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一夜 05

第一夜05

“原來是這樣。”

一陣尴尬的沉默後，傑克勉強維持住了臉上的笑容。

“可浪費食物并非美好的品德，那就再等等吧。”

扔下這麽一句話，傑克等人靜立一旁、不再言語。

人類是一種貪婪、愚蠢又狡猾的生物。

傑克并不相信這些玩家說的話。

現在可以如此堅定的拒絕一桌“美食”，甚至說出“不吃野生動物”的話來。

不過因為還不夠饑餓罷了。

“饑餓”本身就是一個怪物。

它能夠摧毀一個人所有文明的表象。

饑荒年代，人們能把入目所及的東西全都吃了。

包括但不限于動物、草木、泥土，甚至連不能反抗的老弱婦幼，及其他餓死之人。

所以他現在只需等待。

沒有人可以在饑餓的時候，真正拒絕擺在眼前的食物。

摸摸自己的肚子，玩家們确實很餓，但此時并非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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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些事情，雖然大家素不相識，但是感覺上親近許多。

在這樣的情景之中，能夠有同樣遭遇的人作伴，心中總是寬慰。

此時無事，衆人相互介紹一番，聊起天來，完全将傑克等人視作無物。

沒一會兒，大家竟然組織了一個臨時互助會，并且邀請薩菲羅斯作為主持。

互助會這種東西在星條國民間非常常見。

例如戒酒互助會、戒賭互助會等等，涵蓋範圍非常廣。

加入互助會的成員無須繳納任何費用，通過相互交流經驗、相互支持和鼓勵，解決大家共同存在的問題，并且幫助更多的人，從同樣的困擾中走出來。

玩家們組建的這個臨時互助會就是……

“求生互助會”。

聽見這幾個字，傑克嘴角抽搐。

他就沒有在無限世界中見過這麽離譜的玩家。

仿佛這并非一場可怕的遭遇。

雖然漢尼拔也覺無語，但在薩菲羅斯答應主持後，立刻積極跟進，并且非常認真的同衆人分享起了自己的想法。

——破罐子破摔的漢尼拔，已經不再顧忌少了牙齒後，說話漏風的問題。

玩家們大多只是普通人罷了，突然來到這裏，還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心中堆積了許多慌亂不安。

求生互助會中，衆人按照順序将這些不安與恐懼全都訴說出來、又互相鼓勵、思考、出主意。

雖未解決什麽實質性的問題，但衆人的精神狀态确實好上不上。

原本心底藏着的陰霾，好似也在這個過程中變淡、消散，衆人望向薩菲羅斯的視線，充滿了猶如薪火的光芒。

身為優秀心理醫生的漢尼拔将一切看在眼中，對薩菲羅斯忌憚更深。

封閉昏暗的房間中，難以察覺時間的流逝。

所有玩家帶在身上的手表、手機等物，顯示的時間早已靜止。

薩菲羅斯見衆人神情疲憊，就建議大家休息一會。

玩家們對薩菲羅斯的話非常順從，很快找了角落靠牆休息。

只要睡着了，腹中愈發強烈的饑餓感就會變弱。

已有半晌沒說話的漢尼拔跟着邁步，身子卻沒穩住，搖晃一下蹲在地上。

薩菲羅斯察覺到了異樣，将漢尼拔自地上提了起來。

“……你很餓？”

面色蒼白、四肢微微顫抖的漢尼拔微微颔首，連想作死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開始還能忍受，但饑餓感越來越強……這根本不正常……”

而且他的饑餓程度，明顯要比其他玩家強烈。

薩菲羅斯凝眸沉思。

一般而言，根據人類個體差異的不同。

正常人類完全不吃不喝三天就會死去，脂肪較多的人，還能再多堅持。

若是減少運動量，靜躺一處，還可飲水，體質較好的人能夠堅持半月之久。

所以最初，NPC傑克在說明通關條件後，于玩家而言确實不算，只要有足夠的忍耐力就可以。

只是事情果然不像看起來那麽簡單。

薩菲羅斯将自己的力量探入漢尼拔的身體中游走一周，心裏有了思量。

“這種饑餓只是精神上的，你的身體并沒有這麽餓。”

被愈發強烈的饑餓感折磨的漢尼拔：“……”

他懷疑院長想餓死他，并且他有證據！

若是阿卡姆中的其他工作人員和普通病人，薩菲羅斯還會多說幾句，但對漢尼拔此人，薩菲羅斯自覺已經足夠。

于是薩菲羅斯手上一松，漢尼拔虛弱的晃了晃身子。

不知多少年前，薩菲羅斯就擺脫了人類身體的束縛，無需進食。

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薩菲羅斯竟也産生了饑餓感。

饑餓感來得極為兇猛，猶如滔天海浪，想要将他的理智撲滅。

不遠處的傑克一直注視着薩菲羅斯。

在發現薩菲羅斯一直表現的極為平靜後，面上神色愈發怪異。

新人試煉關卡雖然簡單，卻并非絕對。

對于身處此地的普通玩家而言，雖然會感受到比平常更加強烈的饑餓，但這種饑餓的增長也只是相對平日稍高一些而已。

可是薩菲羅斯和漢尼拔兩人不同。

首先他們并非正常玩家，而是突破了規則的外來客人。

其次，這種饑餓感受到個人實力、思想和業力等，無法以言語形容的無名因素影響，直接作用于靈魂。

也就是說，即使實力強大的人來到這一關，也并非全然安全。

故而漢尼拔的饑餓感增長速度，遠高于其他玩家。

薩菲羅斯更應該在極短的時間內餓到失去理智才對。

可是……

薩菲羅斯卻一直表現的非常平靜。

饑餓能夠把人逼瘋，并非玩笑。

這到底要多麽強大的毅力和清醒的頭腦，才能夠忍耐？

反而是那些陸續醒來的玩家們，看起來越來越糟糕。

“大家看起來都餓了，來點吃東西吧。”

傑克适時出聲，黑發少女直接翻了個白眼，明明餓得發虛，卻還是很有氣勢的怼了回去：“到底是你的腦子不好，還是我們腦子不好？不吃野生動物你聽不懂嗎？”

不止是黑發少女，其他醒來的玩家也沒有理會他。

傑克：“……”這一屆的玩家簡直有毒。

雖然饑餓強烈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但衆人也未抱怨。

該說的、該想的，之前大家早已溝通，現在只要牢記薩菲羅斯說過的話，執行下去就好。

玩家們将房間角落的水桶推了過來，大家喝上兩口又回去靠牆坐着，一副要直接茍過七天的樣子。

還有更狠的玩家，一個五官依舊稚嫩少年，直接來到薩菲羅斯面前說：“先生，請您将我打暈吧。”

“好孩子。”薩菲羅斯誇贊他。

“你們要知道，這種饑餓只是精神上的感受而已，只要能夠忍耐下來，便能離開。”

說完薩菲羅斯就滿足了這個少年的請求。

看着少年一臉安心暈過去的表情，其他玩家們多少有點蠢蠢欲動。

明明相識不久，但他們卻極為信任薩菲羅斯的話語。

傑克有點崩潰：“……這裏有這麽多美味的食物，為什麽你們要忍耐自己的欲望？”

然而還是沒有人理他。

傑克不信邪的準備再等一段時間，這種饑餓感越拖只會越強烈。

而且……

就一個普通人來說，這一關的通關方式，并不包括一點兒食物都不碰的度過七天。

可是傑克的這種“堅信”，只堅持了無限世界中的兩天而已。

看見不止一名普通玩家直到餓暈過去，也不願意吃桌子上的食物，傑克臉上的表情終于裂開了。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傑克端了一盤食物朝着玩家走來，至半途就被薩菲羅斯攔下。

“這才兩日，你便急了？”

傑克用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看着薩菲羅斯。

“你都對這些人做了什麽？為什麽你說不要吃，他們便真的可以忍住不吃？”

傑克看得出來，正是薩菲羅斯認同“不要吃”的行為，所以這些玩家才真的不去碰。

有餓到無法忍耐的玩家，幹脆學了他人，讓薩菲羅斯将自己打暈過去。

其中靈魂最為黑暗，名為漢尼拔的外來者。

中間有一次餓到失去理智，連食物都不看，想要攻擊距離最近的玩家。

可他人才撲出去，就被薩菲羅斯一腳踹到了牆上。

“這些玩家不可以吃。”薩菲羅斯腳上力道分明不小，可他言行看着，依舊平和穩定、神思清明，“其他随你意。”

被一腳踹回神的漢尼拔，沒有再攻擊玩家，只是一雙餓到發紅的眼睛，就連傑克等NPC看着也覺滲人。

最讓傑克感到可怕的是，就連漢尼拔都控制住了自己。

面對傑克的問題，薩菲羅斯側首輕笑。

“大概是因為……他們知道，信任我總比信任你要好？”

傑克啞口無言，片刻又道：“那你呢？”

傑克太高手中餐盤，凸顯出手中食物的存在，“對你來說，饑餓的感覺，應該比這些人更強烈吧？”

薩菲羅斯與傑克對視，瞬而勾起唇角。

“雖然你們自己是NPC，但你們也要受到游戲規則的約束吧？

“這才過去兩日，玩家還沒餓死，你們怎麽就急了？

“站了這麽久，你們不餓嗎？”

傑克明顯愣了一下，還有那些，原本垂眸而立、猶如石雕的服務員們，全都揚目望來，似乎不解薩菲羅斯何出此言？

意識尚存的玩家們全都睜開眼睛。

餓瘋了的漢尼拔突然哈哈大笑：“對啊！你們不餓嗎？！”

正說着，漢尼拔突然起身，撲向尚未回神的傑克，一口咬在他的臉上。

非常細微的嘶啦一聲，一塊血肉離開了傑克的面頰。

那一瞬間，傑克震動的瞳孔中飽含了許多情緒。

震驚、難以置信、莫名、害怕……

同時薩菲羅斯說的那句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

“這些玩家不可以吃，其他随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