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千蠶火扇

【第五十章】千蠶火扇

為江玉慶生的宴席已經結束,沒有穆詩雅和江展在一旁,江玉很不開心,一直都未再笑過,無論衆人如何哄逗,他始終低頭沉默,如今,終于熬不住困意,總算睡去,由江夫人派人守着,睡在院內的側房,江邦怕他夜裏吵鬧着要爹娘,便讓江夫人陪他去睡。

待偏房的燈慢慢熄滅,今日為穆詩雅診脈的大夫走入江邦的房內,躬身回禀道:“夜間席上之話老朽有所隐瞞,還望堂主勿怪。”

“你肯深夜前來禀報此事,老夫豈會再怪你。”江邦示意大夫同坐。

“老朽站着便好。”大夫依然立在原地,拱手道:“夜裏老朽回禀時只說了一半,少夫人雖未懷孕,體內卻有奇毒。”

“奇毒?”江邦本還有困意,聽了這個,有了些精神,卻不知大夫所指。

“老朽不才,只是見過一次中這種毒之人,也為此人把過脈相,情況同白日為少夫人把脈時的症狀有些相似,老朽對此毒也不了解,只知它叫‘火扇’。”

“‘火扇’?”将邦猛地站起,“大夫能否斷定?”

“老朽既然說出,自然有幾分把握,少夫人所中之毒确為‘火扇’。”大夫躬身一拜,肯定道。

江邦臉上露出喜色,映着屋內昏暗的燭火越來越明顯。他揮手示意大夫退下,自己獨自在屋內踱步,口中自語道:“天不亡我江家,天不亡我江家啊!”他聲色皆喜,良久,起聲喚道:“來人啊,去請夫人。”

不消多時,江夫人穿着睡衣,披了件玄青色的鬥篷入內,睡眼惺忪間可以看出她今日的疲累。見江邦面露喜色,她微微正了正神,疑惑道:“發生了何事?讓你高興成這樣。”

“夫人啊。”江邦扶她坐下,眼角盡是笑意,“你可知道咱們這新兒媳中了何毒?”說出此話着實讓人不解,中毒有何高興的。

江夫人頓覺驚愕,眼中透着不解,“中毒?”她睡意全無。

“是。”江邦坐在了她一旁,依然帶着喜悅,“正是‘火扇’之毒。”

屋內燭火微晃,江夫人猛地起身,“‘火扇’。”她高興地掩埋哭泣,似是得了老天眷顧一般,趴在了江邦肩頭,身子抖得厲害,掩飾不住地激動。江邦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是好事,你哭什麽?”

江夫人穩了穩情緒,帶着滿目淚水看向江邦,“我是高興。”

“是啊,是該高興。”江邦給她遞過去一杯水,拉着她的一只手感嘆道:“展兒體內受‘千蠶冰絲’所擾,正需要身中‘火扇’的女子與其交合,方能彼此互利,一同驅毒,我本以為展兒此生都不會遇到身帶‘火扇’的女子,原來冥冥中自有天意,讓我江家不至于絕後。”

江夫人不快道:“這話你可不能同着玉兒說,他現在小不明白,日後總會聽懂。”

江邦輕嘆,松開江夫人的手,起身在屋內踱步,臉上雖有不忍,也有感慨,“玉兒是個聰明的孩子,可他畢竟不是展兒親生,是那個女人同別人的孩子,我雖然也疼惜玉兒,卻也希望能有一個江家的孫子,若是日後卓羽真的懷了江家骨肉,我也不會斷了同玉兒的爺孫之情,還會如現在這般對他。”

“你明白就好,總之,不管日後如何,玉兒就是我的孫子,你們誰都不許說他不是江家的人。”江夫人起身走到門口,眼角存了喜色,卻是淡淡道:“我去陪玉兒睡,你自己睡吧。”

江邦剛要說話,江夫人已經擡步離開,他無奈搖頭,“都是你這脾氣,弄得兒子、孫子都跟你一樣。”

少徳虎堂莊子外,一群人從象牙山方向趕來,門外侍衛張望看去,認出了走在最前面的秦铮,他身後便是和穆詩雅同騎一匹馬的江展,此時的穆詩雅正倒在他懷中熟睡,盡管路程颠簸,她依然沒有被弄醒,江展的臉色極不好看,侍衛便知出了事情,開門迎接時都是小心行事,不敢造次。所幸,江展一下馬便抱着穆詩雅沖入院子,根本無心他人是非,門外侍衛稍稍松了口氣。

屋內,天喜領着大夫趕來,仔細為穆詩雅診治過後,看向有些焦急的江展,“夫人應是受了重擊,氣血攻心所致,老朽開服調理的單子,服下便可清醒。”

天喜将大夫重新送出屋子,關上了房門。院子內,邺青疾步而來,攔下天喜,張了張口猶豫道:“少夫人怎麽樣了?”

“大夫說是受了重擊所致,吃服藥就會醒過來,我這會兒子去給夫人煎藥。”天喜納悶,一向對人頗為冷淡的邺青何時懂得關心人了?

“快去快去。”邺青催促着,眼中擔憂稍減,想起第一次見到穆詩雅時,就覺得這是個特別的女子,再加之今日猜出她的身份,本就對‘護國公主’存有幾分尊敬的他,更是死心塌地認同了這個主子,暗暗下了心思,只為她馬首是瞻。

方才回莊時,見她在路上突然昏倒摔下馬匹,心中不免擔心,怕好不容易遇到的主子就這麽沒了,心中不免擔心。如今,又聽說她并無大礙,總算放下心來,眺望半晌屋內情況,方從院中走出。

江展立在穆詩雅床前,透着明亮的燭火仔細打量着她,偶有愣怔,似是看到曾經的宋潔,也是如眼前女子這般,聰明骁勇,她們猶如燃燒的烈火,讓人既溫暖又驚嘆。天喜推門而入,端着煎好的藥湯準備給穆詩雅喂下,江展的聲音傳入耳中,“我來吧,你先下去。”

天喜以為自己聽錯了,呆愣間,看到接過藥碗的江展已經側坐穆詩雅一旁,輕吹着勺子裏的熱氣,将湯藥送入了穆詩雅的口中,又為她擦拭着湯藥順着嘴角流出的痕跡,認真溫柔的模樣是天喜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

天喜邊看邊退步,直到無法再退,才慢慢地将房門遮上。今日的月色格外明亮,與往日總被雲層遮蔽有些不同,讓人心神開闊,豁然開朗。院角那幾株剛剛衰敗的四季海棠重新長出球狀的花苞,給小院帶來一股全新的氣象。

屋內喝了湯藥的穆詩雅神志開始恢複,由于太過勞累,身上又有劇毒,她實在不願睜開眼睛,舔了舔幹裂的嘴角淺聲道:“天喜快下去休息吧,記得将燈滅了,照得我有些不舒服。”

話音剛落,屋內陷入一片漆黑,穆詩雅淺淺一笑,閉目睡去。江展在她身邊坐了許久,直到月色落下,日光慢慢照入,方緩緩起身。他并未出門,而是走向依靠着牆壁的一展百斤重的玉石屏風,推開它後,牆上現出一道暗門,江展走入門內,将屏風重新遮擋好,回到自己屋中,并未燃燈。

原來在衆人眼中二人同住一屋,實則是開了道連通兩屋的暗門,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連江邦都未察覺,還在做着兩人相互驅毒,能給江家造出一子的夢。

第二日,陽光透過窗戶直直射入屋內,穆詩雅床上遮陽的簾子并未放下,眼睛被明亮的光線刺得有些不舒服。她慢慢坐起身,還未完全睜開的眼睛看向窗子邊逆光而坐的一個人影,驚訝地揉了揉眼睛。

“你怎麽在我屋子裏?”她不可思議地看向正在擦拭狐尾古琴的江展。

江展并未看她,淡淡一回,“這是我女人的屋子,何時成你的了?”

穆詩雅全身酸痛,無心與他鬥嘴,方要下床,背後傳來劇痛,惹她在床上翻了個滾兒,依然沒能減緩疼痛。一只手忽然放在了背上,替她輕輕按壓着,瞬間消了不少痛感,穆詩雅盯着打在牆上的影子,嘟了嘟嘴,“別指望我感謝你,我這傷也是為了幫你才落下的。”

“是不是幫我你自己清楚。”江展看着她已經鼓起的後背,微微蹙眉,昨日怎麽就沒察覺,還讓她壓着腫脹睡了一晚,心中忽然湧出一股惱意,是在生自己的氣,口中卻責備着她,“你到底有沒有心,都腫成這樣了,還睡得着?”

穆詩雅慢慢起身,扶着酸疼的腰背回憶道:“總覺得很累,根本沒注意到痛。”

見她痛感稍減,江展又坐回窗邊,繼續擦拭古琴,起聲問道:“你怎麽知道那個大胡子是他們的主子?”

穆詩雅從床上走下,緩緩坐到他對面,忍着疼痛看向他,“昨日我觀察他們許久,發現,雖然系着紅繩子的男子在指揮衆人,他卻下意識的将手和身子擋在大胡子面前,似是要保護他,但又不願做的太過明顯,樣子有些扭捏。特別是發現我的身影之後,大胡子反而比其他人要冷靜許多,一副臨危不懼的模樣,很有主子的威嚴,所以我斷定,他們用了障眼法,想要守護的人其實是大胡子,而非紅繩男子。若是你們全力攻打那個系紅繩的男子,反而忽略了大胡子的動靜,憑借他的力氣,一定能沖出包圍,伺機逃走。”

“你倒是聰明。”江展難得在她面前露出笑容,将古琴重新放回窗臺,起身道:“你立了大功,要我賞賜你些什麽?”

“你幫我看玉兒一天就行,我背疼得厲害,實在沒法兒照顧他。”穆詩雅揉了揉依然酸痛的腰背,做了個可憐模樣。

“就要這個?以為你會要些什麽特別的。”江展收了笑容,盯着她在背上揉搓的手,緩緩道:“好,我幫你看他一天,你好好休息休息。”方要擡步離開,天喜在屋外匆匆敲門。

“進來。”穆詩雅回聲,見天喜一臉焦急,疑惑道:“發生了什麽事?”

天喜低頭回:“夫人派人來傳話,說,說要奴婢按照她的語氣來傳話。”

“說吧。”江展點頭允許,天喜才放開膽子大聲道:“夫人說,‘既然你們都不要玉兒,連生辰都不願陪他過,那他日後就由我養着,誰都別想再要走’。”天喜咽了咽唾沫,低聲道:“就這些。”

穆詩雅驚訝起身,牽動身上劇痛,惹她呲牙咧嘴一番,手按在桌面恢複神思,江展慌忙去扶她,在她背上輕輕捏了捏,看着她臉上因為疼痛溢出的汗珠,心中不忍,對一旁天喜道:“快去找大夫要些止痛的藥丸來。”

等了半晌,天喜終于趕來,将藥丸遞給了江展,他毫不猶豫地塞到了穆詩雅口中,又端起桌上茶杯讓她就水灌下。良久,疼痛總算減緩,穆詩雅松開桌子疾步而出,江展立刻追去,“去哪裏?”他一把拽住疾行的穆詩雅,“我去就行了,你在家裏休息。”

“本來就是我們的錯,若是只有你一個人去,夫人反而不高興,要去一起去。”

江展慢慢湊近她,眼中是意味不明地惱意,穆詩雅立刻明白過來,急忙補充了句:“不是夫人,是母親。”

江展這才緩緩撤身,想了想她方才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伸手拉着她朝江夫人的院子走去。雙腳落地,背上傳出隐痛,穆詩雅扶着腰繼續前行,并未減緩速度,江展看了看她,突然問道:“表哥說,那日大胡子對你明顯手下留情,不然他那一拳砸在你背上,你的腰恐怕就斷了,如今只是腫脹,連傷裂都沒有,可見表哥說的是真事。”

“你那表哥陰毒,看到我被打才上來幫忙,他說的話你不信也罷。”穆詩雅中秋宴席上看出了二人的不和,毫不避諱在江展面前說秦铮的壞話。

“你倒是會看人。”江展知道她想提醒自己秦铮不是可靠之人,所說的話自然不可全信,也知道即使秦铮說的是真的,面前的女人也不會說實話,其實同她聊起這個,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讓她那麽疼罷了,并不是一定要問出什麽。

見江展不再追問,穆詩雅低頭不語,似是明白了江展用意,偶爾擡頭對他感激一笑,神思又被身上疼痛拉回。終于走入江夫人的住處,院子裏聽到了江玉的吵鬧聲,“我要卓羽,我要阿爹。”

穆詩雅快步跑去,看到哭紅眼睛的小東西,心中滋味複雜。

“卓羽。”江玉看到了她的身影,鬧騰得更加厲害,着急拍打着身邊丫鬟,哭得撕心裂肺。

江夫人端坐青瓷圓桌旁抿茶,擡了擡手後,身邊幾人将哭鬧扭打的江玉抱回了屋裏。她擡眼看向已經走近的兩人,嘆氣道:“若是來要人就別開口了,這孩子以後跟我過。”

穆詩雅愧疚地跪地一拜,“求母親大人原諒,兒媳知錯了。”江展也陪着跪下,并未說話。

“現在知道錯已經晚了,聽說你們昨日回來的并不晚,怎麽不記得來接兒子回去呢?”江夫人依然不依不饒,“你們若是嫌棄他是累贅,那就交給我,我保證把他養得白白胖胖,你們就放心走吧。”

話雖這樣說着,她的臉色極不好看,語氣中也透着生氣與不滿,皺着眉頭将手中茶杯扔到地上,碎瓷片險些崩到穆詩雅的手臂上,江展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見只是有驚無險,方慢慢松開,有些不快地看向江夫人。

這并非江夫人的本意,她也吓了一跳,見穆詩雅無事,偷偷舒了口氣,對一旁小丫鬟急道,“怎麽泡的茶,你也想跪着嗎?”小丫鬟機靈,知道她是殺雞給猴看,慌忙跪地求饒。

穆詩雅自然也明白,擡眼看了看面色冷淡的江夫人,重重磕了個頭,“兒媳知錯了,請母親準許兒媳帶走玉兒。”

“我方才說得話你們沒有聽到嗎?”江夫人猛地起身,瞪着面前二人,“你們走吧,玉兒是不會讓你們領走的。”說完轉身離去,只留了兩人跪在院子內。

雖然是九月消暑的天氣,穆詩雅卻覺得全身燥熱難受,背上更似有千萬只螞蟻在撕咬着皮膚,偶爾刺痛,偶爾瘙癢。她額頭溢出汗珠,一旦變涼,便印上一道紅痕,慢慢的,整張臉,整個身子都是斑斑紅跡,她疼得淺叫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