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大火侵襲

【第十七章】大火

耶律顏踩着雪聰踏谷而出,草原本該沉寂在一片黑暗中,遠處卻傳來沖天火光,從火勢上看大火已經燒了無數座帳篷,方向似是狼谷附近的圖措牧民包,又或是南圖措牧民包。雖然很遠,耶律顏仿佛聽到了漫天的哭喊聲,牧民們抱着能救回的物價看着大火将他們的家園慢慢吞噬,直到化為灰燼。

“大王,那裏。”烏昆策馬耶律顏一旁,指着不遠處正在急行的黑點。

“追。”耶律顏一聲令下,幾十匹馬朝着黑點沖去。

一對梁國士兵正在草原上疾馳,所來的方向正是圖措牧民包所在之地。耶律顏已經怒紅的雙眸直直盯着有些慌張的梁兵,似是暗色草原內唯一一只捕食的獵鷹,正準備将獵物生吞活剝了。

幾十個人在接近梁兵前開始吼叫,群狼般的聲音傳入梁軍耳中,他們更加驚慌失措,朝着遠處如黑山般的邙城疾步奔馳。

還未行多遠,一對人馬已經被耶律顏他們層層圍困,一點逃跑的縫隙都沒有。這支梁軍只有十五六人,年齡尚小,可見參軍不久。他們踉跄着從馬上摔下,又匆匆的摸到掉在地上的長矛圍成了圓圈指向耶律顏等人。

那只草原上最明亮、最兇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們,仿佛是在審判,又似在吞噬他們,無聲無息間比死亡更加痛苦,其中一個年紀最小的士兵已經開始嗚咽,手中長矛依然舉着。

“說,是不是你們幹的。”烏昆在一旁疾言厲色道。

“我們,我們只想回家。”其中一個膽子稍大的士兵答道。

“你們這是承認了?”烏昆眼中閃出恨意。

“是他們挑釁在先,我們才出此下策。”那個膽子大的士兵接着道:“我們,我們并沒有傷人。璟王殿下有令,不得傷害草原之人,我們謹遵旨意,未敢動草原人一分一毫。”

耶律顏将犀利的目光藏下,引着雪聰向前走了一步,“不讓你們傷人,難得要你們燒了他們的家嗎?”他的聲音似是鬼魅般,剛剛起音,那個擔心的士兵已經泣不成聲。

“我們。”膽子大的看了看耶律顏,手上已經開始顫抖,顫聲解釋道:“當時,我們只是點了小火,想要趁亂逃出草原,誰知夜裏風大,根本來不及營救,大火已經開始吞噬牧民的家,我們見火勢無法控制,又見人群開始騷動,便借機逃出了盤問,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似是還有話沒有說完,聲音突然停止,一旁圍成圈的人見他戛然而止朝他看去,不知何時,他的喉嚨裏已經插了一把飛刀,在月光下泛着亮銀色,刺目驚心。

膽小的士兵看到那人的死狀吓得跪倒在地,手中長矛也急急扔在一旁,求饒道:“饒命,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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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幾個看似勇猛之人,端着長矛站了會兒,見耶律顏從腰間又拔出了一把飛刀後,棄了手中長矛一瞬跪倒在地,陪着衆人一同求饒。

耶律顏冷笑一聲,将飛刀重新放回腰間,看了看一旁烏昆,冷聲道:“處理了。”說完,調轉馬頭朝着漫天大火奔去。

烏昆領着四五個人留在原地,還未等十幾個梁兵反應過來,一把把銀刀從脖頸落下,膽子最小的那個吓得已經哭不出聲,神色有些呆滞地看着衆人腦袋滾落一地,自己脖子上始終沒有落下刀子。

“将他們的頭送到你家主子面前,告訴他,草原是耶律家的,還輪不到他穆家發號施令。”烏昆将一根長矛從地上挑起,猛地插到膽小的面前,冷哼一聲,“走。”話罷,領着衆人朝耶律顏追去。

圖措牧民包一片狼藉,個別帳篷已經被燒為灰燼,有幾頂大的還能辨出輪廓。耶律顏從雪聰上跳下,奔至火前,熊熊烈焰肆無忌憚地吞噬着牧民的房屋,吞噬着他們的希望。一個女子抱着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聲傳入每個人心裏,仿佛末日到來般,每個人都顫抖着身子神色悲戚。即使耶律顏來到了這裏,他們也知道,他并不是神,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已經無法挽回了。

“大王。”魯鞑一瘸一拐地朝耶律顏趕來,身後跟着滿身灰塵的跶踏。

“魯鞑?”耶律顏這才想起,圖措在魯鞑的管轄範圍內。

“大王。”魯鞑已經行至耶律顏一旁,“南圖措沒受牽連。前些日子又新架了幾頂帳篷,如今已經打理好,可以讓圖措的牧民先到那裏去。”

“好。”耶律顏見他行事缜密,又難得的肯為牧民考慮,心底對他增加了幾分信任,在他肩膀拍了拍,感嘆道:“卓羽很會看人,你果然是個英雄。”

魯鞑受寵若驚,手放在胸口恭敬回禮。

耶律顏看他腳上有傷奇怪道:“怎麽回事?”

“沒事兒,不小心弄傷了。”魯鞑回得含糊。倒是身後的跶踏替他道:“主子趁火勢還未蔓延到牲畜棚時将它們匆忙趕出,誰知幾頭牛突然發狂,将主子踩在了腳下,主子這才受了傷。”

魯鞑淺淺一笑,“大王放心,只是燒了幾頂帳篷,牧民們值錢的牲畜都已經救出。”

耶律顏點點頭,眼中贊許更勝。眼睛看向已經開始變小的火焰,對着衆人高喊:“有我耶律顏在,就不會讓大家無家可歸,一個月後,我一定将圖措還給大家。”

“大王萬歲。”雖然因為失了家而傷心,卻知道有他們的天耶律顏在這裏,家即使毀了他也會給他們重新種回來。本還在哭泣的女人們也擦了眼淚陪着衆人高喊‘大王’,仿佛有種無形的力量很快的将衆人團結在了一起,他們只盯着火光餘晖下一臉堅毅的耶律顏,這是上天賜給草原的守護神,他一定會帶來上天的庇佑和福運,将草原變成最強大的民族。

耶律顏在高呼聲中慢慢擡起頭顱,雪聰在不遠處也高昂着頭,仿佛向全世界的良駒宣告一般,它找到了草原上的一顆太陽,一顆冉冉升起不會輕易墜落的太陽。

邙城城門外,方才那個僥幸存活的小兵騎在馬上目光呆滞,腰上拴着一根繩子,而繩子上綴了十幾顆頭顱。守城卒從城門高處向下望去,見了這樣驚悚的場面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匆匆跑至赤朝侯荊廖的府內,抖着雙手将所見道出。

荊廖行至城樓上,見底下立着的小兵依然保持剛來時的狀态,并無敲門的意思,便知他已經吓傻。

“開門,請軍醫。”荊廖起身吩咐。

小兵被兩人從馬上扶下送到了荊廖府內的客房裏,軍醫早已等在那裏,見面前目光呆滞的小兵,看出他是受了很大的驚吓才會如此,先給他開了服安神醒腦的藥,又向一旁的荊廖回禀道:“看着病症不輕,若想清醒示人,最少也要兩三日。”

荊廖點點頭,待軍醫退下,他也撤身離開,挑了匹快馬向着軍營方向敢去。天已經開始蒙蒙發亮,軍營前的燈也被一盞盞的吹滅,屋內開始掌燈,雞鳴聲在街道內響亮而起。

荊廖在穆宸睿院門聽下,遣人前去禀告,自己在院中踱步。不一會兒,小厮從穆宸睿屋內匆匆跑出,行至荊廖面前回道:“殿下請赤朝侯入屋詳談。”

荊廖跟在小厮身後,心情複雜。穆宸睿早已起來,正坐在案幾前研究狼谷的地圖,還未等荊廖行禮,便示意他向前些:“虛禮就免了吧,你到這裏來。”

“末将有罪請殿下責罰。”荊廖跪地叩拜後,看向穆宸睿。

“說吧。”穆宸睿淡淡回,“你每次都這樣說,可見過我罰你?看來是要給你點兒顏色看看了。”

荊廖慌忙叩頭,起聲道:“末将私自派了巡兵入草原打探獐子谷消息。”

穆宸睿并未看他,無所謂道:“不妨事兒,我沒來之前,探尋草原之事不也是由你負責嘛。”

“殿下。”荊廖頓了頓,“只是,這次是以殿下之令命他們去的,結果。”他實在難以啓齒,“結果只回來一人。”

穆宸睿本在地圖上标注些什麽,聽他吞吞吐吐一番後察覺事情不對,擡眼看向神色緊張的荊廖,起聲問:“什麽叫只回來一人?”

“末将大意,本想趁着大軍偷襲獐子谷時派一小隊人潛入狼谷附近偵查,再趁着耶律顏将視線放在獐子谷時,摸一摸狼谷附近情況,誰知那一小隊人馬并未在約定時間內趕回來,末将命探子偷偷打聽,也為發現幾人蹤影,今日竟然回來一人,他身上一同帶回來。”講到此處時,荊廖抿了抿嘴,“他帶回來十幾個頭顱,都是那一小隊之人。”

穆宸睿放下手中的筆從案幾前起身,“那個回來的人呢?”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方才請軍醫為他診治過了,似是驚吓過度,有些神志不清,更是問不出什麽。”

“不用問了。”穆宸睿輕嘆口氣,“能做出這樣駭人聽聞之事的,也只有草原之狼耶律顏了。”

“耶律顏這是在挑釁,巡兵并未做出什麽不軌之事,他為何下次毒手。”

穆宸睿看着窗外樹影,思忖一番,回道:“耶律顏不會輕易這樣做,一定是這些人在草原做了惹怒他的事。”他似是想到什麽不好的事,有些擔憂道:“既然讓他下次狠手,應該是更加惡劣之事。”他朗聲吩咐道:“荊廖,去查查,草原夜間發生了什麽大事。”

“是。”荊廖躬身退出。屋內只留了穆宸睿一人,他慢慢走向案幾,眼睛盯着梁帝命人送來的一封書信,裏面幾行字格外顯眼,穆宸睿盯着看了許久,良久,閉上眼睛無奈地笑出了聲。

清晨的涼爽之氣從開啓的窗棂竄入屋內,穆詩雅從床上慢慢爬起,整理好衣衫朝外屋走去。南宮雲衣衫不整地坐在榻上等她,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見穆詩雅不再向前,而是奇怪看他,南宮雲将面前的藥膏舉起示意她來給自己換藥。

穆詩雅輕嘆口氣,不情願地坐在他面前,口中念叨着:“我怎麽也是大梁的郡主,這些丫鬟們做的事兒你倒是經常使喚我。”

南宮雲看着她微微鼓起的惺忪睡眼,嘴角挑起一抹笑,“我這身子不是誰都能碰的。”

穆詩雅使勁兒在他的傷口上點了點,惹南宮雲呲牙咧嘴一番。

門外小厮起身禀報道:“郡主,有一個自稱叫星子的人在院外被攔下,說是來找南宮先生。”

穆詩雅起聲回,“請他進來吧。”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為南宮雲包紮了傷口,南宮雲只是淡淡笑着,看她一臉的着急忙碌,心裏滋味複雜。

“先生。”星子雖然性子直,卻很聰明,進入屋內後并不擡眼看兩人,跪下低頭道:“海族傳來消息,是關于璟王殿下的。”

話還未說完,餘光中看到南宮雲已經立起身子,他慌忙止話。

穆詩雅倒是淡淡然,整理着榻上的藥膏,若無其事道:“這孩子果然性子直,我也算明白你為什麽叫他‘星子’了,‘星子’、‘性子’大致是一個意思吧。”

“你若是不想聽,我讓他回頭再單獨說。”南宮雲從她手中接過紗布放在一旁桌子上。

“話聽一半多沒意思,還是講完吧。”

星子看了看南宮雲,見他輕輕點頭,繼續道:“皇城內傳來消息,說是大魏的皇帝拓跋軒齊突然提出要同大梁和親,選中之人正是剛剛展露鋒芒的璟王殿下,拓跋齊軒準備将二公主拓跋嫣嫁給璟王,聽說是這個主意正是拓跋嫣提出的。”

聽到這裏,穆詩雅神色一怔,又慌忙回過神來,假裝若無其事道:“聽着是個有個性的女孩兒,皇兄不喜歡循規蹈矩之人,兩人倒是合得來。”

“詩雅。”南宮雲在一旁看着她。

“是你讓他來說這些的吧。”穆詩雅盯着南宮雲的眼睛,見他沒有回答,應該是默認了,輕聲笑道:“你不用如此,我從昨日便已經做了決定,好好做這個大梁的郡主,等着日後有人找我和親,來拉攏大梁同別國的關系,做個政治中求生的新娘。”

星子繼續回報道:“梁帝那裏開始并沒有一個明确的說法,不過昨日從宮中來了封信送到了璟王手中,想是梁帝對此事有了決斷,大魏那裏得到的消息似是梁帝命璟王速速結束戰事,待他凱旋之日,将親事給他定下。”

這些是南宮雲不知的,他看着坐在榻上一直未起身的穆詩雅,輕輕搖頭,對着星子道:“你先回吧。”

星子行禮後從房內退出。穆詩雅突然起聲,“以前在宮裏聽說過拓跋嫣,是個厲害的人物,權謀手段、并發計策樣樣不差,若是皇兄得了她,那便如得了一個左膀右臂,萬事又多了一個有力的幫手。她竟然主動提出嫁給皇兄,應是對他動了心思,一定會全力助他的。”

“他們确實适合。”南宮雲并不想安慰她,只想讓她認清現實、接受現實,如今她這副模樣,怎能看出她已經釋懷。兩人一陣沉默,屋內寂靜地只能聽到穆詩雅偶爾發出的嘆息聲。

“先生。”星子的聲音再次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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