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新年快樂 (1)

霍磊那一下爆發出來的力氣極大，天賜的後背狠狠地撞在了樹上, 猛烈的震蕩讓天賜的嘴角沁出了血液, 背着的書也掉了一地。

霍磊睜大眼睛看着天賜，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結實潔白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不敢相信, 大半年前，還在他懷裏嘤嘤啜泣的天賜。

他含在嘴裏怕化了, 捧在手裏怕摔了，只好放在心尖兒上, 用心去疼的小寶貝兒天賜, 有一天，居然會變成這樣。

天賜的背火辣辣的疼, 腦子這才清醒了一點兒。

自己剛剛, 強吻了磊磊？

霍磊看着天賜，憤怒，屈辱，抵觸, 充斥了他的大腦。

霍磊攥緊拳頭, 結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這是第一次，窺探到天賜的內心。

天賜強吻了自己, 甚至有可能還想要......

霍磊不敢再想了, 在他的觀念裏, 當下面那個, 這種屈辱, 跟砍掉他讓他當太監有什麽區別！

霍磊渾身顫抖，望向天賜的目光中，是熊熊燃燒的怒火，同時還夾雜着，一點兒難以言喻的悲涼。

天賜身受重傷，眼睜睜地看着霍磊一步步走近居高臨下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終于，霍磊高高地舉起了拳頭。

他想揍天賜一頓，把他打醒，警告他以後半點兒那種想法都不許再有！

還像以前那樣，乖乖的，當自己的小寶貝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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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這一拳頭下去，天賜就能再變回那個，躺在他懷裏，安靜小憩，渾身白黏黏，軟糯糯的小寶貝兒天賜了呢？

天賜望着霍磊落下的拳頭，滿是鮮血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

對不起，磊磊，我愛你。

如果你實在不能接受我......那我......可以委屈我自己。

盡管我會惡心，會恐懼，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會叫嚣着說“不！”

可是......我更害怕，會失去你呀。

天賜的眼角沁出了一滴清淚，嘴角帶笑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懲罰。

打我吧，磊磊，狠狠地打！

你對我那麽好，我卻忍不住侵-犯了你，是我的不對......

然而，半晌，霍磊的拳頭卻遲遲沒有落下。

終于，霍磊忍無可忍，鐵拳猛地錘在了樹上。

那一拳力氣相當大，三人合抱，枝繁葉茂的大樹，都肉眼可見地顫動了一下。

霍磊拼命忍住喉嚨間那幾聲痛苦的低吼，終于拎着天賜的衣領，把他丢進了車裏。

回家路上，車內一片死寂，兩人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當晚，天賜在書房自習完，像往常一樣，走到霍磊房門前，想好好地給磊磊道個歉，看看能不能打消磊磊的怒氣。

可是，他這時才發現，霍磊從裏面，把房門鎖住了。

“......”天賜敲門的手頹然地垂在了半空中。

這次，自己可能是真的觸碰到磊磊的底線了，天賜心想。

不能跟霍磊在一起睡，天賜只好在自己回了自己的房間。

天賜平時都是在霍磊的房間睡的，因此，他的被子和枕頭還在霍磊的房間裏，霍磊鎖了門，天賜沒有辦法去要。

天賜想了想，打開房間的櫃子，打算拿一套新的被子和枕頭出來用。

手指拉開櫃門的時候頓了一下，他發現櫃子的把手是很幹淨的，沒有半點兒灰塵。

霍磊不讓仆人們進天賜的房間，因此沒有人會來給天賜打掃房間。

天賜長相清秀，其實卻是個糙人，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決定了他不可能在衛生上要求太多。

更何況，他一心撲在學習和健身上，對房間的要求是不亂就行，說實話，他自己不常在這個房間住，已經記不清楚，到底有多久，沒有擦拭過家具了。

擡眸望去，床頭櫃、臺燈、小書桌......這些家具上面，都籠罩着一層薄薄的灰。可唯獨這個裝衣服和被子的櫃子把手，卻是幹淨而整潔，像是被人用心擦拭過的。

雲巅的冬季氣候濕冷，被子難免會犯潮，天賜把被子抱出來時，下意識地聞了一下。

他驚訝地發現，眼前潔白的被面，非但沒有半分犯潮，反而蓬蓬松松，散發着陽光的味道。

再聯系上，像是被人摸過的櫃子把手，天賜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

“磊磊，謝謝你。”

那晚，天賜枕着軟軟的枕頭，蓋着充滿陽光味道的被子入睡，一夜好夢。

第二天是寒假的第一天，天賜閑了下來，可是霍磊卻忙了起來。

霍磊作為霍氏影業的CEO，前前後後經過了三個月的努力，眼下，籌備投資的第一部 電影，馬上就要開拍了，正是霍磊這個董事長最忙的時候。

霍磊基本過上了拍攝場地，辦公室兩點一線的生活，有時候，一連好幾天不回家也是常事。

夕陽下，天賜望着霍磊空空蕩蕩的卧室，想起了以前的晚上，霍磊穿着白色的寬松睡衣，倚靠在床頭看書，暖黃色的床頭燈熒亮了他的臉頰。

而自己，寫完作業，就枕在霍磊的小腹上，磊磊看書，他就安安靜靜的，看一會兒磊磊。

“唉......”天賜嘆了口氣，開始無比懷念那個時候的時光。

他徹底想通了，他可以什麽都不要，也可以強忍着惡心，去做下面那個，可是......他真的不能失去磊磊。

“磊子，磊子！不好了！”，霍氏影業辦公室，周皓大呼小叫着破門而入。

“說，”霍磊從堆疊如山的文件裏擡起頭來，微微眯起眼眸。

電影方方面面，他都已經親力親為，确認過無數次了，過了年電影就該開拍了，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還能出什麽事情？

“我們電影敲定的男二號，那個演員突然單方面毀約，說他不演了。”周皓說。

“什麽？”饒是霍磊，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由得向前傾了傾身子。

他們投資籌備這部電影叫做《無常》，是根據雲巅頂級網絡大神作家——寒雨秋風的大熱同名耽美小說，《無常》改編而來。

《無常》在雲巅的網絡小說屆，可以說得上是頂級ip了。

當初，霍磊為了買下《無常》的電影版權，花了整整五千萬。

而年僅二十歲的原作者寒雨秋風，也靠着這部電影版權一舉封神，締造了一屆網文傳奇，從此聲名鵲起，放眼整個網文屆，再無人能望其項背。

五千萬，對于霍氏集團來說，雖然只是九牛一毛，但對于霍磊親手創下，才剛剛起步的霍氏影業，卻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一個剛剛起步的小電影公司，就敢花下血本，買下《無常》這種頂級ip。對此，無論是業界還是坊間，都是不大看好的。

電影《無常》的相關論壇上，幾乎是清一色地在唱衰霍磊。

【沒有半點兒資歷，就敢買湫大的《無常》這種頂級ip，想火想瘋了吧？！】

【哇咔咔，不愧是霍二爺，當真是財大氣粗呀。唉，可惜了，霍明那麽牛氣的一個人，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個倒黴弟弟，一敗就是五千萬，這個敗家速度，估計也就霍明扛得住了。】

【啊啊啊！湫大的《無常》怎麽也被買了？還是一個沒有任何資歷的新公司。唉......心疼我的小黑和小白，神仙愛情，就要這麽被毀掉了。】

更有甚者，電影還沒有開拍，《無常》的書粉就已經開始大規模抵制了：

【抱走湫大的《無常》，抱走小黑小白，我們不約，謝謝。】

【聲明一下，霍氏的《無常》跟我們《無常》只是同名而已，蹭我們家熱度來撈金，哼。】

【大家冷靜，都不要罵，一罵正中他們下懷，他們借此機會就火了，前車之鑒還不夠多嗎？】

......

面對這樣的評價，霍磊都是一笑置之。

自己對待作品有多用心，相信電影播出後，觀衆都能夠看出來。而對于不信任的言論，電影的質量才是最好的武器。

可是，眼下，男二號單方面毀約罷演，這事情就有點兒不好處理了。

原書中，白無常謝必安的人設是清冷美人，黑無常範無赦的人設，則是表面陽光，內心腹黑，占有欲極強的少年形象。

霍磊作為《無常》電影的制片人，和導演，編劇一起，經過層層選角，最終選中了邵慕來出演謝必安一角。

邵慕的外貌、形象，無疑都與謝必安的人設相當吻合，演技在同齡人中，也是相當不錯了。最關鍵的是，邵慕人氣頗高，是雲巅正當紅的小鮮肉。

對于邵慕出演謝必安一角，就連一向挑剔的網友，都沒有什麽反對意見。

可黑無常範無赦的選角，可就是困難重重了。

從外面來說，必須是陽光帥氣，少年感十足，同時還能邪魅起來，毫不油膩的男演員。

可與此同時，表面與內心的反差，又決定了，這個角色，對演員的演技有相當高的要求。

又要年輕帥氣，又要演技夠好，又要邪魅不油膩，這樣的演員，可是不好找。

霍磊和導演、編劇一起，跑遍了雲巅大大小小的戲劇學院，又篩選了數不清的素人，好不容易才敲定下來一個，各方面都符合條件的男孩子，來出演男二號黑無常。

可是，眼下，他居然說不演就不演了？

《無常》還有不到十天就要開拍了，這樣的消息，對于電影的拍攝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打擊。

接到這個消息沒過兩分鐘，霍磊就又接連收到了導演和編劇的電話，都是來抱怨這件事情的。

霍磊召來了導演和編劇，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

霍磊安撫好導演和編劇的情緒，最後，在請原演員複演實在無望的情況下，霍磊決定，重新選一個合适的演員，來出演範無赦這個角色。

霍磊合作的，都是有資歷的，知名導演和編劇，他們看着霍磊年紀小，都覺得霍磊靠的是霍明，忍不住就有一點兒瞧不起的意思。

導演忍不住打斷霍磊的話說道：“可是，我說霍總，範無赦這個角色，可是我們選了将近兩個月，才敲定下來的。現在距離電影開拍還剩不到十天，難不成，霍總您還打算親自上陣演範無赦？”

導演的話裏，帶着那麽點兒發洩個人怨氣的挖苦，霍磊卻是一點兒也不生氣，笑着說：“哪能呢？範導您說的這是什麽話。”

編劇扶了扶眼鏡，也說到：“而且我們電影開拍時間推遲的話，每推遲一天，成本都會大幅度增加，這點，我想霍總您作為制片人，應該比我更清楚”

霍磊點了點頭，“你們二位說的情況我都考慮過了，可就目前看來，除了更換演員，我們并沒有其他選擇了。”

“至于拍攝日期推遲，所産生的額外成本，自然由我來承擔，二位還請放心。”

聽見霍磊這麽說，導演和編劇才放下心來，不再多說了。

送走導演和編劇，周皓連忙湊了上來，對霍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一邊幫霍磊捏肩，一邊斜眼朝門外瞥了一眼：“小阿磊，別生氣，那幫老家夥都是那個德行。”

周皓趁機手賤地揉起了霍磊的腦袋，“嗷嗷嗷，氣壞了我們家小阿磊可就不好了。”

霍磊打開周皓的手，随手在周皓下腹彈了一下，當即就把周皓的眼淚給疼出來了。

“哼，”霍磊嗤笑一聲，“我有時間生氣，還不如好好想想，到底該上哪裏找那個男二號去。”

周皓笑嘻嘻地朝霍磊比了個大拇指，“牛！不愧是霍總，境界就是比我高！要不，小阿磊你看.......”

周皓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霍磊“噫~”了一聲，長腿一蹬，連人帶辦公椅就往後退了半步。

“有話你就說，湊這麽近幹嘛？”

“那我說了啊，”周皓臉上帶着那麽點兒嬌羞，翹着蘭花指柔聲說道，“霍總，不如倫家來演範無赦，您看怎麽樣？”

霍磊：“......”

“耗子，別，我心髒不好，您別吓我行麽？”

霍磊這句話剛說完，居然靈機一動，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周皓：“嘿嘿嘿，笑了笑了，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挺好？”

霍磊拍了下周皓的肩，疼得周皓以為自己脫臼了。

霍磊：“耗子，不錯，你提醒了我，我怎麽就把自己身邊的人給忘了呢？”

周皓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一張俊臉上寫滿了敵意：“哪個孫子？！”

·

半分鐘後，夏小傑碼完最後一行字，點擊鼠标退出了碼字頁面，剛好收到了霍磊的電話。

夏小傑修長的小腿往碼字桌上一翹，叼着根煙，慵懶道：“喂，磊哥？”

霍磊開門見山：“小傑，幫個忙，看過《無常》麽？”

夏小傑眼角的餘光掃過電腦屏幕上的文件夾，揉揉太陽穴，臉上帶笑：“當然，湫大神作，雲巅頂級ip，誰會沒看過？”

霍磊：“想拍戲麽？你大學課程也不忙。”

夏小傑已經把霍磊的意圖猜了個差不多，“磊哥看得起我，我必須去呀。”

霍磊那邊笑了兩聲，說，“行，那我盡快給你安排導演面試，你抽時間看看《無常》那本小說，想請你試試範無赦的戲。”

越來越有意思了，夏小傑心想，起身，反手扣上電腦。

“不用看了，再不能更熟悉了。”

·

第二天，霍磊就安排了夏小傑，來面試《無常》男二號，範無赦的劇本。

導演和編劇看人很挑，面試夏小傑的時候，指了一堆錯出來，夏小傑一路陪笑到了面試結束。

之後，霍磊詢問導演和編劇的意見，他們兩個資歷豐厚，眼光自然就高，沒肯拉下臉來說合适，但是也沒怎麽反對。

霍磊知道他倆高傲得很，明白這意思就是默認夏小傑來演了，回頭就把這件事情敲定了下來。

找到了合适的演員，霍磊這才算松了一口氣，《無常》電影已經籌備得萬無一失，就等年後開工了，霍磊也終于可以給自己放放年假了。

只是，他一想到，跟天賜目前的僵局，又是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霍磊對待感情，從來都是一心一意，把自己的整顆心都放上去。可能也正是太過真心，才會把很天賜之間的矛盾全放在心裏，難以纾解，看不到解決的辦法。

霍磊一到冬天就容易犯困，他回了家，索性整日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埋頭睡覺，以此來逃避天賜。

只是，随着過年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臨近，霍磊的心也逐漸提了起來。

天賜肯定是要回去過年的，那麽，等天賜回去過完年，有沒有可能......就不肯再回來了呢？

這麽多天來，天賜都沒有跟他說話，霍磊心中的擔憂，更是逐漸增長。

這天，霍磊一覺睡到中午11點才醒，吃過早飯，路過天賜房間的時候，發現天賜正在收拾箱子。

上次被天賜強吻的事情，霍磊一直到現在心裏都還堵得慌，因此一直控制着自己，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天賜，更不要去跟天賜說話。

可是他一見天賜這是要走，就再也忍不住了。

“這就要走了？”霍磊倚着門框，冷冷地問道。

天賜手指一頓，回過頭來看着霍磊，半晌，搖了搖頭。

“我......”天賜艱難出聲，“我可以跟你一起過年嗎？”

霍磊依舊是冷冷的樣子，“随便，我又不會趕你。”

說完這句，轉身離去，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

霍磊走了，天賜在地上頹然跌坐良久，道歉的話，他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最後，他把已經裝好了的，箱子裏的衣服，又一件一件地抽了出來。

他不打算回去了，畢竟，明天就是小年了，他媽媽趙燕卻連一聲，問他什麽時候回去的電話都沒有給他打。

更何況，天賜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父母。

那就趁着過年的這幾天，磊磊在家，好好想辦法給磊磊道個歉吧。

第二天便是除夕，霍明辦了除夕家宴，霍磊和天賜都是要去的。

天賜想跟霍磊一起過去，卻發現霍磊不在，便只好自己一個人去了霍明的別墅。

剛進去，就聽見一陣哭聲，霍子傲正坐在地上，身旁一堆散落的玩具，哇哇大哭着。

天賜心想，霍明現在是可能工作，還沒有回來，便走過去，摸了摸霍子傲的頭。

霍子傲一張髒兮兮的小臉上寫滿了委屈，擡起頭，哽咽地問天賜：“天、天賜哥哥，你知道我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嗎？”

天賜拿濕巾給霍子傲擦了擦臉上的淚，“子傲，你先起來，慢慢說，我在聽。”

霍子傲：“哥哥，爸爸說了的，媽媽在國外上班，等過年就能見到媽媽了。”

“可是，今天不就是過年了麽？媽媽、媽媽怎麽還不回來呀。”

“子傲都已經快一年沒有見過媽媽了。”

霍子傲的小臉耷拉了下去，天賜看着也十分揪心。

眼看霍子傲就又要哭出來了，天賜卻沒有想到安慰霍子傲的辦法。

畢竟，他對霍明的家庭情況一無所知。

“子傲，別哭。”霍子歡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端坐在了沙發的另一側。

在四個兄弟姐妹中，她是知道真相的那一個，這件事情在她心裏憋着，連個能夠傾訴的人都沒有，為此，她大半個學期都過得郁郁寡歡，渾渾噩噩。

這件事讓她沉寂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霍子傲的哭聲，是喚醒她的最後一劑良藥。

她這才明白，面對家裏的父母的情況，不是她一個人委屈，她下面，還有更小的弟弟妹妹。

子傲遠比她更難過，而一直瞞着孩子們的父親，一定也很不容易。

自己身為霍家長女，卻一直耍小性子，事事以自己為中心......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她應該承擔起一個做姐姐的責任！

“姐。”霍子怯生生地叫了一聲霍子歡，顯然還是有幾分怕她。

霍子傲被天賜抱在懷裏，霍子歡就拉了一下霍子傲的小手，“媽媽今年不能回來陪我們過年，是因為她們公司太忙了。子傲你想想，媽媽不努力工作，哪裏有我們現在這麽好的生活呀？”

霍子傲被她騙住了，睜大眼睛看向她，“真的？”

霍子歡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了。”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站在了霍明那邊，替霍明完善謊言，來隐瞞霍子傲了。

盡管，這個謊言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十分惡心。

但，她的心已經被傷過一次了，眼下，保護好弟弟不受傷害才是最重要的。

霍子傲停止了苦惱，天賜默默地給霍子歡比了一個大拇指。

到了晚上七點，霍家家宴準時開始。

除了霍明妻子佘鳳嬌，霍家人齊聚一堂。

當然，這其中包括天賜，他已經被霍明默認為是霍家人了。

桌上的美食琳琅滿目，雖然缺了一個人，但是新年團圓的氣氛還是在的。

天賜切着盤中的食物，悄悄的擡眸，偷看了一眼霍磊。

霍磊沒跟天賜坐在一起，中間隔着霍子歡和霍子甜。

霍磊懷裏抱着霍子傲，正低着頭，問霍子傲想要吃什麽。

心有靈犀似得，霍磊也瞥了眼天賜，兩人目光相撞，都是紅了臉，各自低下頭去。

霍明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一些，聽着兒女們彙報自己的成績，笑着點頭。

酒至半酣，霍明微笑着起身，手扶着椅子背，不易察覺地暗暗用力，“來，我、咳咳，敬你們一杯。”

他抿了抿嘴角，掩飾住剛剛的咳嗽聲。

霍子歡和霍子甜被允許喝一點兒酒，跟霍子郁一起舉起了酒杯，霍磊抱着懷裏的霍子郁喝果汁代替，天賜則是想了想，端着一杯白酒，一飲而盡。

霍明眸中似有水光閃爍，“我很欣慰，我的孩子們，在這一年裏，都取得了進步。”

“小阿磊，我的弟弟，”這是霍明第一次在人前這麽稱呼霍磊，說着，充滿愛憐的目光掃過霍磊，兩人臉色微微泛紅，霍磊低頭淺笑。

霍子傲笑着揪了揪霍磊的臉蛋兒，“叔叔臉紅了！”。

“自己創辦了公司，沒有半點兒依靠我。說實話，能擁有一個這麽優秀的弟弟，我感到很驕傲，也很幸福。”

霍子甜笑着打岔：“行了，老爸，別光顧着誇叔叔了，我呢我呢？”

霍明：“甜甜當然也很棒呀，聽說你期末考試考進了全班前十？已經很棒啦，而且，你們班主任還曾經給我打電話，誇你這個班長做得好呢。”

“歡歡在跟着老師學習戲劇表演，老師跟我誇過你有表演天賦呢。要繼續加油，争取考上自己喜歡的戲劇學院。”

“子傲也很棒，長大了，不再像以前一樣，整天鬧騰，整天哭鼻子了。”

霍子歡心裏哭笑不得，心說只是你沒看見而已。

天賜本以為霍明說完了，卻沒想到，霍明突然舉杯朝向了自己。

“天賜，來，幹一個......”

天賜倉促起身，敬過酒後，霍明大概是有點兒喝高了，感慨道：“我寶貝弟弟的事情，也有着落啦，天賜，謝謝你......”

“哦~”又是一陣起哄，霍磊跟天賜對視一眼，彼此都尴尬不已。

霍子郁神情略僵，低着頭看着手指。

一家人都誇了，獨獨，沒有誇他。

霍明看着一大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心中既圓滿又遺憾。

這樣的年，他還能陪着孩子們再過幾個呢？

·

家宴結束後，天賜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海邊。

墨色的大海與天空相連，暗夜裏連燈光都顯得格外渺茫，冬日的風呼呼吹來，耳畔是波濤的嘶吼......

天賜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有點兒冷。

濃濃的酒意這才下去了半分。

天賜從來沒有喝過酒，剛剛在家宴上，他不過才喝了那麽幾杯，現在腦子已經有點兒不太清醒了。

“想什麽呢？”清亮的女聲從背後傳來，霍子歡随手帶着鵝毛小墊，鋪開了坐在天賜身旁。

天賜眼睛帶着血絲，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哦，沒。”

霍子歡觀察着天賜的喉結，小小的一個三角，說話的時候上下移動，小聲說道：“大冬天的在這裏坐着，小心別凍感冒了。”

天賜從潮濕的沙子中摸到一小塊兒扁石頭，在砂質海灘，這樣的石頭是很難得的。

他随手把那塊石頭撇向海裏，白色的石頭海鷗般在海面上彈了幾下後，消失不見了。

“沒事，你要是怕冷，就先回去吧。”天賜帶着醉意，低頭擺弄着沙子，拖長聲音，慢慢答道。

霍子歡想着心中的事情，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遍，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哎，天賜，我想跟你說件事情。”

她話剛說完，臉就紅了。

“嗯？”天賜扭頭看她，臉上帶着一抹緋紅，大大的眼睛仿佛成了黑夜裏最明亮的星晨。

“就是......”霍子歡眼神閃爍，盯着沙灘，支吾半天，“就是......我喜歡你！”

她說完這句，又羞又窘，自暴自棄似得捂住了自己的臉。

天賜顯然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酒意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他盯着霍子歡，好久沒眨一下眼睛，紅潤潤的櫻桃小嘴微微張着，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賜才低聲道：“對不起。”

霍子歡聽到這句話，倒像是洩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連忙揮了揮手，“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麽。”

“其實，我不是來向你表白的，更不會破壞你和叔叔的感情，我只是......有些話憋在心裏太久了，實在是想要說出來。”

天賜微微點頭，聲音含混不清，像是從喉嚨裏發出來的，“嗯。”

為什麽是我？我就是......一個啞巴呀。

天賜搞不明白。

霍子歡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心裏一下子輕松了不少，半開玩笑似得講着自己心裏話，“其實吧，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跟在叔叔身邊打籃球，挺不起眼的一個小孩兒。”

“當時我就覺得你挺白，長得很可愛，忍不住就想要逗逗你，跟你多親近親近。那個時候，大概就是把你當弟弟吧。”

天賜：“可我比你大......”

霍子歡：“嗨，不重要不重要......”

“後來，知道你跟我一個班，我還挺高興的。現在回想起來，第一次對你動心，應該就是你為了保護我，跟邵洋打起來的時候。”

天賜幹笑了兩聲，那件事他都快忘了，霍子歡居然還記得這麽清楚。

霍子歡：“那一瞬間覺得你好man呀，也不知道怎麽地，往後，越看你就覺得越帥，越看越喜歡了。”

“你知道嗎？在遇到你之前，我喜歡的一直都是我叔叔那種類型的。高大，偉岸，英俊，帥氣，善解人意，會照顧人，簡直就是完美無瑕......現在想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當初會看上你這個小啞巴，哈哈哈......”

天賜也跟着笑了兩聲，心情卻始終是沉重的，潛意識裏，總覺得自己有所辜負。

“所以......我跟你說了那麽多，你明白了麽？”霍子歡說。

天賜一愣，“啊？明白什麽？”

霍子歡：“這都不明白？我是在啓發你呀。”

天賜：“啊，有嗎？”

霍子歡：“看你學習那麽好，腦子卻還沒有我靈光。”

“我給你講我心裏的想法，就是想要告訴你，愛一個人，就要大聲地說出來，不要藏着掖着。”

“哪怕是像我這樣，根本就沒有可能呢。”

“可是你說出來，就總比不說出來要好，要不然，人家又怎麽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霍子歡學習不好，腦子也不是很聰明，說出來的話邏輯混亂，啓發人的方式更是相當無厘頭——

可是天賜聽來，卻是滿滿的感動。

是呀，明明知道不可能，都敢于說出來；更何況自己和磊磊，還遠遠沒有走到不可能那一步。

霍子歡一跳起身，笑着說，“那我就先走啦，你在海邊待會兒，就先回去吧，晚安。”

天賜點了點頭，“謝謝你。”

霍子歡走到遠處，拿出手機來，給霍磊發了一條短信。

發完，她一口氣跑到了別墅後面的小山丘上，在哪裏，霍子甜和霍子傲，早就等她很久了。

“準備好了嗎？”霍子歡問。

霍子甜凍得跺了跺腳，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就等姑奶奶您一聲令下了。”

·

霍磊收到短信的時候，正裹着小被子蜷在客廳的沙發上，打着哈欠等着天賜回來。

“叔叔，天賜哥喝醉了，在海邊睡着了，我弄不動他，你把他抱回去吧。”

他眸色微動，掀開被子，穿上衣服，大步走出門去。

這個小家夥，明明就沒喝過酒，怎麽還一次喝那麽多？

真是不讓人省心。

霍磊走到離天賜幾步遠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凄冷的月光将沙灘映成銀白色。而他翻來覆去，心裏一直念叨着的小家夥天賜，正蹲在地上，頭埋在膝上，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

霍磊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大過年的，萬家團圓，天賜選擇留下來陪自己，已經是給夠自己面子了呀。

自己為什麽還要跟他置氣呢？

霍磊大步上前，看到天賜在發抖，下意識地就想伸手把他抱在懷裏，指尖卻猛的在空中滞住了——

天賜他，應該不喜歡，自己這樣抱他吧？

霍磊收回手，握拳于唇前，輕輕咳了聲。

天賜回頭見是霍磊，酒精作用下，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磊、磊磊......”天賜喃喃開口。

天賜從地上站起，卻因為起身過猛，身子不易察覺地踉跄了一下。

霍磊連忙伸手，将他扶穩。

“不能喝酒為什麽還喝那麽多？”霍磊劍眉微皺，聲音裏帶着責備。

“我......”到了關鍵時刻，酒精勁兒又上來了，天賜猛地甩了幾下腦袋，眼前的磊磊确實出現了重影。

“磊磊，我錯了。”天賜答得驢唇不對馬嘴。

“磊磊，我！對不起你！”天賜嘟着的小嘴巴往外冒泡，身子左搖右晃。

霍磊心中一陣陣暖意，看來，天賜他還是在乎自己的。

那麽，他應該不會離開自己了吧？

“好了，不說這些，跟我回去，回去睡一覺啊。”霍磊哄道。

“不行！”天賜攥住霍磊的肩膀，讓他看着自己，“不行，我得說！”

“我要是不說，你被別人拐跑了怎麽辦！”

霍磊心裏好笑，心想哪裏會有人稀罕自己。

“磊磊，我對不起你，是我錯了。你怎麽打我，怎麽罵我都行，但求求你......”

天賜聲音發顫，紅紅的眼眶漾着一汪清泉，“求求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乖乖的，聽話的，我們還像之前那樣，你怎麽喜歡，我就怎麽來。你想抱，我就給你抱，你想親，我就給你親，你想......”

他聲音頓了一下，終于含淚說了下去，“你想那什麽......我也給你。”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