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二大王怎麽對幼宜姑娘這麽上心，之前可沒見您對誰這樣過。”◎

裴幼宜盯着太子的儀仗離開，才氣沖沖的一跺腳回了配殿。

進屋伸手往桌子上一拍，手疼得很，更生氣了。

金兒趕緊寬慰道：“姑娘莫要生氣，今日進宮的人确實多，除了前朝的文武百官，包括各州的奏進官吏以及諸國使臣都會進宮獻禮呢。殿下擔心您在宮中遇到麻煩事，也實屬正常。”

這話沒能安慰到裴幼宜，反而讓她更好奇了，纏着金兒讓她再多說點好玩的事。

金兒說那些使臣長得都與汴京人不同，穿着打扮也大不一樣，醉了酒特別愛出洋相，喜歡拿自己身上的物件賞人。

但是也有不好的，就是有些使臣醉了酒在宮裏閑逛，若是遇見漂亮宮人，便會直接輕薄。

所以一到了年節，她們這些宮女便會離大慶殿遠遠地，生怕碰見那些毛手毛腳的外國使臣。

裴幼宜聽得認真，心裏也是有點害怕，但更多的還是好奇，她問金兒：“宴會要到何時？”

金兒：“一直到天黑都不會散呢。”

裴幼宜點點頭，心裏悄悄升起一個想法。

太子這邊出了東宮便朝着福寧殿去了。

官家早起要先去福寧殿龍墀與聖堂燒香以祈求豐收，随後要去天章閣祖宗神禦殿給祖先上貢。

最後才又回到福寧殿，接受皇後，太子，以及皇子公主們的拜賀。

以太子趙恂為首，衆人跪地齊呼：“元正令節，不勝大慶，謹上千萬歲壽。”

官家已過不惑之年，容貌敦和，大手一揮道：“履新之吉，與公等同之。”

Advertisement

随後女眷留在內廷，皇子們随着官家一起來到大慶殿，待親王，文武百官參拜之後，各州的奏進官紛紛獻上土特産慶祝年節，随後是諸國使臣入場，一番獻禮之後，慶典這才開始。①

趙恂坐在官家左手的第一個位置，看着臺下歌舞表演，腦海裏卻不由自主的浮現今早裴幼宜站在紅燈籠下的場景。

二大王之前與他說幼宜姑娘性子可愛，長得也漂亮，趙恂并未将這話放在心上，但今早匆匆一瞥，趙恂卻覺得二大王确實言之有理。

這裴幼宜，确實好樣貌。

早上她與自己講話時眼圈與鼻尖都發紅，像是哭過似的，即便如此也難掩她的好姿色。

這樣的姑娘，若是能不那麽聒噪，再在學習上再用功些，就更好了。

趙恂雖面容冷峻，但卻不是那鐵面無情的人。

裴幼宜雖然話多又不學無術，但這些天在東宮裏也沒給他生什麽事，性格又是那樣的膽小。

這樣趙恂覺得她這樣小的年紀，因為擋災這樣無稽的理由離開父母，想來到了年節，應該是孤單的很，今日才壯着膽子跟自己提議想要出來玩玩。

但宮裏就是一個會把人吞沒的地方。

皇後娘娘已經是萬裏挑一的賢淑，但年底這樣忙，到底還是把裴幼宜給忘了。

太子想着，若是皇後娘娘今日記得她，她也該與公主和後妃們一起過節的，往年也有不少貴女在宮裏過年，今年也不多她一個。

趙恂輕撫酒杯，既然如此就讓她安安心心在東宮過吧。

趙恂擺了擺手，姜都知附耳過來，趙恂囑咐道：“晚上你去問問她想吃什麽，叫她随便點菜吧。”

姜都知聰明的很，今早他也在廊下，自然知道裴幼宜想出來玩被太子回絕的事，但太子甚少會特意吩咐他做出這樣安撫人的舉動，不由得讓姜都知有些發愣。

趙恂做了十幾年的太子，說話行事向來是有分寸的，今日卻這樣擔心幼宜姑娘，顯得他有了些人情味。

姜都知心裏欣慰，于是小心道：

“奴才這就去辦，奴才鬥膽給太子殿下提議，年節時大家都會包個利市袋兒當個好彩頭，奴才看幼宜姑娘是喜歡金銀之物的，不如殿下也包個利市袋兒給幼宜姑娘，也讓她心裏高興些，不那麽想家。”

聽見姜都知的話，趙恂深思起來，過了一會，他才點點頭：“也好，你去辦吧。”

姜都知笑眯眯的點點頭，着手去準備了。

太子素日裏是個冷面不會心疼人的。

姜都知想着這幼宜姑娘少說在宮裏也要住上三年，若是二人總這麽冷冷的相處，難免會心生芥蒂，他要是能在中間緩和些二人的關系，也算是為太子分憂了。

姜都知今年年近五十，無兒無女的過了一輩子，見到裴幼宜這麽半大的孩子難免會心生愛憐。

太子更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所以他也願意在太子和裴幼宜中間做這個老好人，替太子做些好事。

東宮裏裴幼宜又打了個哈欠，眼中泛起些紅暈，拿手絹擦了擦。

金兒打趣道：“姑娘困的眼圈紅紅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想家悄悄哭過呢。”

裴幼宜眨眨眼，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東宮外面熱鬧的很，人來人往笑聲不斷，到了下午，裴幼宜更是憋得難受，早上起的那麽早，但她午睡也沒睡着，就惦記着要出去玩的事。

午睡起來後她想了想，反正太子只說不讓她随意走動，又沒人在門口看着她，再說了，這是在宮裏，也出不了什麽事。

過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裴幼宜就把自己勸好了，奔着門口就要出去，金兒玉兒也攔不住她，只能跟在後面小心看着。

出了東宮裴幼宜也沒敢往大慶殿去，她還記着金兒和她說的話，她可不想碰見毛手毛腳的外國使臣，不去大慶殿，她就只能去花園了。

花園裏裝扮的到是喜慶，但是裴幼宜看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了，宮裏的公主皇子們都在宴席上，這花園裏來來往往的都是些宮人。

再好看的景色，她看的久也膩了，裴幼宜幽幽的嘆了口氣，心裏的失落感難以言喻，掉了個頭回東宮去了。

見她回東宮，金兒玉兒都松了一口氣，正走着，只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嘹亮的喊聲：“秧秧！”

裴幼宜回頭，見趙恒朝自己走了過來，裴幼宜停下腳步略等了他一會，還離得老遠趙恒就喊道：“秧秧，今日大宴，你怎麽沒去呢？”

裴幼宜本就心情不好，于是嘟了嘟嘴有些委屈道：“我不過是個進宮給太子擋災的閑雜人等，哪有機會參加皇家宴會。”

這幾次接觸下來，裴幼宜在趙恒面前自在很多，趙恒不顧她阻攔，一直叫她的小名，裴幼宜便也不稱他為二大王了。

左右二人都是十幾歲的孩子，說話也不用注意太多。

趙恒看出她心情不佳，于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唇道：“瞧我這臭嘴。”

見他滑稽的樣子，裴幼宜捂嘴巴笑了笑，趙恒接着說道：“幸好在這碰見你了，要不我還不知道去哪找你呢？”

裴幼宜沒接他的話，卻在他身上聞到一股酒氣，再看他臉頰有些發紅，便嫌棄道：“你喝酒了？”

見她皺着眉，趙恒撓了撓頭，理所當然道：“今日大宴，大家都會飲酒的，就連大哥也喝了好幾杯呢。”

太子？裴幼宜想了想，不知太子醉酒會是什麽樣子，往年她爹醉酒的時候便會拉着她娘吟詩，不知太子那樣嚴謹的性格，醉酒之後會不會做些荒唐事呢？

收起聯想，裴幼宜疑惑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趙恒清了清嗓子低聲說：“我這幾日從民間得了些好玩的東西，年節要放煙火，但是今年民間流行一種可用手持的短小煙火，燃起來似星光璀璨分外好看。”

這種煙火裴幼宜也沒有見過，趙恒的描述令他心生好奇。

趙恒便趁機熱情邀請她：“等天黑了咱們一起去玩，我多叫上些男孩女孩，咱們也一起熱鬧熱鬧。”

裴幼宜為難道：“太子殿下說，不讓我随意走動，我這還是悄悄跑出來的。”

趙恒哈哈一笑：“大哥在宴上走不開，你玩一會就回去，到時候大哥問你，你直說出來走了走馬上就回去了，等到了晚上你再悄悄出來，，不會被大哥發現的。另外，你也別穿的這麽好看，太招搖，你就換一身宮女的衣裳，到時候連門口的侍衛都不知道你出去過。”

裴幼宜認真想了想，點了點頭。金兒玉兒在一旁見狀要出口制止，卻被趙恒一個眼神給威懾住了。

別看他平時不正經的樣子，但是臉色冷下來，看起來還真有幾分駭人。

見她答應下來，趙恒便朝着大慶殿的方向回去了，邊走邊說：“那咱們說好了，秧秧，入了夜我在花園等你啊！”

趙恒只顧着扭頭和她說話，全然沒看腳下，加上有些微醺，便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一個趔趄。

見他行事這樣慌張，裴幼宜忍不住捂嘴巴笑了，趙恒也遠遠的停下來朝着她尴尬的笑了笑，随後撓了撓頭，又指了指花園的方向。

見裴幼宜重重的點頭，這才放心的扭頭走了。

回大慶殿的路上，趙恒身邊的小黃門好奇的問他：“二大王怎麽對幼宜姑娘這麽上心，之前可沒見您對誰這樣過。”

趙恒理所當然道：“她自己在宮裏過年多孤單啊，我陪陪她不是顯得宮裏溫情嘛！”

小黃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趙恒忽然又自顧自的嘿嘿笑了起來。

小黃門疑惑的看着他，趙恒自言自語道：“再說了，秧秧多漂亮啊……”

作者有話說：

①年節禮儀相關資料，包括祝語均是網上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