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刮骨療毒将軍關羽

天空有蒙蒙飄霧,得知華佗不能長期行于街頭巷尾,木柯只得代他替人醫治,時日久了,她的技術也熟練許多。為人行針時,見血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信心也大增。

木柯蹲坐在廊檐下,望着皎潔白月,想着那日田間偶遇諸葛亮的美好,嘴角滑出笑意。

“先生。”一位醫官從馬上跳下,身上有暗色血跡,看來有人傷得不輕。

他一把拉住木柯往回走。

木柯慌忙拉着門框不肯移步,“這麽急做什麽”

“先生,我家将軍的性命危在旦夕,請先生相救。”他急得眉眼擠在了一起。

“你先莫急,将你家将軍的病情告知我,我好問了師父如何醫治,再同你去。”木柯拍拍他的肩膀,讓他穩下來,卻未見效。

“這,這耽誤不得,我家将軍中的是毒箭。”

木柯一聽,更不慌了,自己從未替人解過毒,更得問師父了。

“我也不會解毒啊,你先講與我聽,我再去問解決之法兒。”

“那,領我去見你師父,我帶他去。”說着就要進院。

木柯慌忙攔下,“不行,我師父也受傷了,去不得。”

“這。”汗水從醫官額頭滑落,看來他真的很急,畢竟毒這種東西還是很要人命的。

“你再耽擱下去,就連神仙都救不了你家将軍了。”木柯提醒道。

醫官嘆了口氣,一喘不喘的說了整件事情,話罷,木柯讓他先等着,然後進屋找華佗。餘光中瞥見醫官急得幹跺腳。

“師父。”木柯推門而入,華佗正在打磨藥物,“我們看來要走了,官家都有人得知您的醫術,派人來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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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佗停下手中的活計,輕嘆一聲,“老讓木柯這麽陪我東躲西藏,師父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師父說哪裏話,跟着您,有肉吃,我自然高興。”木柯哄逗道。

華佗無奈看她,淺淺搖頭,“說吧,這次是什麽情況,救了這一個,咱就走。”

“是位軍醫,會不會有些危險。”木柯心裏隐隐擔憂。

“這不是曹操的地界,他的人不會明目張膽地穿着軍衣。”

木柯明白似的點點頭,将患者大致的情況講與華佗聽。

期間,他的眉頭越鎖越緊,最後擰成了球形,木柯也終于講完。

“這個。”華佗陷入沉思,良久,眉間猶豫:“聽你的描述,這位将軍的毒已經侵入骨內,若想徹底治愈,又不留下隐患,唯有刮骨。”

“刮骨”木柯驚愕之餘又有些熟悉,這門醫術,不對,是這個故事好像聽說過。突然,她瞪大了眼睛,“師父,這位将軍難道是關羽”

華佗不明白,“是關羽又如何”

“沒,沒什麽。只是,他是英雄,一定要救。”

“師父救人,從不分三六九等。”華佗起身沉思,“只是,師父實在不易出門,木柯是否能做得來”

木柯也陷入沉思,歷史上為關羽刮骨療毒的并非華佗本人,而是其他醫師,那華佗确實不易出現了。她來到這裏,就要盡量不改變原有的歷史軌跡。于是,看向了華佗,肯定地點頭:“我可以。”

“這開人皮囊之事需十分謹慎小心,木柯真能做到”他眼中有贊許,卻也存些憂慮。

“可以,我以前也是做這種仔細活兒的,雖然不是什麽醫生,卻也需要謹慎小心。”

“好,師父告訴你如何做,你替師父去。”華佗擺了一桌子物件兒,都是木柯平常為他設計的,他用的也十分趁手。具體的給木柯講解一番,又拿了從鄰家求來的一塊兒豬肉做例子,整個過程已然清楚,最後不放心地吩咐句:“豬肉不比人肉,木柯要多加小心。”

木柯背了醫箱随醫官趕去,他見木柯已經滿手血跡,以為她的師父也出了什麽意外,就沒多問。怎知,木柯這麽久才出門,只是在做事前練習。

大約行至遠郊,有幾頂帳篷立于草地,微微燭火在帳裏晃動,人影也是一起一落。細風吹過草坪,有絲絲涼爽,蛐蛐慌忙叫了幾句表示歡喜。這樣一幅好景色,再配上這月光,很想讓人站着吹笛,拉二胡也行。

醫官拉了拉木柯的袖子,示意她跟緊他。一層層的穿過守衛,一次次的報了名號,才得以進入最深處。他領木柯行至其中一座帳篷處,向守帳的小官介紹後,引她進入。如此多的規矩,像極了去見大人物。

木柯想起去看演唱會時的情景,雖然也有保镖門童,卻不似這般慎人。至少心情是越來越好,不像現在,手都有些發抖,一會兒她還怎麽握刀子。

“将軍。”醫官躬身行禮,木柯還沒有看清人,就被他将頭按下。

“起吧。”關羽并未轉身,側對着他們,手中拿着一柄長刀,體型威武挺拔,五縷長須貼于面上。

“将軍并未痊愈,怎又起身。”醫官提醒着,滿目擔憂。木柯暗想,關羽很得人心。

“不妨事。”關羽說的很輕松,不像中毒之人,“我一個打仗的,跟姑娘似的躺在床上,實在不妥,還是站着最安心。”

“誰說姑娘就這麽軟弱”木柯一看他有些重男輕女,就聽不得,多嘴一句,倒是旁邊的醫官趕緊使眼色給她。

關羽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挑眉輕笑:“這個小醫官并未見過,長得倒是俊秀。”

木柯又想,若是揭了臉上師父為她做的人皮,露出了疤痕,恐怕關羽就不會這樣說了。

“這是小的為将軍尋來的神醫,他能治将軍之毒。”

關羽又側頭打量她。木柯及時補充一句:“你家醫官口中的‘他’,是個女的。”

關羽又挑眉,放下手中長刀,向她走近一步。刀子落地之時,有厚重響聲,木柯猜想,它一定很重。

“原來是個女娃娃。”關羽似有不信之意。

“女娃又如何?本事不分男女。”木柯的态度依然不好,旁邊醫官繼續擠眉弄眼給她看,木柯不搭理。

關羽淺笑,突然皺眉捂着左肩,臉上的笑意全無,有痛苦狀,被他極力掩飾。木柯心想,這些愛面子的男人們,疼就疼,喊喊就不痛了,偏偏愛忍着。

醫官上前攙扶,見木柯站着不動,着急道:“還不過來看看。”

木柯慢慢走去,看見從袖子中印出的血跡,知道情況已經不好,就不敢再怠慢。放了藥箱在桌子上,對醫官吩咐:“去取些清水和酒來。”

“要酒做什麽”關羽擡頭詢問,眼角微米,木柯知道,他一定很疼。

“酒除了消愁外,麻醉效果最好。不巧,我們家麻痹散用完了,只能用其它代替。”木柯邊解釋,邊用刀子割去他的一半兒袖子。

有些黑紅的血色湧出手臂,繃緊的布條被解下後,扯出一絲細肉。關羽閉眼呼氣。

木柯看了看他,覺得這樣為他醫治,實在太殘忍,對他,對自己都是挑戰,豬肉是死的,不會做表情給她看,可關羽是活的,若是有痛苦狀,她就不敢下手了。

“喂,你可會下棋”木柯問他。

“會。”關羽回得很吃力。

“那找一個軍營裏最會下棋的人過來,你們比試比試。”

關羽擡頭看她,“這是為何”

木柯将他的手臂輕輕擡起些,關羽皺眉強忍,木柯解釋:“你這樣盯着我醫治,就會留神在這上面,反而會讓疼痛加倍。若是下着棋醫治,注意力分散開,痛感也會少許多。就好比,你正在打仗,注意力全在生死之上,即使被人劃傷了腿,也不會感覺有多麽痛。你是軍人,應該清楚。”

關羽贊同地點點頭,喚了一個叫馬良的人過來。

木柯卻沒想到,他還叫了些看客,衆人圍坐一團,開始拼殺喊陣。

所謂觀棋不語真君子,這些當兵的可不行,若是哪一步沒合了他們的心意,總會抱怨數落一番,關羽的臉上倒是顯出了笑意。看來,他真的很喜歡和軍士們在一起。

木柯将刀子在火上烤了烤,又灑些酒上去,一點點湊近了關羽的手臂。他的軍士們也毫不在意,依然陪着他下棋讨論,仿佛木柯和刀子不存在一般,減了她不少的壓力。木柯剛才還在想,若是她把他們的将軍弄疼了,他們會不會沖上來揍她。畢竟陪關羽下棋的一個人,被他壯大成了一個團。

木柯對準青腫的毒包一刀下去,黑血開始湧出。一旁的醫官龇牙咧嘴,擔憂地看了看她,醫官怎麽都想不到,她一個姑娘可以面不改色的處理這些。

木柯讓醫官在一旁用浸過三七的白紗棉擦血,盡量避免失血過多,再将鮮肉一塊塊兒挖出,直到鮮紅色開始出現,根據華佗的指示,前期工作已經成功,接下來就是對付那塊兒骨頭。木柯換了另外一把兒帶些齒痕的刀子,這個對付骨頭最是管用,接近時有些猶豫,關羽面色通紅,比他之前正常的膚色紅了很多,可以看出,他在極力強忍。

“将軍,我得加快速度刮骨,您再忍忍。”

關羽并未理睬她,而是對一旁的小軍官責備道:“我就說嘛,走這一步一定死。”小官懊惱低頭。

木柯抿嘴一笑,他果然很入角色。為了讓他少流些血,木柯手上的速度快了起來,當然疼痛感會更重,好比一只手的人,若想得到西瓜,就得扔了手中的南瓜是一個理。

整個治療過程,關羽沒喊一句,全身心的投入到棋局中。馬良果然是高手,在木柯為關羽包紮好後,也一同結束了這局,關羽輸的凄慘,卻滿眼笑意,“去,去賬房領賞,從我的月例中扣。”

“謝将軍。”張良躬身告退,其他人也散去。營帳內一下安靜,木柯不禁偷笑,男人們原來也可以七嘴八舌,雞犬不寧。又看看退出去的他們一臉嚴肅,似是明白了剛才熱鬧的原因,他們可能怕将軍疼痛,就盡量熱鬧些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木柯聳聳肩,覺得軍人異常可愛。

“小姑娘手藝不錯,你看這包紮的可比他們這些男人強多了,看着就精細。”關羽白着唇邊誇贊。

木柯能看出他有些筋疲力盡,勸說道:“将軍失血過多,需要趕緊休息,我先告辭,這次刮骨,将軍興許會大病一場,到時,只需讓醫官們按照此藥方煎些藥服下,就會痊愈。”

木柯将藥方遞到醫官手中,辭了關羽。

醫官将她重新送回,道謝後準備回營。木柯卻臉色一變,被木門前的‘邑圭’驚吓。這麽重要的藥材,華佗怎會亂丢,一定是出了什麽事。醫官還沒說完,她已經沖入門內。

屋子裏亂作一團,有厮打掙紮的痕跡,值錢物件一點兒都沒少,單單華佗失蹤了。木柯心想,不好,是曹操的人。

慌忙跑去鄰家,見了是木柯,大姐拉着幼子焦急道:“方才一夥人闖入‘廢屋’,将你師父帶走了,我也不知是何人。也不知怎麽報官。”

木柯冷靜下來,果然是曹操之人,當務之急便是趕緊救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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