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拜帖生疑
魏尋一口氣跑到許清衍的院內,發現江風掣已經等在門口,但并未進去。
“見過大師兄。”處理了最複雜的事,魏尋一路跑來已經稍微撿回了些理智。
“怎麽?昨天的事還不夠給你警醒?你半夜又把那個小畜生抱回房間去了,現在還好意思過來?”江風掣雙手在身側握拳,沒有回頭看魏尋,“急着讓師父咽氣嗎!”
他沒有佩劍,想來趕得很急。
“師父怎麽了?”魏尋急切地問道。
“怎麽了?”江風掣轉頭橫了魏尋一眼,“你有本事把他氣倒,現在有沒有本事再把他老人家氣醒過來啊!”
魏尋不欲與這個陰陽怪氣的人多作争辯,他走上前去伸手準備推門進房,但房門先從裏側被人拉了開來。
許清衍的老仆——忠伯從房中走了出來。
“見過二位公子。”忠伯躬身行禮,“掌門還沒有醒,二位公子進去了也是無用。大夫吩咐靜養,二位公子還是先請回吧。”
他是許清衍貼身的老仆,年紀比許清衍還要略長一些,幾十年來一直侍奉在其左右,山中衆人無不對其禮敬三分。
“掌門!掌門!”
這時一個外門小弟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糊塗!”忠伯斥道,“掌門抱病,吩咐過爾等要安靜!在慌張些什麽?”
“憫……憫安派……憫衆公子親筆的拜帖……”小弟子從袖袋中掏出一張精致的拜帖,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氣,“這……這現在要給誰啊?”
江風掣一把奪過拜帖,看了半晌一把将東西扔到了魏尋身上,未着一語,拂袖而去。
魏尋并未伸手去接,倒是忠伯把拜帖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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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縫着眼睛,費勁的瞧了老半天,對等在一邊的小弟子說:“吩咐掌門七位親傳弟子大殿議事,六公子不便可以免了,其餘的人都必須得到。”
說罷,他又轉身對魏尋恭敬行禮道:“尋公子,請。”
魏尋随忠伯行至大殿時只有江風掣一人等在殿內,老仆依着規矩并未入殿,而是守在門口候着另外幾位公子。
殿內除了幾個服侍的下人遠遠地站在一邊,就只剩下魏尋與江風掣二人一怒一靜,誰都沒有出聲。
空氣裏的尴尬和沉寂直到六人聚齊才稍顯緩和。
見所有人到齊,忠伯才進入殿內,把拜帖交到江風掣手中,略略耳語了幾句便退了出去。
江風掣接過拜帖,看上去怒意稍平,抑塞又起,“憫安派的拜帖在此,師弟們看看吧。”
說罷他眼神示意左右,把拜帖傳了出去。
“大師兄,這可怎麽辦啊?”
“天吶,居然真有這種東西……”
“是啊,這要誰去啊?”
“我可不去,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也去不了……但是誰去啊……”
……
除了江風掣和魏尋,另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許清衍這幾個徒弟本來就是些半吊子,現在失了許清衍這根主心骨一時間就更是亂作一團。
魏尋最後一個看到拜帖,上前對江風掣行禮說道:“大師兄,我去。”
“你上次去不暮海除祟的事情師父剛設法幫你遮掩過去,現在還不知道外面傳成什麽樣子。你現在又要去出風頭了?”江風掣怒道,“還嫌盯着清罡派的眼睛不夠多嗎!”
“那好,我不去。你去?”魏尋轉過頭眼神掃過另外幾個師兄,接着道:“或者,你們去?”
衆人瞬間都閉了嘴。
江風掣哪肯被他一句話占了上風,“七師弟就不怕這趟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那寶貝肖一了嗎?”
“師門,魏尋一定要保;肖一,魏尋也一定會護。不勞大師兄挂心。我帶肖一一起去便是。派內諸事就有勞大師兄打理了。”
魏尋不欲多言,說罷便躬身行禮轉身退去。
“站住!”江風掣沖着魏尋的背影急急地喊,“你當鳳囹圄是什麽地方?你帶着那個廢物以為是去山下趕集嗎!”
“那——”魏尋回身,“請教大師兄高見?”
“不許去!一個都不許去!”
江風掣在咆哮中宣洩了他所有的敵意,開始變得冷靜下來。他語帶疲憊,又隐含不甘,說的極慢——
“着人回信與憫安派——清罡派掌門昏迷不醒,派內群龍無首,自顧不暇。觍顏向憫安派,告罪。”
語罷,他撐着椅子緩緩坐下,擡手扶額道:“你們都可以回去了。”
一定要保住魏尋。
江風掣想。
他擡眼瞟着殿前幾個拎着袍擺匆匆離去的師弟,心中生出無限的落寞來。
他無時無刻不在嫉妒魏尋,他恨這個年歲幾乎只有自己一半大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出現,永遠的遮住了自己的光芒,他恨魏尋像一座大山,讓他永遠無法超越。
妒火曾使他一度瘋狂,但他現在異常的冷靜。
他知道,師父倒了,如果現在魏尋也沒了,就憑他自己和那幾個拎着袍擺逃命的家夥,清罡派名存實亡。
只有魏尋沒有走。
“師父在這個時候病倒,拜帖緊跟着上門;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蓄意。但他們如果真的意在于我,一封告罪改變不了什麽。”
“我當然知道。”江風掣嘴上仍是不肯示弱,“我是要護着你嗎?我只是想把時間拖到師父醒來……”
魏尋沉默片刻,“若是拖不到呢?”
“你什麽意思!”江風掣扶在額頭的手握拳,重重的砸響了座椅扶手,他死死地瞪着魏尋,“師父那樣偏袒于你,你和肖一做出那麽多令人不齒的事情他都沒有責怪你,你現在卻要在這裏詛咒他?魏尋,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我和肖一到底有什麽事情令人不齒,旁人不知,大師兄還不知嗎?”魏尋錯開江風掣的眼神,他總覺得那眼神裏除了往日的憤恨嫉妒多了些什麽讓他不忍直視的東西,“師父病的蹊跷,拜帖來的又太快……”
“師父不是你氣病的嗎!”江風掣倏然從椅中起身,揪住魏尋前襟,打斷了他的話。
“是我氣病的嗎?你不讓我說就能當事情不存在了嗎!”魏尋終于還是直面上江風掣的雙眼,看清了裏面的那一抹憂心與落寞,“忠伯連看都不讓我們進去看一眼,師父那根本就不是病!”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還有什麽用……”江風掣松開了手,頹然地倒坐回椅子上,語帶哽咽,“就算不是你氣的,還不是因為你……否則他們為什麽要對師父動手,他都那麽老了……”
魏尋看着江風掣臉上劃出的淚痕,心裏竟生出些羨慕和心疼。
許清衍這麽多年與自己總隔着些什麽,但與江風掣卻真真是近四十載的師徒深情,勝似父子。
魏尋再回到房裏的時候,肖一還是和他離開時保持着一樣的姿勢,窩在床上盯着頭頂的床帷發呆。
情緒和眼神都恢複了之前的老樣子,冷清的厲害。
“多久沒有好好吃東西了?起來,我叫無音準備了你喜歡的吃食。”魏尋坐在床邊的矮凳上,伸出兩指,像以前一樣寵溺的撫去了肖一額前的碎發,“吃完了去洗個澡,坐在地上的衣服又躺在我的床上,都叫你給蹭髒了,無音還等着進來收拾呢。”
肖一身上沒動,只微微的扭了扭頭,不肯教魏尋繼續碰他頭發。
這孩子不讓人碰頭發的習慣魏尋起先還很疑惑,這些年下來也是慢慢地習慣了。兩個人都剛經歷了好一番折騰,他也懶得在這時候追究。
見魏尋撤回了手,肖一也沒盯着人看,還是盯着剛才發呆的地方看,“哥哥……我,一直做一個夢。”
“你要還敢說那些混賬話我就再摔你一回。”魏尋佯裝嚴肅道:“這回可就不是往床上扔了。”
“不是的,是一個很奇怪的夢。”肖一悄悄的把之前被魏尋捏過的那只手塞回了被子裏,“天上總是下火雨,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死了。但我卻一點都不害怕,也不高興。就冷眼看着,像那天看着自己割傷焦矜一樣。”
“嗯……別想了。”魏尋的話又軟了回去,其實肖一的小動作他全部看在眼裏,那白皙手腕上的青紫勒痕那樣紮眼,根本沒逃過他的眼睛,“有哥哥在呢,會沒事的。”
“哥哥。”肖一垂眸,“你知道我那天到底是怎麽了嗎?”
“我也,不能确定。”魏尋輕嘆一聲,“反正說了你也不懂,你以後乖乖跟在我身邊就行了,有我護着你,不會再出那樣的事兒了。”
“你不怕我嗎?”肖一歪了歪腦袋,“天降火雨的時候,我身邊的人都死了,一個也沒留下。”
魏尋想起了鳳囹圄的事情,心中隐隐升起一絲不安,卻又說不出問題在哪裏。
“不會的,哥哥不會有事的,更不會讓你有事。再也不會發生那天的事情了。”
他說着話,也不知道是在寬慰肖一,還是寬慰自己。
肖一在魏尋柔聲的安慰裏把頭轉了過去,他看到的又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尋公子了。
英挺又俊朗,溫柔又和煦。
真好啊。
他想。
“那說好了,哥哥你再也別丢下我了,行嗎?”
魏尋看着肖一的眼神,冷清裏毫不掩飾一種近乎伏乞的情緒。
他傾身向前,攬住肖一,下巴點着他的發心,“我就站在你身前,不用回頭也能看見。”
肖一只覺得這聲音溫柔得叫人上瘾。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請假居然沒有一個人跟我說好的..所以我又灰溜溜的滾回來更新了....
話不多說,接下來有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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