有，這個世界裏的每一個人不過都是一串代碼，一旦死亡便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不見。

但相比這樣的回答，夏以歡更希望她所言的一切能夠更有溫度一些：“會的。”

“她一定會照顧好自己，我相信她可以。”

語畢，楊老師沒有接話，只是輕輕低下了頭暗自垂淚。

“……”

夏以歡陪老師待了很久。

折返前，夏以歡照例先送老師回去，老舊的居民樓群環境惡劣，微風吹過耳邊總會傳來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響，住在這裏難免會有隐患。

先前夏以歡也曾提議叫老師搬離此處，但畢竟是曾經和女兒居住過十幾年的地方，楊老師不舍得離開，到底還是拒絕了夏以歡的好意。

“老師家裏的食材還夠嗎？”夏以歡一邊前行一邊輕聲同楊老師講話，“明日一早我再買些送過來。”

“不用不用。”楊老師連忙搖頭，“冰箱裏的東西還有很多，小夏照顧好自己就行，我身子還硬朗着呢，什麽事都能自己做！”

“沒關系。”夏以歡應聲搖了搖頭，“都是應該……”

話未說完，頭頂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夏以歡不知發生了什麽，但還是條件反射的将老師迅速拉離，兩人不過才移動到安全地帶，便有塊巨大的水泥從頂層高空墜落，重重砸在了地面。

所幸老式小區樓層不高，四分五裂的碎塊并未劃上二人分毫，唯一損壞的只有在躲避過程中不慎掉落的手機。

幾乎被砸了個粉碎。

楊老師因為這件事受了不少驚吓，在事情解決之前，夏以歡先将她安頓在了別的地方。

電梯正好在此時抵達，葉安側眸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先一步走進了電梯。

夏以歡緊随其後。

還算得上是老實。

葉安在心底輕哼了一聲，她直覺夏以歡應該是遇見什麽事了，但兩人關系不熟，就算是問了按照夏以歡的性子她也未必會講，不如以後等她自己主動開口。

“以歡一會兒想喝茶還是咖啡。”葉安問，“酒就算了，過會兒你還要開車回公司，不安全。”

“都可以。”夏以歡說，“謝謝葉總。”

還真是對什麽都沒有欲望。

葉安點了點頭，不再和她搭話，電梯很快抵達相應的樓層，葉安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小時候的經歷叫她對家有異常的渴望，哪怕是獨居，葉安也理所當然的将家裏裝修成了溫馨的模樣。

毛絨地毯自腳下鋪開，牆壁刷成舒服的顏色，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香氣，餐桌很大，轉盤式的設計，皮質沙發觸感良好，上面放置着柔軟的墊子和靠枕。

這就是葉安理想中家的模樣，三兩好友，一二家人，時不時的辦場聚會，一衆人湊在一起逗趣玩笑，早上有人和她一同吃飯，晚上有人不忘對她說晚安。

不過都是最平凡的事，可與她而言卻是奢望，前半生沒有得到，後半生又注定無緣。

葉安閉了閉眼，多想無益。

“以歡先在沙發上坐會兒吧。”葉安說，褪去身上精致幹練的外套，露出裏面漂亮的裙裝，“我去給你沏咖啡。”

夏以歡應聲看了過來：“葉總不用麻煩，我自己來就好。”

“坐着吧。”葉安搖了搖頭，“再怎麽說你今天也是客人。”

“一會兒就好。”她随手為夏以歡開了電視，又順手找了個還算熱鬧的綜藝節目，這才轉身離開。

夏以歡沒有跟上，還真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

葉安一邊鼓搗一邊覺得神奇，沒想到有朝一日她和夏以歡竟然能像這樣一般共同待在同一片屋檐下，而作為曾經的死對頭，葉安竟然按耐住了給她下藥的欲望，甚至還拿起湯匙，往她那杯咖啡裏放了點糖。

衆所周知，吃糖使人心情愉悅。

葉安端着兩杯咖啡，在夏以歡的旁邊坐了下來：“給。”

“謝謝葉總。”夏以歡說。

葉安輕輕一笑：“不客氣。”

随即自顧的端起咖啡喝了起來。

她之所以會邀請夏以歡上樓不過只是一時興起，兩人本身就沒什麽共同話題，氣氛一時安靜下來，只有面前的電視時不時的傳來笑聲和喧鬧。

綜藝放到一半，葉安突然拿起了手機：“明天去買個新手機吧，再補張電話卡。”

夏以歡點了點頭：“嗯。”

“我又往你卡裏打了些錢。”葉安說，“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雖然你還沒做滿一個月，但畢竟遇到了特殊情況，就當是提前發了。”

語畢，夏以歡似乎頓了頓：“葉總你……”

“不用感謝我。”葉安擺了擺手，像是提前就知道她要說什麽，“之前那張卡裏的錢是買你同意當我助理的，跟以後的工資不能相提并論。”

“現在勞動力那麽值錢，更何況是曾經大名鼎鼎的夏總給我打工，這點錢花着還是值的。”

她這話說的滿不在乎，夏以歡安靜聽着，半晌唇角似乎向上揚了揚。

她輕輕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模樣：“這麽說來，我又欠葉總一次。”

葉安應聲投來目光，揚唇淺笑：“以後還的機會多着呢。”

因為這麽幾句話，氣氛不知在什麽時候漸漸變得和諧起來。

夏以歡的身形似乎沒有剛才那麽緊繃了，像是逐漸适應了眼前這個陌生的環境，她垂眸端起咖啡輕抿一口：“葉總放了糖？”

“嗯。”葉安說，“你又瘦又漂亮，走在我身邊總是要吸走一半的目光，我故意給你放點糖，想叫你長胖些。”

語畢，夏以歡不由得勾唇搖了搖頭：“葉總這話從何說起，你明明比我美麗的多。”

葉安應聲再次看向她，似乎在判斷她這句話裏藏有幾分真假：“是嗎，這話我倒是愛聽。”

被曾經的對手稱贊，總是叫人心情愉悅的。

“是真的。”夏以歡說，重新收回目光看向電視，沒再說話。

節目的時長似乎已經到了尾聲，相比之前爆笑的節目效果，眼下的安排反倒充滿感動，嘉賓們一個個圍坐在一起，講述着自己成為明星之前所經歷的那些艱難和辛苦。

慢慢的，下面的觀衆逐漸有人紅了眼。

夏以歡沒有太多感覺，垂眸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下意識瞥向葉安的臉，繼而才發現身邊的人竟然不知在什麽時候悄無聲息的睡着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夏以歡漸漸發現了葉安假寐和真睡的區別，像眼前這種呼吸沉穩狀态安靜的模樣才是葉安真正進入夢鄉的樣子。

夏以歡靜靜的盯着她看了幾秒，半晌轉身去浴室拿來了卸妝液和濕巾，葉安的妝很淡，卸起來倒也方便。

夏以歡将紙巾輕輕附上了她的臉，不等擦拭幾下，葉安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做什麽？”她問。

“你睡着了。”夏以歡說，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幫你卸妝。”

“我沒睡。”葉安安靜盯着她，“在沙發上睡覺是會感冒的。”

“嗯。”夏以歡點點頭，順着她的話應了一句，沒再發言。

葉安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眼下她的确有些疲憊，卸妝這種事要是夏以歡能為她代勞倒也不錯，可以省下不少時間：“快十一點了，我要睡覺了。”

“動作稍微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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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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